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夫婦分離,子孫離散
「這麼長時間,確實委屈你了。」蘇輕鳶淡淡地道。
蘇青鸞擦擦眼角,笑道:「為姐姐做事,再委屈也沒什麼的。看到她們真心真意地為姐姐好,我也高興。只是……時日久了,幾乎連我自己都快要相信我是個壞人了。」
「怎麼會呢?」蘇輕鳶微笑。
蘇青鸞苦笑:「怎麼不會呢?宮裡的謠言是傳得最快的,何況是她們最喜歡的姐妹反目的戲碼……如今延禧宮的人都知道我居心不良,趁姐姐有孕勾引皇上、給姐姐的茶水中下落胎葯、在皇陵配合父親引姐姐進地宮下毒謀害……這些罪名,足夠讓她們恨我入骨了!我在地宮中替姐姐服下毒藥,險些死了,她們卻以為我是害人害己,罪有應得……姐姐,這種滋味真的不好受!我日日盼著姐姐可以順利誕下孩兒,這樣我就可以沉冤昭雪,使真相大白於天下……」
蘇輕鳶一臉茫然,遲疑許久才低聲道:「她們很快就會明白的。」
蘇青鸞勉強一笑,神色堅定:「是。旁人信不信我都不重要,只要姐姐一直信我,我就不覺得苦……這場雙簧戲,本來就是為了保住姐姐腹中的孩兒,縱有再多委屈,我也能忍!」
蘇輕鳶緩緩地伸出了手:「青鸞,做姐姐的對不住你。」
蘇青鸞輕輕搖頭,笑得有些赧然:「青鸞甘願如此,沒有什麼對不住的——姐姐也累了,青鸞改日再來看你。」
蘇輕鳶點了點頭,喚來淡月:「好好送淑妃出去。」
淡月冷哼一聲,站在門口翻了個白眼:「五小姐,請吧!」
蘇青鸞走後,落霞快步走了進來:「娘娘,淑妃說的那些話,您可千萬別信……」
「落霞,我這個好妹妹,似乎越來越有趣了呢。」蘇輕鳶笑得意味深長。
一句話才說完,淡月已經風風火火地奔了回來:「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她是真把咱們當傻子了!你真該看看她出門之後的那副嘴臉,我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
蘇輕鳶抿嘴微笑:「多事之秋,誰都不甘心一輩子只做配角。就連一向懦弱的小青鸞,終於也要粉墨登場了!」
「娘娘,咱們只看戲嗎?」落霞不放心地問。
蘇輕鳶拍了拍手中的書:「人活一世,若能安安穩穩地聽一輩子書、看一輩子戲,也可以算是圓滿了!」
兩個丫頭對視一眼,齊齊退了下去,不肯再打擾她。
蘇輕鳶本以為終於可以得個清靜,誰知才安頓了小半個時辰,又有人來了。
這一次過來的是永福宮嫻妃,程若水。
蘇輕鳶仍舊躺在被窩裡,並不起身。
程若水進門行了禮,在床邊坐了下來:「驚聞娘娘抱恙,若水擔心不已,只怕擾了娘娘休息,所以直到此刻才來——娘娘可好些了?」
蘇輕鳶皺了皺眉頭:「你叫我什麼?」
程若水抿嘴一笑:「娘娘。」
蘇輕鳶的心中,疑竇叢生。
程若水笑吟吟地看著她:「娘娘不必驚疑,您和皇上的事,若水一直知道。」
蘇輕鳶攥住被角,怔怔地坐了許久。
她不記得自己跟這位程家三小姐有什麼來往。
蘇、程兩家一向是敵非友,程若水沒道理知道這些隱事,除非陸離……
程若水看出了蘇輕鳶的戒備,仍是不急不躁地笑著:「看來,皇上並未對娘娘提起過——若水當初之所以被選進宮來,是因為皇上需要我的占卜術,來為娘娘和腹中皇子保駕護航。」
「占卜術?」蘇輕鳶越聽越糊塗了。
程若水笑得淡然:「是。娘娘或許不知道,若水的母親是昭帝時期慈航國師之女——若水也算是半個神雀國人,繼承了一點點占卜天賦,雖然能力有限,倒沒有出過太大的錯漏。」
「占卜術,神雀後人……」蘇輕鳶的心中越來越亂,一時倒把旁的疑問拋到腦後去了。
還是程若水自己解釋道:「所以,我被選進宮,其實算是我和皇上的一場交易,娘娘大可不必把我當作敵人看待。」
「這話有些奇怪,」蘇輕鳶不免尷尬,「我何曾把你看作敵人了?」
程若水掩口一笑:「娘娘何必急著否認?若水平生最不服氣的,就是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卻必須從一而終。在我看來,縱然貴為君王,若是認定了一個女子,也就不該三心二意了。其實天下哪個女子不盼著能得到夫君一心一意的愛重?只是大多數人為了『賢惠』之名,不敢承認罷了。娘娘一向洒脫恣意,難道在這件事上,反倒不如我一個讀書讀傻了的深閨女子膽大么?」
