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咱不嫁了!
除夕。
照例是要守歲的。
宮裡傷心人多,這樣的日子實在高興不起來。
每逢佳節倍思親嘛。從嬪妃到宮女太監,人人都是久別了父母家人、一頭扎進這不見天日的地方來的,在這樣萬家團圓的日子裡,誰都免不了有點兒小矯情。
在這樣的大氛圍下,為了避免除夕夜宮中出現哭聲一片的凄慘景象,程若水巧妙地安排了一下,在永安殿中擺了瓜果點心,安排了一班小戲子,燈燭徹夜不熄,傳話給各宮裡的嬪妃和宮女太監們,凡是沒有差事的、不想在自己宮裡待著的,不拘身份都可以來這裡聚堆。
一呼百應,除了「有孕在身」的蘇青鸞和生性疏淡的沈君安之外,能來的都來了。
小宮女小太監們也來了一大堆,最後東西偏殿都坐不下,只好在廊下籠了上百隻火盆,用小茶几把茶水點心擺出去——夜風那樣冷,廊下竟還是坐滿了人。
陸離本不想湊這種熱鬧,無奈靜敏郡主幾次三番派人來催請,他終於還是決定去看一眼。
他要去,蘇輕鳶自然也就沒有自己在屋裡呆著的道理。
於是,尋常的守歲,又變成了一眾嬪妃們爭奇鬥豔的盛宴。
能進宮的,不管是嬪妃還是宮女,人人都是有兩把刷子的。幾杯熱茶熱酒下了肚,唱戲的、跳舞的、賦詩的、彈琴的……十八般武藝輪番上陣,聲聞九霄,熱鬧非凡。
被眾人團團圍著的陸離,即使什麼都不做,也已經是一副珠圍翠繞、耽於聲色的富貴糜爛之態了。
蘇輕鳶得空湊到陸離的身邊,低聲道:「這會兒,你終於算是真正有幾分昏君的樣子了。」
陸離抬了抬眼皮,向她橫了一眼。
大庭廣眾之下,蘇輕鳶要端著太后的架子,不好當面瞪回去,心下不免有些怏怏。
纏在陸離身邊的,照例是靜敏郡主。
蘇輕鳶細細地觀察了一陣,見靜敏仍是平時那般冒冒失失口無遮攔的樣子,那個很可怕的小宮女也沒有跟著來,便放下了心。
看樣子,念姑姑似乎沒打算在今晚搞什麼幺蛾子出來。
「皇帝哥哥,今兒過節,你就陪靜敏喝一杯嘛!」靜敏郡主牽著陸離的衣袖,搖來搖去的,說什麼也不放手。
陸離不想喝她的酒。
確切地說,在今日這樣的場合,喝了一杯就逃不掉第二杯,最明智的選擇就是一滴也不喝。
更重要的是,他記得某人說過,喝了酒就不許去找她了。
陸離的目光,又一次不受控制地移到了蘇輕鳶的身上。
這時,蘇輕鳶卻已經轉過頭去同和靖公主說話了。
今日,幾位屬國公主們都沒有來,不知是被明月公主的事嚇到了,還是各自在驛館中跟著兄嫂一起守歲去了。
凡是來了的,都是無處可去的。
比如和靖公主,她的兄長這會兒正忙著為明月公主的事生氣,沒心思理會她。
還有西梁百里雲雁——自從封妃的事定下來之後,她就沒有回過驛館,也沒有見過她的「兄長」百里昂駒。
蘇輕鳶牽著和靖公主的手,笑道:「今夜人多,段公子要避嫌,不太方便過來陪你,你不用拘束,只當在自己家就是了。」
和靖公主低了頭,囁嚅道:「和靖沒有拘束,只是頭一次見到這麼多人,有些不習慣。」
蘇輕鳶笑了:「說真的,我也不習慣。」
這時台上是個小戲子在清唱,下面亂鬨哄的鬧成一團。和靖公主見蘇輕鳶言語可親,便大了膽子,湊到近前來低聲道:「其實我很想回驛館去陪著三哥,可是他不喜歡我回去。他沒有王妃,身邊也沒帶姬妾,這會兒孤零零一個人,心裡一定很難過。」
蘇輕鳶笑嘆道:「男人嘛,心裡不好受的時候就喜歡一個人呆著;不像咱們女人,傷心的時候盼著有人陪、煩悶的時候也往人堆里扎。」
和靖公主抿嘴一笑:「是這樣的。先前我每次回驛館,三哥不論忙閑總會跟我說幾句話。自從明月姐姐出事之後,三哥就再也不肯見我了,我每次要過去看他,奴才們總說他在書房忙著。」
