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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鴛鴦失伴,誓約空許

  程昱被人罵了半輩子「書獃子」,今日終於見到了一個比他自己更呆的人,一時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蘇清嘉已經遠遠超出了「獃子」的程度,快要達到「傻子」的境界了。


  聽到念姑姑說能救蘇輕鳶,他就再也沒了第二句話,只會說「怎麼都行」。


  「怎麼都行」的後果就是,念姑姑決定把他綁起來,放血。


  據說是待會兒要施展什麼巫術,可以起死回生的那一種。


  念姑姑說,如果提供鮮血的那個人心甘情願,並且有很強烈的希望死者復活的誠心,成功的幾率會提高很多。


  程昱細細地想了一下,記得早些年陪蘇輕鳶去聽過的話本子裡頭有很多類似的橋段。


  這樣的巫術是有些門道的,但「成功」的標準不好界定,因為在傳說故事當中,招來惡鬼的概率比召回死者本尊的概率要高得多。


  更不用說還有許多被煉化成妖、變得人不人鬼不鬼,苦不堪言的例子……


  程昱越想越覺得害怕,於是決定一走了之。


  蘇輕鳶的屍首當然是要帶走的。至於蘇清嘉——那人太蠢,誰也救不了他了。


  於是程昱趁著念姑姑專心炮製蘇清嘉的時候,悄悄地從門縫裡溜了出去。


  當然,他能溜得如此順利並不是因為他有多大的本領,而是因為念姑姑對自己的巫術有著相當的自信。


  大門那裡已經下了禁制,尋常人沒那麼容易走出去的。


  程昱快步奔進堂屋,一眼就看見了被黑色鎖鏈固定在棺材上、身穿喪服的蘇輕鳶。


  「鳶兒……」程昱的心尖驟然緊縮起來。


  他仍然不敢相信蘇輕鳶已經死了,可是事實擺在眼前——她的呼吸和心跳,在兩天前就已經停止了。


  程昱定了定神,用力撥開鎖鏈,俯身抱起蘇輕鳶:「鳶兒,咱們不能呆在這裡!我總覺得蘇伯母對你沒安好心,所以……」


  他的聲音忽然頓住了。


  「鳶兒?!」程昱將蘇輕鳶放了下來,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蘇輕鳶眨眨眼睛,扶著棺材蓋子坐穩,啞聲開口:「幾天了?」


  程昱呆了好久,終於顫聲道:「兩天……鳶兒,兩天了!你……是、是不是還有什麼未了的心愿?」


  「是啊,」蘇輕鳶獃獃地道,「我的孩子還沒有找到,我怎麼甘心就死?」


  「我一定想盡一切辦法幫你找到他!」程昱慌忙表態。


  蘇輕鳶「嗤」地一笑。


  程昱又呆住了。


  蘇輕鳶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


  「你……」程昱的心裡亂成一團,竟不知該從何問起。


  蘇輕鳶皺眉往草棚的方向看了一眼,低聲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咱們長話短說——我沒有死,只是用了一點秘法,類似於龜息之術的那種。如今我沒有辦法從這裡出去,你必須馬上去替我找救兵!我已經確定了我的孩子就在念姑姑的手裡,所以這一次必須抓到她,容不得半點兒錯失!」


  聽到正事,程昱立刻冷靜下來。


  但,蘇輕鳶的想法,他並不贊同:「你不能留在這裡,太危險了!你不知道,蘇伯母抓了二世兄,正在放他的血,想要用什麼術法讓你起死回生……」


  蘇輕鳶聽程昱說完,立刻伸手把他的手腕抓了過來:「她也放你的血了?」


  「我踢翻了。我總覺得那樣的術法對你未必好……」程昱忙不迭地解釋。


  蘇輕鳶立刻扯過一塊帕子來替他包了傷口,又順手把自己腕上的銀鐲子摘下來給他戴上:「你的選擇是對的。現在聽我的,你必須走!門口那裡有禁制,這隻鐲子只能帶一個人出去。我留在這裡暫時不會有事,你快去快回就是救我於水火了!」