這番話,她說得十分輕鬆隨意,蘇輕鳶卻聽得汗顏無地。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苦笑:「你倒是讓我刮目相看。只可惜……唉,我總是不如你。你讀書多,見識自然也比我多。」
程若水微笑搖頭:「聖賢書上可不會教這個。我父親只許我讀四書五經、列女傳、女誡、女則……可是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我只會覺得好笑。他們滿嘴仁義道德,無非想讓女人心甘情願受他們擺布罷了!可是說到底,仁義道德也都是人定下的規矩,我也是人,為什麼就不能破了他們定的規矩?」
蘇輕鳶滿心震撼,怔了許久才笑嘆道:「若非身子不便,我這會兒簡直想下床給你磕個頭了。」
程若水抿嘴笑道:「那可不敢當。我心裡雖然這樣想,行動上畢竟還是一直在猶疑,不像娘娘您,不聲不響地做了這樣驚世駭俗的事情出來——若非出於敬佩,我當初也未必肯那樣痛快地答應進宮來幫這個忙。」
蘇輕鳶被她一番話說得十分慚愧,一時竟有些無措。
她哪裡有那樣勇敢呢?時至今日,她一直都在猶豫、退縮、避讓……她從未替自己爭取過,即使心裡再不舒服,也只敢用小打小鬧的「吃醋」方式來表達……
與程若水相比,她實在顯得有些可笑了!
感慨良久,蘇輕鳶忍不住握住了程若水的手:「你說你與陸離有個交易,是什麼交易?他許了你什麼?」
程若水眉梢微挑,眼中神采飛揚:「兩年之後,放我出宮。到時南越再無嫻妃,也不會再有程家若水!」
蘇輕鳶怔忡許久,忽然靈光一閃:「你要浪跡天涯去么?難道……」
程若水昂著頭,一臉驕傲:「不錯,我也有我的良人。我被選中入宮,算是完成了父親的心愿,皇上也答應會善待父親。作為女兒,我的孝道已經盡了,再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束縛住我。」
蘇輕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中忽然變得十分暢快,卻不知是為了程若水,還是為了她自己。
閑談了好一陣子,蘇輕鳶終於想起了正事:「你今日是特地來向我解釋這件事的么?」
程若水微笑搖頭:「自然不是。我原本有正事要說,是娘娘您追著問這件事,害得我把正事給混忘了。」
「是這樣嗎?」蘇輕鳶有些尷尬。
程若水淡淡地笑著,倒也沒有嘲笑的意思。
蘇輕鳶只得搔搔頭皮,追問道:「你要說的『正事』,是什麼?」
程若水坐直了身子,笑道:「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先解釋一下——昨晚我不識趣地請了皇上到永福宮去,實在是因為有要事稟報,絕無爭寵之意。希望娘娘今日的病與此事無關,否則若水可就罪莫大焉了。」
蘇輕鳶聞言越發尷尬,慌忙擺手:「自然無關!我只是看閑書耗了些心神……太醫都說無妨了。」
「那就好。」程若水微微一笑,眼睛里分明寫著「我都懂」。
蘇輕鳶尷尬地垂下頭去,許久才問:「還有第二件事呢?」
程若水略一遲疑,笑容漸漸地淡了:「第二件事,昨夜我已對皇上說了一半,另一半我想對您說。」
蘇輕鳶忙拉過枕頭墊著,強撐身子坐了起來:「我怕是要打疊精神洗耳恭聽了。只一半,就從半夜說到了天亮,這另外一半,只怕至少要從此刻說到天黑。」
程若水許久沒有接話。
蘇輕鳶細想了想,忽然臉紅了。
剛剛還在極力假裝不在意來著,怎麼一轉頭就不打自招了呢?
好在程若水似乎並沒有打算嘲笑她,只是停頓了片刻,隨後便緩緩地搖了搖頭:「不需要說那樣久的。皇上也並未同我說到天亮,只是借永福宮的地道,去見了幾個重要的朝臣而已。」
「是嗎……」蘇輕鳶的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似乎有些歡喜,一會兒卻又覺得氣惱,甚至還隱隱地有幾分妒忌——他畢竟還是有那麼多事情瞞著她,寧肯同程若水商量、寧肯借用永福宮的地道……
這樣算起來,程若水也算是他的紅顏知己吧?
