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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我也想要有人疼啊

  到天亮的時候,西梁隊伍已走出了三十餘里,離最近的村鎮也有十多里路了。


  蘇輕鳶注意到,這支隊伍的人數大約有四萬的樣子,眾將士個個疲憊不堪,彷彿一停下來就會立刻癱倒在地上。


  走得這樣急,倒像是在逃命。


  蘇輕鳶不時地掀開車簾,看著外面越來越崎嶇的山路,隱隱盼著南越的將士如同神兵天降般地在前面出現。


  但是路上一直都沒有動靜,死氣沉沉的。


  後來馬車終於停了下來,卻是百里昂駒下了命令,全軍原地休整半個時辰。


  車簾被人掀開了,進來的是百里雲雁。


  蘇輕鳶移開目光,不肯同她打招呼。


  百里雲雁提著一隻食盒,從裡面取出了乾糧、茶水,擺在蘇輕鳶面前的小桌上。


  蘇輕鳶伸手拈起一塊乾糧瞅了一眼:「這裡面下的又是什麼毒?」


  百里雲雁低下頭,委屈地道:「沒有毒,我們吃的也是這個。」


  「嘿。」蘇輕鳶冷笑。


  百里雲雁扁了扁嘴,好一會兒才低聲說道:「你不要恨我們,我們對你沒有惡意的。六哥只是擔心南越皇帝追上來,所以想請你們護送隊伍到邊境……只要中途不生變故,一到邊境就放你們回來。」


  「若是生了變故呢?」蘇輕鳶追問。


  百里雲雁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不會有變故。南越皇帝那麼疼你,他一定捨不得讓你承擔半分風險的。」


  蘇輕鳶將乾糧送到嘴邊啃著,頭也不抬:「話不投機半句多,你走吧。」


  百里雲雁眼眶裡的淚珠終於掉了下來:「我真的是很想把你當朋友的!」


  「我高攀不起。公主請回到您的『六哥』身邊去吧。」蘇輕鳶已經十分不耐煩。


  百里雲雁在桌旁坐著,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我有身孕了!」


  「哦,恭喜。」蘇輕鳶說得很沒有誠意。


  百里雲雁抓住她的手,哭道:「南越皇帝恐怕已經知道六哥給你下毒的事了,我們若是落到他的手裡,一定沒有活路!我不怕跟六哥一起死,可是……可是我的孩子是無辜的啊!他還沒有來到世上,還沒有看過我們的藍天和草原……你也是有過孩子的人,你一定明白我的心情,對不對?」


  蘇輕鳶扔下乾糧,抬起了頭:「你說得很準確,我也是『有過』孩子的人——若不是你們把南越亂成這樣,我當初就不會一邊生孩子一邊逃難,我的孩子也就不會落到旁人的手裡至今生死不知!你讓我體諒你的心情,我卻更想讓你嘗嘗我如今的滋味!」