  「可你……」程昱欲言又止。


  蘇輕鳶重重地推了他一把:「走你的吧!你忘記我也是巫女了?我的巫術天分可比念姑姑好得多,喝下劇毒我都不會死,你擔心什麼?」


  程昱聽她說得有理,一時無從反駁,便咬牙轉過身,向外面飛奔了出去。


  蘇輕鳶慢慢地躺回棺蓋上,重新把那兩條黑鏈子扯了回來,壓在自己的身上。


  她自信這次吃不到太大的虧,只是可憐了二哥,竟要受一番皮肉之苦了。


  蘇輕鳶不太明白二哥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如果此處仍是在薄州城附近,豈不是意味著鐵甲軍打過來了?

  如今的局勢如何,蘇輕鳶無從知道。


  她也管不了行軍打仗的那些事。她最關心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陸離,一個是孩子。


  對陸離,能做的她都已經做了。


  「綴珠草」這種東西,她在前幾個月看的那些巫術書裡面了解過一點,知道那是巫族的藥草。所以,聽到這味葯的名字,她便知道中毒之事與念姑姑脫不了干係。


  面對旁的毒藥她或許一籌莫展,可巫族的東西卻是不用怕的。


  最近這幾個月,她漸漸地發現了那隻銀鐲子的一些妙處,有許多甚至是連念姑姑都不知道的。


  比如,解毒、解咒,以及對抗那些旁門左道的巫術。


  那日蘇輕鳶本想直接幫陸離把毒解了,又怕刺激了另外一種毒藥的藥性,所以只能裝作什麼都不懂,把陸離的性命完全交到太醫們的手上。


  至於她自己——


  蘇輕鳶原本是可以用巫術讓那毒藥消弭於無形的,但她沒有那麼做。


  反正是不會死的,至多不過昏迷幾天罷了。


  作出那樣的選擇,除了幫陸離試毒以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只有回到念姑姑的身邊,她才有機會知道孩子的下落——以死人的身份回來更妙。


  事實證明,她的選擇是正確的。


  在她「死」著的這段時間裡,念姑姑對她沒了防備,很多話也就敢於當面說出口了。


  比如他對昭帝爺的憎恨和莫可名狀的情愫,比如她對蘇翊的失望與留戀,比如她對蘇輕鳶的希冀和憤怒,比如——那個孩子確實還活著。


  蘇輕鳶從念姑姑的絮叨之中,得到了一個足以讓她狂喜的消息:孩子已經被送到了一個「日月同明,神妖共生」的地方。


  還有什麼消息是比這更令人振奮的么?


  蘇輕鳶很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想到那個素未謀面的孩子,想到將來或許會有一日能同孩子相聚,她便恨不得跳起來在原地翻幾個跟頭!

