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夜襲
深夜,蘇輕鳶撐著沉甸甸的眼皮,跟著陸離一起上了城牆。
陸離摘下披風裹在了她的身上:「冷嗎?」
蘇輕鳶拽了拽自己的衣裳:「最厚的襖子穿上了,狐裘也披上了,昭君套、觀音兜也都戴上了,這會兒你又把披風罩在我身上——你怎麼不幹脆把被子抱來裹著我呢?」
陸離認真地想了想,嘆道:「是我考慮不周了。」
蘇輕鳶無言以對了。
段然不遠不近地在後面跟著,只差沒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這個時辰,城內的百姓早已安眠,放眼望去幾乎儘是黑暗。寥寥的幾點燈光,不知是誰家的兒郎挑燈夜讀,還是誰家的婦人在縫補衣裳。
城外卻是一片火光的海洋。
那是鐵甲軍營盤裡的篝火,燒得很旺。隔了這麼遠,彷彿還能聽到火星爆開的細微的聲響。
營盤周圍,有許多鐵甲將士在巡邏。火把的隊伍蜿蜒如同長龍,長刀鐵衣,寒光閃閃。
蘇輕鳶看了一陣,忽然低低地嘆了一口氣。
陸離忙攬住她:「怎麼了?」
蘇輕鳶仰起頭,看著他:「外面這些人到底是怎麼想的?夜裡這麼冷,他們就不想睡個好覺嗎?」
陸離拉著她走到城樓之內,扶她坐下:「你更應該關心的是城內的百姓。兵臨城下,他們又豈能睡得安穩?」
蘇輕鳶聞言不禁惻然。
是啊,為了某些人的野心,有那麼多人要拼上性命、犧牲掉天倫之樂、犧牲掉最美好的安眠……
真是太可惡了!
陸離靠在窗前,冷冷地注視著外面。
半個時辰前,三萬護城將士已經潛入了地道。這會兒差不多已經出城了吧?
宮中的地道一共有六處出口,但其中五處都分別藏在在京城中的某座院子里,只有一處在城牆之外。
香泉山險峻而幽深,適合亡命之徒藏身,也適合——神兵天降。
比如,此刻。
一隊巡邏的鐵甲將士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
一堆篝火莫名其妙地燒著了旁邊的帳篷。
一匹戰馬的尾巴上著了火,撒蹄狂奔,帶起的火苗又引燃了一片荒草。
火苗開始蔓延,周圍的幾座帳篷面臨著某種危險。
有士兵驚醒了過來,開始罵罵咧咧。
有人探出頭來張望。
有人試圖去追那匹發瘋的馬,沒能成功,便放棄了。
那匹馬一路狂奔出十五六里地,中間不知撞到了多少帳篷、驚動了多少人。
跳起來大罵的士兵越來越多,因為著火的地方越來越多了。
這個小小的變故終於驚動了鐵甲軍中的一個千夫長。
他睡眼惺忪地爬起來,向手下人怒吼:「還不快拿下那隻畜生!」
士兵立刻沖了上去。
便在這時,營中某地忽然竄起了衝天的火光。
那千夫長愣了一下,臉色大變:「那個方向……快叫人去問問糧草有沒有事!」
這時他手下最伶俐的幾個小兵已經去追馬了,侍從只好從旁邊的帳篷里隨手拎了一個人出來,吩咐他去打聽詳情。
小半個時辰之後,那士兵喘吁吁地奔了回來:「大人,糧草……糧草被燒了!」
千夫長本已回去睡下,此時聽到這一句,猛然跳了起來:「燒了?你怎麼才回來說?!」
士兵有些委屈:「屬下剛打聽到,就回來稟報了……」
那千夫長的臉色已比這夜空還黑了。
果然蠢貨誤事不淺——軍中傳遞消息,難道都是靠腿嗎!
這一來一回,小半個時辰過去了,放火的賊人還能抓到嗎?