蘇輕鳶皺了皺眉頭:「三皇子還在傷心?可是明月公主的傷勢應當不會有什麼大礙才對……」
和靖公主苦惱地搖了搖頭:「也未必是傷心。聽奴才說,一開始三哥是有些生氣的,在私下裡抱怨過南越皇帝下手太重,又說最該懲處的是同明月姐姐打鬧的那個宮女……可是第二天他就不生氣了,只是躲著不肯見人,還說什麼『鬼迷心竅』之類的話,奴才們也聽不明白。」
蘇輕鳶略一沉吟,又問道:「你去看過明月公主么?她如今怎麼樣?」
和靖公主的神色有些苦惱:「我一直不喜歡明月姐姐,明月姐姐也不喜歡我。我只在她受傷的第一天,被三哥差遣著去看過一趟。後來三哥就不許我再去了,他還說明月姐姐是個騙子,不許我再去接近——我猜,三哥大概是知道明月姐姐在南越皇帝面前獻殷勤的事了!」
蘇輕鳶勾起唇角,微微一笑:「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和明月公主不是同一類人,不見她也罷了。」
和靖公主低頭笑了笑,唇角微微地上揚了一點:「我一直覺得,三哥應該配得上更好的人。」
「你說得很對。」蘇輕鳶攥了攥她的手。
這時,外面忽然有小太監來報,說是西梁六皇子來訪。
蘇輕鳶愣了一下。
永安殿位於前後宮之間,平時也常有宴會在這裡舉行,所以百里昂駒的到來並不算奇怪。
問題在於,今夜在此守歲的都是後宮中人,外男貿然來訪,多少都算有些失禮了。
陸離顯然也十分詫異,遲疑片刻才道了聲「請」。
百里雲雁立刻站起身,躲到了蘇輕鳶的身後。
百里昂駒很快走了進來。
蘇輕鳶注意到,他似乎喝了不少酒,腳下有些踉蹌,滿面凄苦之色,全無初見時意氣風發的模樣。
陸離微微一笑,平靜地開了口:「除夕良夜,六皇子怎麼有空到這裡來?」
「雁兒沒有回家,我來找她。」百里昂駒一面說,一面四下張望,顯然是在尋找百里雲雁的身影。
陸離放下手裡的茶碗,微笑:「這倒是朕考慮不周了。朕只為自己捨不得德妃出宮,倒忘了你這個做兄長的也在盼著她回娘家——既然你已經來了,就一起坐下喝一杯吧。」
百里昂駒踉蹌了一下,果然走到陸離的面前坐了,發出一聲乾澀的苦笑:「德妃?她還沒冊封,如今還是西梁的公主,你改口改得倒快!」
陸離吩咐小太監替他斟滿了酒,笑得十分淡然:「既然事情已經定了,德妃就是德妃,早喚一天或者晚喚一天,又有何區別呢?」
「當然有區別!婚禮未成,難道雁兒就該這樣沒名沒分地跟著你嗎?」百里昂駒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完全沒顧忌什麼顏面。
陸離倒也不惱,仍然淡淡地笑著:「冊封儀典定在正月初八,距今也不過幾日之差了,你何須計較得如此清楚?聽聞你們西梁人生性豪闊、不拘小節,六皇子怎麼反倒比我們南越人還要講究起來?」
「佔便宜的是你,你當然不在乎!」百里昂駒「呼」地站了起來。
陸離似乎有些哭笑不得:「這門親事,當初是六皇子您自己一力促成的,這會兒您又說佔便宜的是我——這是什麼道理?」
百里昂駒卻沒有再答陸離的話。
他已經看到了蘇輕鳶身後的百里雲雁,當下毫不遲疑地向這邊沖了過來。
蘇輕鳶很沒有義氣地起身讓到了一旁。
沒辦法,醉漢是很可怕的,惹不起惹不起。
百里雲雁作出逃跑的姿態,卻連一步也沒有逃。
於是百里昂駒輕而易舉地抓住了她,一把將她拉進了懷裡。
周圍響起了幾聲驚呼。
小丫頭們一個個都嚇壞了。但是隨後,她們又表示了理解:兄妹情深嘛!