  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後,念姑姑來了。


  蘇輕鳶立時屏住呼吸,開始裝死。


  耳邊只聽到念姑姑的腳步聲,「嗒嗒嗒嗒」在地上響著。


  蘇輕鳶估摸著,這屋子裡的每一寸地面,應該都已經留下了她的腳印。


  至於念姑姑想做什麼,蘇輕鳶就猜不到了。


  她只知道血腥味漸漸地在屋裡瀰漫開來,刺激得她鼻子里發癢,十分不舒服。


  念姑姑又開始念念有詞地絮叨起了什麼,這次卻不是在說一些陳年舊事,倒像是在念某種古老的咒語。


  除了血腥氣之外,屋裡又添了一些香料的氣息,以及草木腐爛時所產生的那種特殊的潮乎乎的腥味。


  眼前的光影越來越快地晃動起來,不知道又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鬼把戲。


  蘇輕鳶漸漸地煩了,乾脆便不再關心念姑姑的舉止,自顧自地養起精神來。


  誰知念姑姑偏不肯放過她,在屋子裡轉著圈兒鼓搗了一陣子之後,又來到棺前毫不客氣地解開了蘇輕鳶的衣裳。


  蘇輕鳶被她冰涼的指尖一碰,立時打了個激靈。


  念姑姑一驚,手裡的碗猛地一晃,險些灑了出來。


  蘇輕鳶知道裝不下去了,乾脆把鐵鏈一推,坐了起來:「喲,這碗里紅色的是什麼呀?娘要把我當吸血蝙蝠喂嗎?」


  「你……你裝死?」念姑姑沉下了臉。


  蘇輕鳶朝她翻了個白眼:「誰說我裝死了?我睡得沉一點都不行嗎?」


  念姑姑冷冷地看著她,臉色十分難看。


  蘇輕鳶攏好了自己的衣裳,又擰緊了眉頭:「你給我穿的這是什麼啊?喪服?誰死了?」


  「你。」念姑姑冷冷地道。


  蘇輕鳶看著她,一臉茫然。


  二人對峙許久,念姑姑忽然放下碗,撲過來抱住了蘇輕鳶:「你個沒良心的死丫頭……嚇死娘了知不知道!」


  蘇輕鳶從棺材上跳下來,回頭看了看自己躺了一整天的這個鬼地方,心裡有些發憷,勉強扯了扯唇角:「這窮地方的棺材鋪子倒是好手藝,我才『死』了一天,他們就把棺材打好了?喲,這木料還挺結實吶!」


  「鳶兒,你沒事就好。——要吃點東西嗎?」念姑姑帶著笑容,分外和藹。


  蘇輕鳶皺了皺眉,看向她手裡的碗:「你不是打算讓我喝這個吧?」


  「哪能呢?」念姑姑忙把碗放到了身後的桌子上。


  可是蘇輕鳶已經看見了。


  那是一碗人血,裡面黏糊糊的,不知是加了些草藥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總之,蘇輕鳶十分確信,巫族絕不會有這樣的「起死回生」之術。


  培養傀儡倒是有可能,但……


  即使是在巫族,跟傀儡有關的東西也是禁術啊!

  蘇輕鳶定了定神,裝出一臉茫然的樣子,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笑道:「你是越混越落魄了,這次的房子怎麼比上次的還黑?這種地方能煮出什麼好吃的來?我看我乾脆上街乞討算了!」


  念姑姑隨手敲了敲她的腦門,笑道:「你在這個『吃』字上,倒是一向講究!我去給你煮飯,你老老實實地在這兒待著!」


  蘇輕鳶歡快地應了。看著念姑姑走出去,她的臉色立刻陰了下來。


  如果她的理解沒有錯的話,念姑姑是想把她的「屍體」保存下來,甚至用秘術驅遣為己所用。


  這樣的居心,實在讓人不得不害怕!

  在門口站了許久之後,蘇輕鳶順著自己的直覺,慢慢地走向了先前注意到的那間草棚。


  ***

  經過了一夜的休整,眾將士們已經恢復了精神,山上的一片狼藉卻還沒有來得及收拾。


  一天一夜的激戰,留下的痕迹是觸目驚心的:綿延了幾座山頭的焦黑的山石和灰燼、橫七豎八地倒在山石上或者掛在灌木上的屍首、僅剩了木杆的長槍和卷刃幾乎捲成了一根鐵管的大刀……