千夫長連鎧甲都沒來得及披,衝出帳外厲聲嘶吼:「黑旗副營眾將士聽令——即刻整肅!全力搜捕縱火賊!不得有誤!」
各帳篷里的士兵聽到動靜,稀稀拉拉地鑽了出來。
這倒也不能怪鐵甲軍軍紀散漫。畢竟黑旗將士平日里的差事就是打掃打掃戰場、埋個灶做個飯什麼的。深夜裡起身抓賊這麼緊張的任務,對他們而言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呢!
幸好,忙亂了一陣子之後,旁邊的隊伍也已被驚動了起來。
幾位千夫長湊到一起一合計,終於意識到問題不簡單。
首先,是巡邏的隊伍這麼久都沒有出現。
然後,是本該安眠著的戰馬忽然受驚。
再然後,是最重要的糧草被燒……
「不好!城裡恐怕有動靜,要馬上報給將軍知道!」不知是誰這樣喊了一聲。
於是,眾將士終於警戒起來,一邊努力追賊,一邊忙著去報給蘇翊知道。
而此時此刻,香泉山的另一側,早已是殺聲震天。
城樓上,蘇輕鳶站起來,走到陸離的身旁:「等我爹回過神,局勢恐怕就要逆轉了。這會兒估摸著已經殺了他們一兩萬人了,要不要見好就收,讓他們撤回來?」
陸離抓住她的手攥在掌中,沉默許久。
「怎麼了?」蘇輕鳶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太對。
陸離黯然道:「你忘了。地道能出不能進,這些人今夜出去,就沒打算再回來。」
蘇輕鳶大驚,眼眶立刻濕了。
陸離轉過身來,替她擦了擦眼角:「別難過。你陪朕一起看著——看看咱們的人今夜會創造多少奇迹!」
蘇輕鳶努力瞪大眼睛看了許久,終於開口,啞聲追問:「他們自己知道嗎?」
「知道的。」陸離低嘆。
「三萬人……」蘇輕鳶垂下頭,不忍再看。
陸離咬牙:「朕敢豁出三萬人,就要讓蘇翊付出六萬人、九萬人的代價!這些年,他一直以為朕軟弱可欺,若不給他點顏色看看,他恐怕以為江山已經唾手可得了!」
蘇輕鳶用力掙脫了他的手,緩緩地退到後面去,不忍再看了。
「阿鳶?」陸離回過頭。
蘇輕鳶坐了下來,只覺胸中湧起一股無力感,前所未有的疲憊席捲了她的身心。
頭又開始痛了。她這才想起自己的精神尚未復原,今夜實在不該出來的。
陸離快步走了回來,扶住她:「阿鳶,你在生我的氣?」
蘇輕鳶苦笑:「我生什麼氣?打仗豈有不死人的,死對手當然比死自己好……」
她知道陸離是對的,她只是有一點難過而已。
要死那麼多人啊。
血腥味已經瀰漫到城樓上來了。耳邊不斷地聽到喊殺聲,以及什麼人臨死之前絕望的哀嚎。
陸離察覺到蘇輕鳶在發抖,忙將兩條長凳和一張椅子放到一起,臨時搭了一張床扶她躺下:「我不該帶你出來的——你稍等一下,等段然辦完差事,我就叫他送你回去。」
蘇輕鳶緩緩搖頭:「我不回去。城外那麼多人在廝殺拚命,我怎麼可能回宮安眠?你快去看著吧,不用管我。」
陸離略一遲疑,果然還是回到了原先的窗前。
那是城牆上位置最高的地方。站在那裡,城外雙方將士廝殺的場景盡收眼底。
此刻,確實如蘇輕鳶所擔憂的那樣,蘇翊已經回過神來,漸漸地擺脫了手忙腳亂的狀態。遠處的鐵甲將士不斷來援,僅有三萬的護城軍漸漸顯得勢單力孤起來。
但,沒有退路的他們,愈戰愈勇。
殺!殺!!殺!!!