  這時,車簾忽然被人一把撩開,伴隨著一聲憤怒的叱罵:「蘇輕鳶,你太過分了!」


  「喲,這不是咱們南越的貴妃嗎?怎麼跟西梁狗賊混在一起了?」蘇輕鳶眯起眼睛,冷笑。


  靜敏郡鑽進車裡來,怒容滿面:「我本來還覺得你挺可憐的,沒想到你竟這麼歹毒!雁兒懷著孩子,你竟然狠得下心詛咒她,活該你自己的孩子是個短命鬼……」


  話未說完,蘇輕鳶忽然揚手,腕上的鐵鏈準確地勒住了靜敏郡主的脖子,霎時收緊。


  靜敏郡主嚇壞了,一邊哭一邊拚命抓著鐵鏈,連喊「救命」。


  蘇輕鳶雙手齊動,咬緊牙關拼盡全力勒緊鐵鏈,沒有保留半分力氣。


  這一刻,她想殺人,是認真的。


  百里雲雁嚇得大哭,搶上來拉了幾下沒能奏效,只好掀開車簾向外面狂喊,讓士兵們過來救人。


  百里昂駒聞聲而至,微微皺眉:「你放開靜敏。她若死了,代價不是你能付得起的。」


  這時,兩把長刀已經架在了蘇輕鳶的脖子上,還有三四桿長槍從兩邊的車窗里伸進來,對準了蘇輕鳶的各處要害。


  蘇輕鳶遲疑片刻,終於不情願地鬆開了手。


  鐵鏈「嘩啦啦」一陣亂響,靜敏郡主「咚」地一聲倒了下去。


  蘇輕鳶看見她的臉色已經變得青黑,舌頭都伸出來了,終於覺得有些解氣。


  百里昂駒皺眉俯下身,在靜敏郡主的脖子上捏了幾下,又吩咐百里雲雁替她拍背順氣。


  靜敏郡主醒轉過來,又憋氣又委屈,直掉眼淚。


  她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氣得她用力捏著自己的脖子,嘶吼著便要向蘇輕鳶衝過來。


  百里雲雁伸手攔住她,搖頭:「別鬧了。」


  靜敏郡主一臉不敢置信,呆了一會兒,又一屁股坐下,「嗚嗚」地哭了起來。


  百里雲雁安撫地拍著她的背,勸道:「你不要怪她。任何一個當娘的,都聽不得旁人詛咒自家的孩子。若是有人罵我的孩子早夭,我也會想殺人的。」


  靜敏郡主似乎有些不服氣,張了張嘴,卻仍說不清楚話。


  蘇輕鳶勾了勾唇角,看著百里昂駒:「看來你也不怎麼在乎靜敏這個妹妹——我差點殺了她,你都不想找我報仇出氣嗎?」


  「女孩子之間鬧點小彆扭,那也是常有的事。」百里昂駒淡淡地評價了一句,轉身走了。


  蘇輕鳶嘲諷地笑了一聲:「你瞧,你偷了南越的萬里乾坤圖、背叛了你的皇帝哥哥、拼上性命來投奔的『親兄長』,好像也並不十分疼你呢。」


  靜敏郡主憤怒地瞪著蘇輕鳶,可惜淚汪汪的眼睛並沒有多少殺傷力。


  蘇輕鳶移開目光,不願再同她對視:「我真有點替陸離不值。他真心真意地寵了你那麼多年……在他的心裡,你的安危有時候比我和我的孩子加起來都重要,可你卻為了一個名義上的『親哥哥』,謀奪他的江山,謀算他的性命!百里靜敏,你夠狠!」


  「我沒有……」靜敏郡主嘶啞著喉嚨,發出拉風箱似的聲音。


  蘇輕鳶剜了她一眼,馬上又移開目光:「沒有嗎?那副地圖是南越歷代皇帝鎖在御案下守了幾百年的,西梁、北燕、南越三國的河山市鎮、物產礦藏都標得清清楚楚!百里昂駒的野心已是路人皆知,這幅圖若是到了他的手裡,他會像南越皇帝一樣將它束之高閣嗎?」


  靜敏郡主怔怔的,許久才搖了搖頭。


  蘇輕鳶冷笑:「你還真是深藏不露,這麼多年沒出手,一出手就要將全天下億萬黎民推進兵燹!你跟陸離有什麼深仇大恨,竟要這麼害他?南越守護了數百年的安寧毀在他這一代,你讓陸離將來到了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見他的歷代先祖?」


  靜敏郡主早已嚇得忘了哭,面無人色:「我不是……我沒有想害皇帝哥哥的!」


  蘇輕鳶嘲諷地勾了勾唇角:「到這時候了,還要裝無辜嗎?靜敏郡主,貴妃娘娘——你已經裝了十六年了,還不累嗎?」


  靜敏郡主立時又掉下了眼淚,顫抖著雙手抓住百里雲雁的衣袖:「六哥是騙我的嗎?他說……他說父王對南越的《萬里乾坤圖》仰慕已久,如果我能拿回來,父王一定高興……這些話都是假的嗎?是不是六哥自己想要滅掉南越,所以才騙我拿來那幅地圖?」


  「哦,原來西梁昌黎王當年甘心在南越做十幾年質子,也是為了那副圖?」蘇輕鳶明白了。


  靜敏郡主怔怔的,十分茫然。


  蘇輕鳶冷笑道:「如此說來,六皇子倒也沒有騙你。只不過,昌黎王對那副地圖不是『仰慕已久』,而是『覬覦已久』吧?這次你立了這麼大的功勞,豈止你父王會高興,就連西梁皇帝只怕也要做夢都笑醒了!你就等著回去之後大受封賞吧!」