  血腥氣和燒焦的氣味瀰漫天地,不計其數的禿鷲從遠處雲集而來,在半空中盤旋著,發出令人焦躁的叫聲。


  這就是戰場,「一將功成萬骨枯」的真實寫照。


  陸離以劍為杖,緩步走出帳外,眺望著遠處山坡上仍在明滅閃爍著的火光。


  寧淵走到他的身旁,拱手道:「皇上放心,火勢已經穩住,沒有影響到山下村子里的百姓。」


  「以後,不用再打仗了吧?」陸離低下頭,喃喃自語。


  寧淵笑道:「不用打了!老賊和他手下的將士已經繳械投降,西梁那小子也夾著尾巴跑了!至少百年之內,南越不會再有大的戰亂!」


  陸離似乎鬆了一口氣,仰頭看見半空中盤旋的禿鷲,又有些百感交集。


  小路子端了葯碗追出來,絮絮叨叨地道:「中毒剛醒過來就敢親自上戰場,你可不知道太醫們嚇成了什麼樣!要不是昨日累得太厲害,今天又怎麼會虛弱成這個樣子……」


  陸離接過葯碗一飲而盡,皺眉:「你叨叨那麼多做什麼?難道是朕要死了不成?」


  小路子忙向旁邊「呸呸」兩聲,苦笑:「太醫們只差沒把老命拼上了,哪能治不好您呢?余太醫說了,餘毒已清,只需再調理幾天就沒事了。」


  「死不了就好。朕可捨不得……巧兒,不能讓她做寡婦。」陸離微笑。


  小路子忙低下頭去,死命地咬住唇角。


  陸離察覺到他不對勁,心頭突地一跳:「小路子,她呢?」


  「奴才先前已經回過皇上,娘娘她……回城去了。」小路子硬著頭皮,小心地道。


  陸離緊緊地盯著他,沉聲追問:「什麼時候回去的?如何回去的?是你們勸她回去,還是她自己要回去?護送她回城的是什麼人?」


  小路子被這一連串的問題問得雙腿發軟,哆哆嗦嗦地站了一會兒,終於「咚」地一聲跪了下去:「皇上請節哀!娘娘她、她已經……」


  「已經怎麼樣?」陸離眼前一黑,忙伸手扶住寧淵的肩膀,站穩身形。


  小路子支吾著不敢說,寧淵只得替他解釋道:「聽說,太后……令姑娘為了替皇上驗毒,已經……已經仙去了!」


  「不可能!」陸離憤怒地抓向寧淵的頸下,卻發現對方穿的是堅硬的鎧甲,無從下手。


  於是這股鬱氣發泄不出,又堵得他胸中一陣發悶,喉嚨里立時腥氣上涌。


  小路子忙起身扶住他,哭道:「那時皇上危在旦夕,娘娘是為了驗證太醫的猜測,自己喝下奶酒催動毒性的……皇上,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否則怎麼對得起娘娘啊!」


  陸離閉上眼睛,撐著長劍努力站穩,半晌不言不動,形同木雕。


  「糊塗東西,還不快去把余太醫叫來!」小路子回頭向旁邊的士兵怒吼。


  余太醫很快就來了,看見陸離這個樣子,一時倒不知該從何下手。


  陸離聽見動靜,緩緩睜開眼睛,看著他:「你跟朕說實話,她……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她還要跟朕賭氣、你們跟她聯合起來編謊話騙朕?這會兒,她到底去了哪兒?」


  余太醫跪下來,黯然道:「綴珠草之毒一旦催動,根本來不及施救。皇上您最終得以平安無事是因為麥仙翁之毒牽制了綴珠草的藥性,娘娘卻沒有這樣的幸運。所以……程世子已經護送娘娘回城去了。」


  「來不及施救?」陸離面如死灰。


  余太醫垂首許久,又解釋道:「娘娘似乎是長期服用過綴珠草,中毒之深與皇上不可同日而語。所以一經催動,毒性也發作得格外劇烈……」


  「長期服用?——百里昂駒!」陸離立時抬起頭,目露凶光。


  「皇上,您要保重龍體……」小路子慌忙相勸。


  陸離厲聲喝道:「召集剩餘將士全力追捕百里昂駒,生死不論!」


  「皇上,百里昂駒身邊至少還有數萬人……」寧淵有些擔憂。


  陸離攥緊雙拳,咬牙道:「傳令沿途軍民,有抓到百里昂駒者立即封侯!殺死或活捉西梁將士的,酌情封賞!若有知情不報、縱容西梁狗賊平安離開的,舉家官沒為奴!朕不想看到任何一個西梁人活著離開南越,你們即刻去辦,不得有誤!」