刀刃的寒光不斷地閃現,映著血色,在夜幕之下顯得格外可怖。
鐵甲將士一批一批地圍攏過來,又一批一批地倒下去。
地上的屍體漸漸地堆積了起來,護城軍的數量也以看得見的速度少了下去。
蘇輕鳶緩緩地站起身,重新回到陸離的身旁,無聲地看著。
陸離伸手摟住了她的腰:「別怕。」
蘇輕鳶答應了一聲,注目看著下方的廝殺:「我原本以為這只是一場偷襲……一定要這樣嗎?」
陸離低嘆:「實在是不得不如此。鐵甲軍士氣很高,若是明後天便攻城,咱們的勝算極小。咱們只有這一種方法可以殺殺他們的銳氣,最好把攻城拖延到落雲城守軍來援的時候——就算不能,至少也要讓那老賊知道,奪天下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蘇輕鳶靜靜地聽他說完,許久才嘆道:「若是今夜便有外援趕到,那該有多好。」
陸離苦笑:「打仗可不能靠僥倖。時間太緊,落雲城的人趕不過來的。而且,即使能趕過來,長途跋涉之後也不適合立刻跟人拼殺。不管怎麼樣,今夜的戰局已經不可能改變了。」
蘇輕鳶看到外面不住地有人試圖往城牆上射箭,便順著他們的箭看到了城牆上的一根高竿。
「那是什麼?」看著竿上掛著的幾盞燈籠,蘇輕鳶大惑不解。
陸離向她解釋道:「這是向外面的將士傳遞消息的。混戰之中,將士的進退、聚散和方向都要靠這幾盞燈。」
蘇輕鳶認真地看著守燈的那幾個士兵,每見他們把燈移動一下,她就立刻低下頭去看下面的士兵,似乎是對這種神奇的「語言」很感興趣。
陸離知道她是在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也不打算揭穿她。
今夜的時間,過得格外緩慢。
城牆之下的廝殺,每一個動作都像是戲台上刻意誇張的表演,慢得令人心焦。雖然隔著這麼遠,蘇輕鳶仍然想象得出鮮血濺到身上的那種冰涼黏膩的恐懼。
就連滿天星斗,似乎也因為這場廝殺而變得暗淡了許多。
蘇輕鳶盯著夜空看了很久,終於找到了參宿之中那三顆很亮的星星。
原來,它們已經移到西邊去了。
算算時辰,大概已經到了丑時了吧?
城外到底死了多少人,蘇輕鳶已不敢問。
這時,陸離卻忽然轉過身,召來一個士兵,囑咐了幾句。
士兵跑了出去。過了片刻,大司馬快步奔了進來,臉頰微微有些發紅:「皇上,城外一切順利!」
陸離點點頭,沉聲道:「傳令給他們——全力向外突圍!」
不錯,此時護城軍已經陷入了鐵甲將士們的重圍之中,要想離開,確實只能「突圍」了。
大司馬皺了皺眉:「現在他們已經殺紅了眼,連燈語都不太理會了!」
陸離看著外面,咬牙道:「那就多掛幾盞燈,全部指向西南!」
大司馬略一思忖,忽然轉身,一語不發地跑了出去。
「這是怎麼了?」蘇輕鳶有些疑惑。
陸離抿了一下唇角:「他當然是認同了朕的決定。」
蘇輕鳶心中微動:「你讓他們突圍,是不是就意味著他們不用送死了?」
「你不要太樂觀,」陸離苦笑,「你看外面的局勢就知道,蘇翊已經吃了大虧,此刻必定恨透了咱們。這會兒想走,怕沒那麼容易了。」
蘇輕鳶看著陷在鐵甲軍的海洋之中顯得十分渺小的護城軍將士,黯然無語。
陸離擁著她,嘆道:「朕命他們向西南方向廝殺,駱川應該能明白朕的意思。至於肯不肯遵從命令、能不能逃出去,只能看他們的造化了。」
「駱川?」蘇輕鳶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
陸離點頭:「是這次帶兵出城的主將。他在兵部數十年,一直鬱郁不得志,這次出城,是他自己極力請纓……他的家人都在城中。」
蘇輕鳶細品他這句話的意思,黯然許久。
陸離嘆道:「這樣的良將,朕也實在捨不得他的性命。但願他能知道朕的用意,帶著剩下的人衝出去,接應落雲城的援軍……」
蘇輕鳶重重地點了點頭,心中終於又燃起了希望。
是啊,還有落雲城呢!剩下的將士只要逃出鐵甲軍的重圍,迎到落雲城的援軍——他們可以不必作無謂的犧牲!