  「不,我不要封賞……皇帝哥哥會很難過,是不是?」靜敏郡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蘇輕鳶如今看見她的眼淚,只覺得厭惡。


  靜敏郡主大著膽子,湊過來扯了扯蘇輕鳶的衣袖:「你不要怪我……」


  蘇輕鳶掙脫了她的手,面無表情:「你太抬舉我了。我一個階下之囚,有什麼資格怪你?」


  靜敏郡主碰了個硬釘子,又哭出聲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難過了……以前皇帝哥哥疼我,可是現在他卻更疼你;我總吃你的醋,又不敢跟皇帝哥哥說……六哥說,我要是回了西梁,就會有父王疼我,還會有人陪我騎馬打獵——我也想要有人疼啊,難道這也錯了嗎!你想獨佔皇帝哥哥的恩寵,我都不打算跟你爭了,你為什麼還要罵我!」


  蘇輕鳶斜了她一眼,語氣冷淡:「你一點錯都沒有。我祝你回到西梁以後富貴榮華一生無憂,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現在你可以從我眼前消失了嗎?」


  「你在罵我!」靜敏郡主哭得更厲害了。


  百里雲雁在旁不住地勸她,卻只能是越勸越糟。


  沒辦法,她只得向蘇輕鳶求救:「靜敏真的沒有惡意,娘娘您……就不要再拿話刺她、讓她難過了!」


  蘇輕鳶立刻接道:「對啊,靜敏是沒有惡意,有惡意的是你們『六哥』嘛!這件事我可以不怪靜敏,可是你跟百里昂駒夫婦一體,你不能說你自己也是無辜的吧?難道你忍心讓百里昂駒一個人承擔天譴?我算算——三國子民加起來總共有多少?那麼多人的性命、那麼多人的安寧幸福,不知道你家『六哥』能不能擔負得起呢!」


  百里雲雁面色慘白,神情慌亂,不住地搖頭。


  蘇輕鳶又低頭看了看她尚未顯懷的肚子,微笑:「你不是又想拿未出世的孩子來博同情吧?還想說『孩子是無辜的』?他若是無辜的,剛才又是誰在用他的名義強迫我和母親、兄長一路『護送』你們回國,放虎歸山?今日你和百里昂駒用孩子的名義綁架了我們、帶走了地圖,所以將來天下若出現生靈塗炭的局面,是不是也該算你這孩子一份『功勞』呢?」


  「你不要說了!」百里雲雁又急又氣,也跟著靜敏郡主一起哭了起來。


  蘇輕鳶攤攤手,一臉無辜:「我這個拴著鐵鏈子的階下囚還沒哭,你們兩位金尊玉貴的公主郡主怎麼都哭了?說出去倒好像是我欺負你們了似的——我多冤枉啊!」


  靜敏郡主忽然跳起來,雙手捂臉跳下車,跑了。


  蘇輕鳶繼續無辜。


  百里雲雁慢慢地站了起來,低著頭猶豫了很久,終於咬牙道:「我去勸勸六哥……」


  蘇輕鳶伸出兩根手指夾住了她的衣袖。


  百里雲雁一怔,忙擦了擦眼睛:「你有話對我說?」


  蘇輕鳶縮回手,嘆了口氣:「別去。對男人而言,女人和孩子永遠比不上宏圖霸業重要,你要學會明哲保身,不要給你自己和孩子招災。」


  「這是你的經驗之談嗎?」百里雲雁怔怔地問。


  蘇輕鳶避開目光,苦笑:「算是。陸離一向標榜沒什麼野心的,尚且讓我吃盡了苦頭,你的處境只會比我的更難。說來還是我坑了你,如果我料得到今日的局面,當初一定力勸你離開他。」


  百里雲雁用力擦了擦眼角:「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怎麼能怪你?即便你當初的態度截然不同,我的選擇卻是不會變的。——一直到現在,我從來沒有後悔過。」


  蘇輕鳶仰頭看著她,嘆了口氣。


  百里雲雁扯扯嘴角,笑了:「你們都說他是壞人,我也知道他做了許多壞事,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蘇輕鳶低頭想了想,笑道:「你說得對。」


  百里雲雁轉過身,慢慢地爬下馬車,走了。


  蘇輕鳶掀開窗帘看看天色,心中悶悶的,一時倒說不出是哪裡滋味不對。


  馬車重新啟程的時候,蘇輕鳶已經不太敢抱什麼希望了。


  先前她讓程昱去搬救兵,是為了抓住念姑姑。所以程昱應該會帶一部分將士過來。


  可是,如果目標換成了西梁的數萬將士,程昱的救兵顯然就有心無力了。


  更何況,如今隊伍已經走出了這麼遠,難道要程昱帶著救兵一路在後面追嗎?