「跟我走!」百里昂駒拽著百里雲雁的手腕,硬要拉她出去。
「太后救我!皇上救我!」百里雲雁一邊掙扎,一邊回過頭來拚命呼救。
於是百里昂駒心中的怒火燒得更旺了。他不顧百里雲雁的掙扎,一把將她抱了起來,大步跨出了門。
殿中眾人面面相覷。
蘇輕鳶抬起頭來,向陸離道:「六皇子好像醉了。雖然不知道他因為什麼生氣,可是……雁兒畢竟是個女孩子,萬一磕著碰著,你一準兒又要心疼。」
「朕去看看!」陸離站了起來。
蘇輕鳶點點頭,笑向眾人道:「沒什麼大事,大家繼續吧。」
和靖公主扯扯蘇輕鳶的衣袖,擔憂地問:「西梁六皇子……會打人嗎?」
蘇輕鳶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就是。誰家的兄妹不是從小打架打到大的?由著他們去吧!」
「我家就不打……」和靖公主小聲反駁道。
蘇輕鳶忍不住笑了。
這小丫頭倒是有趣,難怪段然一眼就看上了。
只不過,那姓段的實在有些混賬,和靖公主嫁給他,真是可惜了這麼好的姑娘!
今晚,沒有差事的奴才都去了永安殿,於是別處便顯得冷清了許多。
朝乾殿旁邊的耳房裡,百里雲雁被扔在了地上,縮在牆角抽泣不止。
百里昂駒在她的面前走來走去,「呼哧呼哧」直喘粗氣。
轉了幾百個圈子之後,他終於又俯下身來,揪住了百里雲雁的衣領:「他真的待你好?」
百里雲雁昂起頭,忍住淚,冷笑:「當然好!他比你好一千倍、一萬倍!」
百里昂駒的臉上露出痛苦之色。
他緩緩地放了手,低聲道:「可是他有很多妃子,他還跟他的母后不清不楚……那個女人陰狠善妒,你進宮之後的日子不會好過……」
百里雲雁依然冷笑著:「不可能!太后對我極好,比親姐妹還要好!我在南越宮裡,比在你身邊自在太多!我早就受夠你了!」
「受夠我?可是那晚你明明說……」百里昂駒一臉受傷。
「那晚?哪一晚?」百里雲雁明知故問。
百里昂駒遲疑了一下,換了話題:「雁兒,你若是受了委屈,可以對我說。他們若是敢欺負你,你不要忍,咱們西梁兒女的眼裡,從來沒有這個『忍』字!」
百里雲雁扶著牆根慢慢地坐穩了身子,露出嘲諷的笑容:「你自己把我送到了南越皇帝的手中,死乞白賴地求著他收下我……這會兒他真的收下了,你的心愿也就算是達成了,你何必還要裝作很在乎我的樣子!你若是真的在乎我,怎麼可能把我送進來!百里昂駒,我已經看透你了,先前那十幾年我只當自己眼瞎,愛了一條狗……你不要再來見我了!」
「雁兒!你知道,我也有我的苦處……」百里昂駒蹲了下來,眼含熱淚看著百里雲雁的眼睛。
百里雲雁的笑容漸轉苦澀。
她慢慢地站了起來,靠著牆咳了兩聲:「我不怪你,我只是再也不想見你了。六哥,我一直知道你不喜歡我,先前我算計你,是我不對。現在我真的已經不喜歡你了,從今以後你只是我的六哥,只是一個很遙遠的娘家人。等你啟程回國之後,我就會忘了你……你也忘了我吧。」
「不行!」百里昂駒急了,站起來雙手按住了百里雲雁的肩。
「你做什麼?到了這個地步,難道你要反悔不成?」百里雲雁沉下臉來。
百里昂駒咬牙道:「不錯,我反悔了!雁兒,我不能接受你嫁給別人,不能接受你跟別的男人恩愛纏綿、生兒育女——你是我的!」