這三萬人,出城之初如同猛虎下山,短短兩個時辰之內已殺敵無數,個個都配得上「勇士」的稱號。只是,此時他們實在已經力竭,再耽擱下去便只能任人宰割了。
蘇輕鳶不由自主地將雙手捧在胸前,微閉雙目,虔誠地祈禱著。
她從未信過神佛,此時卻恨不得為城外那些浴血奮戰的將士們求遍各路神仙。
西南方向的燈籠已經掛起。過了一會兒,重重圍困之中的護城將士果然轉了方向,改往西南衝殺了。
蘇輕鳶睜開眼睛緊張地看著,一刻也不敢走神。
這時,大司馬又急沖沖地奔了進來。
陸離忙放開了蘇輕鳶的腰。
幸好大司馬並未注意到這些細節。他只是微紅著眼圈,沉重地向陸離道:「我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陸離點頭:「如此已是極限。至於生死如何,且聽天命吧。」
大司馬的眼角似有淚痕,臉上卻閃著興奮的光:「天命!不管天命如何,咱們這一仗打得實在漂亮!臣和定國公他們粗略估計了一下,到現在為止,老賊的兵將已經倒下了六萬有餘,更重要的是——他們的糧草被燒掉了大半!如今冬天已經快過完了,城外百姓家中的存糧絕不會很多,這下子我看老賊還能撐多久哈哈……皇上這招雙管齊下實在高妙,那老賊只怕到這會兒還不知道糧草被燒呢!底下指揮救火的都是些不中用的千夫長,能救得過來才怪!」
陸離勉強笑了一下,神色仍然未見輕鬆:「這麼多將士的性命,總算沒有白白斷送。」
大司馬終於熱淚盈眶:「不會白費,不會白費的!過了今晚,咱們的劣勢應該會扭轉一大半!那老賊若是還膽敢攻城,咱們定叫他有來無回!」
蘇輕鳶在旁靜靜地聽著,心裡既驚詫又感慨。
原來這樣的劣勢也是可以扭轉的。她不知道陸離和他的心腹重臣在這段時日里費了多少心思,但可以想見,那些籌謀必定是十分辛苦的。
她該為他高興的。
可是高興之餘,更多的是心疼。
陸離是皇帝,是這朝廷這天下的主心骨,不管多難多累,他都不能說啊。
蘇輕鳶忍不住轉過了身,怔怔地看著陸離。
「怎麼了?」陸離驚問。
蘇輕鳶回過神來,慌忙搖頭:「沒事。」
大司馬往後退了兩步,小心地道:「太后是深明大義之人,必不會被小是小非所擾。老賊謀逆,斷不能容於天下。太后縱有孺慕眷戀之情,也請以天下為重……」
蘇輕鳶懂得了他的意思,勉強笑道:「寧卿請放心,哀家還不至於那樣糊塗。」
大司馬略略思忖了一下,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向陸離問了些安頓將士的細節之後便退了下去。
陸離重新走過來扶著蘇輕鳶在椅子上坐下,低聲問:「剛才看著我做什麼?」
蘇輕鳶勉強扯了扯唇角:「看你好看。」
陸離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蘇輕鳶順勢往他懷裡一靠,低聲嘆道:「我爹真是罪大惡極了……兩邊都是南越的將士,卻要為了他的一己私利而自相殘殺……這麼多無辜的性命,說到底都是斷送在了他的手上!我真不明白,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自己應該也沒有想到會死這麼多人。」陸離冷笑。