  蘇輕鳶思來想去,終於不得不承認,她先前所抱的希望,實在太天真了些。


  看樣子,這一次是不得不跟著這幫西梁人去那蠻荒之地了。


  百里昂駒說是到了邊境就會放她回來,可是她才不信那人有這樣的好心呢。


  說不定,到了邊境的時候,就是她的死期了。


  蘇輕鳶不甘心,眼下卻沒有辦法可以想。


  不過,此事倒也不急。


  從此地到西梁,少說也有一個多月的路程。這一路上,她一定有機會「見機行事」。


  蘇輕鳶抬手打量著腕上的鐵鏈,嘲諷地勾了勾唇角。


  這一天,果然風平浪靜,一直到了晚上都沒有發現什麼不尋常的動靜。


  蘇輕鳶心裡最後的那一點兒希冀也消失了。


  這樣的結果,算是情理之中吧。


  如果程昱真的搬了救兵,這會兒一定已經知道她又出事了。


  那麼,陸離知不知道呢?


  如果知道了,他會是如何反應?

  蘇輕鳶覺得自己不該想這些有的沒的,可是這樣漫長無聊的行程,又逼得她不得不想。


  於是這一天雖然坐在馬車上,蘇輕鳶卻比跟著馬車跑了一整天還累。


  夜裡紮營,是在一處荒山裡。


  山不高,但因為遠離市鎮、少有人煙,落得處處雜草叢生,蟲蛇之類的東西想必也不會少。


  蘇輕鳶不喜歡這個地方。據說這片山地綿延無盡,恐怕要很多天才能走出去。


  想必,百里昂駒是特地挑選了這麼一條遠避人煙的路吧?


  甚至都不能稱之為「路」,至多算是一片無人的荒野,由前面的將士們硬生生地踩出一條路來。


  這樣走路,當然不會太快。


  一整天走了不到六十里,士兵們已經累得夠嗆了,這會兒正七倒八歪地躺在草叢裡,連蜈蚣從褲腿上爬過去都沒有力氣管。


  百里雲雁身邊的一個小丫頭送了晚飯過來,除了乾糧之外居然還有一碗湯,簡直可謂驚喜。


  百里昂駒十分謹慎,將三個人質分別鎖在一輛馬車裡,所以蘇輕鳶已經一整天沒有見到念姑姑了。


  心情還算愉悅,只是蘇清嘉的傷勢有點讓她擔心。


  胡亂吃了晚飯,蘇輕鳶也不矯情,起身把車門一關,便舒舒服服地躺了下來。


  可是,身為人質或者俘虜,日子是不會十分好過的。


  一更剛過,倦極了的西梁將士們早已沉入了夢鄉,營地之中一片寂靜。


  這時,蘇輕鳶的車窗外卻響起了「噠噠」的敲擊聲。


  蘇輕鳶原本沒有睡穩,聽見這聲音便睜開了眼睛。


  那聲音斷斷續續響了十多下,隨後傳來了一個男人刻意壓低的輕喚:「喂,你把車門打開!」


  油膩的聲音,令人作嘔。


  蘇輕鳶不想理會,敲擊聲卻又鍥而不捨地響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那個男人低低地冷笑了一聲:「我勸你快點開門,不然我會砸開車門闖進去!到時候鬧到大家都知道了,丟臉的是你不是我!」