「六哥,你的酒品實在太爛了。你每次喝醉了都不說人話、不幹人事,酒醒之後你卻從來不肯認賬。」百里雲雁別過頭去,連看也不願意再看他一眼。
百里昂駒怔怔地站了好一會兒,又抬手將百里雲雁抵在了牆上:「我不是酒品不好,我是沒膽——雁兒,我害怕!你自己不知道你會遇到多大的麻煩,可是我知道……我捨不得讓你面對那些!我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我都記得!」
百里雲雁沉默許久,臉色終於緩和下來。
百里昂駒大喜:「你答應……跟我回去?」
「回去?然後呢?你打算如何安置我?你敢不敢當面跟父皇說,你要我做你的女人?」百里雲雁追問。
百里昂駒遲疑不語。
於是,百里雲雁笑了:「六哥,如果說先前我還抱了一絲幻想,現在……我是真的對你死心了。」
百里昂駒忽然暴怒起來。
他猛然用力抓住了百里雲雁的肩膀,右手揪住了她的衣領:「不行,我不許你死心!你是我的,雁兒,你的心裡一直有我,這麼多年了……你連身子都給了我,怎麼可能輕易死心!你是生我的氣,故意拿話刺我,是不是?」
百里雲雁用力搖頭,想說話,卻連氣也喘不上來。
這時,原本虛掩著的房門霍然敞開,幾盞燈籠的光齊齊刺了進來,耀人的眼。
進來的是陸離。
他快步走到百里昂駒的面前,抬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放開她!」
百里昂駒遲疑了一下,放開了手。
百里雲雁立刻滑了下去,靠著牆根咳個不住。
陸離蹲下身去,溫柔地幫她拍著背:「別怕,我來了。」
百里雲雁微微一笑,臉色有些蒼白。
百里昂駒在旁看著,覺得十分刺眼。
於是,他彎下腰來,攥住了百里雲雁的手腕:「現在她還不是你的妃子,該是你放開她才對!」
陸離果真立刻放開了手。
百里昂駒有些詫異。
這時陸離將目光從百里雲雁的身上移開,看向了百里昂駒:「你剛才的那幾句話,再說一遍?」
百里昂駒臉色大變:「什麼話?」
陸離雙手抱胸,往後退了一步:「朕好像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
百里昂駒呆住了。
已有七八分醉的他,一時很難處理這樣突如其來的問題。
陸離等了一會兒,不見他開口,便走到桌旁坐了下來:「朕一直疑惑,你為什麼那麼著急把雁兒嫁到南越——現在朕似乎有些明白了。」
「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百里昂駒蒼白的臉上,勉強露出了一個乾澀的笑容。
百里雲雁在旁看著,「哈」地笑了一聲。
陸離笑得十分平靜:「當然,最好是誤會。雁兒的性情,朕很喜歡。朕後宮之中順眼的女子不多,你這位好妹妹,倒恰好合了朕的眼緣。兩國若能結為秦晉,是朕求之不得的事。」
百里昂駒的臉色漸漸地舒緩了幾分。
卻聽陸離又繼續道:「當然,想必你也知道,南越有些約定俗成的規矩,比如女子的貞潔一向被看得比性命還重。朕是一國之君,眼睛里更是容不得沙子,如果被朕知道有人存心欺瞞,讓朕和南越皇族蒙羞——那恐怕就不是一兩條人命的事了!」