蘇輕鳶細想了想,贊同地點頭:「也是。他說不定以為清音池館晚宴的那一夜就能改朝換代了。」
想到那一夜,她心中又有些揪痛。
那夜的很多事情雖然處理得倉促,她卻還是記得蘇青鸞最後看向她的那一眼。
那一刻,她似乎有些理解那個木訥寡言的妹妹了。
青鸞。那丫頭一邊幫著念姑姑搞小動作害她,一邊幫著父親往水榭之中放毒——這樣慌不擇路,應該是非常害怕自己成為一顆棄子吧。
可惜的是,那麼多的努力,最終還是付諸東流了。
謀大事者,都是視人命如草芥的,念姑姑是如此,父親自然更是這樣。
今夜的城牆外,血流成河啊……
蘇輕鳶定睛看向外面,很快就找到了仍在拚命衝殺的護城將士。
西南方向,竟然已經快要出現缺口了。
蘇輕鳶驚喜地叫了起來:「快要成功了!他們能出去!」
陸離點了點頭,面上卻未見喜色。
蘇輕鳶的笑容也很快淡了下去。
確實快要衝出去了,可是人數少了那麼多!
現在還剩多少人呢?六千?五千?
他們手中的長刀還在不斷地揮動著,卻已經極少能一刀將敵人砍倒。
是長刀卷刃了,還是將士們已經力竭?又或者,是二者兼而有之?
在城牆上看著這一幕,有心無力的滋味,實在難熬。
蘇輕鳶仰頭看看陸離,卻見他的眉心比剛才擰得更緊了。
蘇輕鳶有些緊張:「你又發現什麼了?」
陸離遲疑許久,終於啞聲道:「你有沒有覺得……他們突圍得太容易了?」
蘇輕鳶立刻搖頭:「怎麼會容易呢?這麼久才衝出這麼幾步路!你是從哪裡看出『容易』的?」
陸離盯著外面,許久不語。
細看鐵甲將士的陣型,似乎也不像是刻意放水的樣子。可是已經力竭了的護城軍也分明早已失去了先前的鋒銳,怎麼會這樣容易地突圍出去呢?
他正這樣思忖著的時候,剩下的護城將士終於殺出了一道豁口,忽然加快速度猛衝了出去。
那個位置離城牆已經很遠,一個個士兵看上去只有螞蟻那麼大。若非一直有火把照著,在城牆上根本什麼都不會看見。
這樣遠的距離,將士們身上穿的服色自然也是看不出來的,瞧著都是一樣的濃黑,偶爾會有一兩點亮光反射過來,那多半是鎧甲上的護心鏡被火光照亮了。
「會不會有詐?」陸離這樣問自己。
但他隨後就打消了這個疑慮。
這樣倉促的時間,蘇翊是不可能來得及謀劃一場騙局的。
何況他也看不出這場騙局的目的何在。
要知道,這三萬護城將士是註定要被犧牲掉的,有誰會設一場騙局給死人看?
陸離漸漸地放下了心,鬆開了緊握著的雙拳。
這時,蘇輕鳶已在旁邊歡喜雀躍很久了。
她流著淚,反反覆復地念叨著:「出去了,活下來了!出去了……」
陸離攥住她的手,同樣喜極而泣:「是,他們活下來了——咱們的勇士們活下來了!」
城外的圍困與衝殺已經變成了追逃。護城將士不再戀戰,開始拼盡全力向西南方向狂奔。
蘇輕鳶幾乎忍不住要為他們吶喊助威。
陸離彎腰將她抱了起來:「天就要亮了,咱們回家。」
「喂,還沒看完呢!」蘇輕鳶急了。
陸離微笑:「不用看了。再等幾天,落雲城援軍到來的時候,就是咱們的勇士們凱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