  蘇輕鳶坐起身來,「砰」地一聲推開了窗子。


  車窗的一角恰好撞在了那人的額頭上。蘇輕鳶眯著眼睛細細地看了看——那人似乎只是一個尋常的士兵。


  她心裡有數了。


  那西梁士兵疼得「嘶」地吸了一口氣,卻沒敢呼痛出聲。


  蘇輕鳶探出頭去,抿嘴一笑:「你居然不敢喊疼?看樣子,你也怕人知道嘛!」


  那人黑著臉,眼睛瞪得都快要從眼眶裡飛出來了:「廢話,老子是怕人過來分一杯羹!你要是不肯乖乖聽話,我就把我們一伍的人都喊過來,讓你今晚爽個夠!」


  蘇輕鳶以袖掩口,「嗤」地一笑:「你不妨去喊一聲試試,看你的夥伴們是願意跟你一起找死,還是願意賣了你,給自己換一個飛黃騰達的機會……」


  話未說完,那人忽然舉起手,準確地抓住了蘇輕鳶的脖子。


  蘇輕鳶也不慌,仍然維持著笑容:「你輕點!我若是死在這裡,你們六皇子就沒有籌碼可以用來跟南越皇帝談判了。到時候南越皇帝一發怒,你們都得死!」


  「你真以為南越皇帝會來救你?」那男人的氣焰弱了下去。


  蘇輕鳶晃了晃脖子,一臉驕傲:「怎麼,我的男人會不會來救我,你竟會比我更清楚么?」


  那個士兵有些糊塗了:「南越皇帝是你的男人?你不是南越皇太后嗎?」


  「咦?你知道我是南越皇太后,還膽敢占我的便宜?」蘇輕鳶一臉驚奇。


  對方「哼」了一聲,終於放開了手:「看來你也不是什麼貞女節婦!長夜漫漫,你一個年輕女人獨睡在馬車裡,就不覺得難熬?」


  蘇輕鳶在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一把,仍然維持著笑容:「我當然不是什麼貞女節婦,可是我平生只喜歡像狼一樣既強壯又勇敢的男人!像你這種只會嘴上嚇唬人的小綿羊嘛——我怕你給我舔鞋底子都不配呢!」


  西梁以狼為圖騰,男人往往以「狼」自比,最受不得的就是被人比作只配成為獵物的「羊」。


  那士兵果然立刻氣炸了:「老子是不是綿羊,你只有試過才知道!你再不開門,我就立刻張揚出去,說你已經被我搞了!我就不信南越皇帝知道以後還肯要你!」


  「喲,幹嘛這麼大的火氣啊?」蘇輕鳶掩口笑了笑,悠閑地用腕上的鐵鏈在車窗上敲擊著。


  那男人似乎沒了耐心,「唰」地一聲拔出了腰間的長刀,轉身便要衝到車後面去。


  他若是動手砍斷了門閂,事情可就糟了!


  「喂!」蘇輕鳶忙開口叫住他。


  那人站定,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蘇輕鳶立刻裝出從容鎮定的模樣,加深了臉上的笑意:「你這人怎麼那麼躁啊?我的話還沒說完呢!你說你自己不是綿羊,總該先證明給我看吧?你可別說『一會兒就知道了』這樣的鬼話,那公綿羊也會騎母綿羊呢,只會搞女人算什麼漢子!西梁軍中的男兒那麼多,我就算真的長夜無聊,也未必一定要找你吧?」


  「老子不比任何人差!」那士兵感到深受屈辱,忍不住粗著脖子大聲吼了出來。


  隨後,他又慌裡慌張地往附近的篝火旁張望了一圈,顯然是生怕旁人聽見他的吼聲。


  蘇輕鳶看在眼裡,也不揭破,卻從車窗中探出頭來,輕笑:「你說你不比別人差,總要證明給我看吧?這會兒你若能回到營中去殺一匹馬,再殺一個人,把首級拿來送給我,我就信你!」


  「信我,然後怎樣?」那士兵盯著她唇角的笑窩,眼睛都直了。


  蘇輕鳶意味深長地向他眨眨眼睛:「你說呢?」


  「你等著我!」那士兵收刀回鞘,飛快地轉身跑掉了。


  這一刻,作為西梁勇士的尊嚴,不允許他退縮。當然他也十分堅信,靠自己的勇氣和本領贏來的「戰利品」,滋味一定格外好些。


  目送著那人走遠之後,蘇輕鳶縮回車裡關上了窗,拍著胸口乾嘔了好久。


  ——太他娘的噁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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