百里昂駒神色一凜。
陸離微笑著向百里雲雁伸出了手:「你不會騙朕的,對不對?」
百里雲雁把手藏到了身後,帶著哭腔問:「若是我騙了你,你會怎麼辦?你要殺我嗎?」
「雁兒,別亂說!」百里昂駒急了。
陸離臉上微笑不變:「當然不會——此等奇恥大辱,豈是殺你一人就能消弭於無形的?」
「你要打仗,我西梁卻也不懼!」百里昂駒沉聲道。
陸離轉過去看著他:「西梁當然不懼。而且,西梁嫁一個失貞的女子到南越來,也說不上誰更丟臉,所以你可以算是有恃無恐了。朕只是有些遺憾……」
「遺憾什麼?」百里昂駒見他停頓,立刻急切地追問道。
陸離微笑著看向百里雲雁:「但願是朕多慮了,也希望公主好自為之吧。」
「皇上……」百里雲雁欲言又止。
陸離站起身來,面帶微笑,緩步走了出去。
百里昂駒欲言又止,百里雲雁向外追了兩步,陸離都沒有理會。
燈光漸漸地遠了,門還開著。
百里雲雁仍然靠牆站著,雙手捂住臉,落下淚來。
百里昂駒遲疑許久,走過來抓住了她的雙肩:「別哭,咱不嫁了。」
百里雲雁甩開他的手,尖聲叫了起來:「到了這個地步,你說不嫁就不嫁?我偏要嫁!大不了就是一個死,難道我還怕死嗎!」
百里昂駒面色慘白:「不行!陸離也不是什麼善茬,他若是發起狠來,你的下場恐怕不只是死那麼簡單!」
「不管下場多慘,都是我自己找的,我又沒有叫你負責,你慌什麼?」百里雲雁冷笑。
百里昂駒遲疑了一下,搖頭道:「不行……他把兩國戰事說得那麼輕鬆,多半還有底牌,我不能冒這個險。」
百里雲雁細品了品他這句話,已經連冷笑的力氣都沒有了。
百里昂駒抓到了她的手,攥得很緊:「天下大事不能兒戲,而且我也捨不得你冒這麼大的風險。雁兒,跟我回家!明日我就跟南越皇帝說,取消這樁聯姻——南越宮中已經有了靜敏,這樁婚事原本就沒有什麼意義。」
百里雲雁仰頭看著他,悲從中來。
芳華宮,蘇輕鳶看著不客氣地鑽進她被窩的這個男人,擰緊了眉頭:「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你不會是看了一場不該看的好戲吧?」
「怎麼,沒帶你去看,有些遺憾?」陸離笑問。
蘇輕鳶白了他一眼:「算了,我沒那愛好!」
陸離將她攬進懷裡,笑著嘆了口氣:「說實話,我本來以為會有一場好戲,結果大失所望。」
「怎麼?」蘇輕鳶有些詫異。
陸離緩緩地搖了搖頭:「不提他們了,說說咱們自己吧——你這麼早就回來,是為了等我?」
「那邊太吵鬧,坐久了頭疼。」蘇輕鳶往被窩裡縮了縮。
陸離勾住她的腰,伏在她的耳邊輕笑:「是真頭疼還是假頭疼,你我都心知肚明——老夫老妻了,怎麼還這麼害羞?」
「陸離,明日還有很多事要忙。」蘇輕鳶抓住被角警惕地看著他。
這種程度的抵抗,在陸離看來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他輕而易舉地奪過了被角,微笑:「可是今夜照例要守歲,咱們不能壞了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