  寧淵見他如此疾言厲色,知道勸不住了,只得領命而去。


  陸離提著的一口氣吐出來,整個人立刻又垮了下去。他只得扶著旗杆站穩,澀聲道:「這件事,蘇翊老賊也脫不了干係,是不是?」


  小路子不敢不答,只得小心翼翼地道:「奴才不敢臆測,不過……他們既然沆瀣一氣,少不得會有些勾連的。」


  陸離怔怔地站著,許久才道:「陪朕回城。」


  小路子只得答應了,余太醫又跟在後面,小心地道:「皇上,那麥仙翁之毒恐怕是混在您的飲食之中的,但臣等查驗過行館之中的飲食器具,並未發現蹊蹺之處。此事重大,臣等不敢不報。」


  陸離渾渾噩噩的,並未把他這番話放在心上。


  小路子心裡有一點猜測,此時卻也不敢說出口。


  對於回城之後可能會出現的風波,小路子已經不敢想象了。


  陸離不肯讓小路子攙扶,自己拄著長劍艱難地向前走著,只覺得腳下越來越軟。


  他以為已經苦盡甘來,他以為先前那麼多的曲曲折折都已經成為過去——命運偏偏在他剛剛看到曙光的時候,又重新將他打回了暗無天日的地獄!

  死了?


  她怎麼會死了呢?


  陸離的眼前不斷地浮現出蘇輕鳶的音容笑貌:天真爛漫的、刁蠻古怪的、慧黠靈動的、倔強桀驁的……


  想到從此天人永隔,想到那些對未來的美好的設想全都落了空,陸離便痛苦得難以自持。那些過往的悲喜,如同利刃一般刺痛著他心底的柔軟。


  陸離很想裝作滿不在乎,最終卻還是搖搖晃晃地倒在了軍帳前面。


  帳前的親兵和太醫們立時亂成了一團。


  程昱就是在這時候出現的。


  小路子看見他,嚇得臉都白了:「程公子,您怎麼偏在這時候回來!皇上他……他不想見您,您還是先躲一躲吧!」


  程昱呆了一呆,臉色有些難看:「他不能不見我!鳶兒現在很危險,正在眼巴巴地等人去救……」


  他話音未落,陸離已睜開了眼睛:「什麼叫『很危險』?她在哪兒?你不是送她回城去了嗎!」


  程昱定了定神,言簡意賅地把蘇輕鳶現在的處境說了一遍。


  陸離立刻跳了起來:「你的意思是說,她還活著?!」


  程昱重重地點了點頭。


  「謝天謝地……」小路子跪倒在地,抹起了眼淚。


  幾個太醫面面相覷,一個個眉頭擰得比麻花還彆扭。


  余太醫皺眉道:「不可能啊!那綴珠草之毒……」


  陸離卻不管什麼「可能」不「可能」。他立時攥住程昱的手,急道:「帶朕去找她!馬上!!」


  小路子憂慮地道:「可是咱們的將士馬上就要啟程去抓西梁六皇子了,剩下的黑旗將士又要看守俘虜、又要打掃戰場……」


  一個參將提議道:「要不要請北燕的將士們幫忙?」


  陸離立刻便要答應,隨後卻咬牙忍住,艱難地搖了搖頭:「北燕千里來援,那是他們待咱們的情分;這會兒他們已經力竭,咱們沒道理再拿救人的事去攪擾。——讓寧淵暫時放棄西梁那邊吧,先救阿鳶比較重要!」


  程昱聽到最後這句話,終於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他真怕陸離把江山看得太重,再次選擇讓蘇輕鳶「等一等」。


  若是那樣,程昱覺得,今後他還能信任的東西真的就不多了。


  寧淵很快被請了回來,聽到陸離的命令之後,他卻顯得有些為難:「皇上請三思。為國殺敵是將士們的職責,可是救人就……」


  「你要抗旨?」陸離黑了臉。


  寧淵忙道:「微臣不敢。只是百里昂駒手裡拿著咱們的萬里乾坤圖,若是任由他逃回西梁,咱們將來恐怕要寢食難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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