一個秀外慧中、賢淑端雅的紅顏知己!
蘇輕鳶強壓住胸中的悶氣,擠出笑容:「既然這樣,我就洗耳恭聽了。」
程若水坐穩了身子,細細地嘆了一口氣:「事情還要從占卜術開始說起。近來天下諸事紛雜,山雨欲來。我所學有限,看不穿天下興亡,只能占卜一人之命數,用以推算。誰知即使是這樣,還是算出了一些駭人之事……」
「駭人?很可怕嗎?」蘇輕鳶緊張起來。
程若水抿了一下唇角,勸道:「娘娘先別慌,這一卦雖兇險,卻並非沒有生路。」
「你繼續說吧。」蘇輕鳶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
程若水嘆道:「這一卦是替皇上占的,很不好。我只能看出前途兇險,近期有刀兵之災,更主夫婦分離、子孫離散……」
蘇輕鳶緊緊揪住被角,有些無措。
程若水按住她的手,柔聲撫慰:「卜卦測字,不可能萬無一失的。皇上這一卦凶中藏吉、禍福相依,並非絕路。我同皇上說過之後,又細細算了一些旁的雜事,粗略地估摸了一下,總有幾十種變數,其中不乏有柳暗花明之途。所以我想,有兇險、有刀兵,也未必就是壞事,說不定是命運給了您二人一個絕處逢生的機會呢!」
「可是,夫婦分離、子孫離散……這些也不是好事啊!」蘇輕鳶的心中越來越亂。
程若水攥了攥她的手,面露微笑:「有散才有聚。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
蘇輕鳶覺得,這樣的安慰簡直是隔靴搔癢,並不能讓她安心。
她皺眉思忖良久,終於又問:「這些事,你都是同陸離說過的?」
程若水點了點頭:「皇上說刀兵之災不可避免,只要人還在,就是上上大吉。至於離散——皇上的意思是,縱然離散到天涯海角,他也總會找回來的。」
蘇輕鳶苦笑了一聲,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程若水似乎還有話說,但蘇輕鳶不開口,她便也就沒有再說下去,只是眨著一雙溫柔的眼睛,靜靜地坐著。
許久許久,蘇輕鳶低低地嘆了一口氣:「這半年,我已被種種波折給嚇怕了……我只想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可是命運似乎不打算給我這個福分——你的話好像還沒有說完,另外那一半只對我說的話,又是什麼呢?」
「是有關娘娘您的命數……」程若水斟酌著詞句,小心地開了口。
「我的命數無非『生死』二字,怕是不需要卜算了。」蘇輕鳶淡然一笑,從容地道。
程若水輕輕搖頭,神色凝重。
蘇輕鳶不由得緊張起來:「莫非你也覺得我是南越皇朝的災星?陸離命中的兵戈之災,是由我而起?」
程若水眉頭緊鎖,許久不語。
蘇輕鳶心慌意亂,忽然又記起了一些旁的事,卻不敢提起。
十七八年之前,那個導致巫族覆滅的預言——會應驗在她的身上嗎?
蘇輕鳶用力搖頭,想把那個可怕的念頭甩出去。
什麼星辰變、天地驚,什麼四海統一、天下共主,她是不信那一套的。
即使天下當真已到了「分久必合」的時候,那也是朝局中心那些男人們該操心的事,與她一個生性疏懶的小女子有何牽連?
這樣想著,蘇輕鳶勉強穩住心神,緊張地看著程若水。
程若水遲疑許久,終於咬牙道:「您的命數,有沖犯帝星之勢。」
「你是說,我會害死陸離?」蘇輕鳶慌了。
程若水有些為難:「卦象上看不出太多細節,所謂『沖犯』,可能是您的運數對皇上有所干礙,也有可能是……」
「我不會傷他的……我寧可自己死,也不會傷他分毫。」蘇輕鳶心裡很篤定這一點,可是不知怎的,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她卻有點兒底氣不足。
「有娘娘這句話,若水就放心了。」程若水似乎真的鬆了一口氣,臉色舒緩了幾分。
蘇輕鳶不解。
程若水便嘆道:「皇上命中最大的變數,恐怕就是娘娘您了。您若有意傷他,前面的路必定是險之又險。幸好娘娘心中堅定——如此一來,再多的變數也都可以化險為夷了。」
蘇輕鳶搖頭苦笑:「我確實無意傷他,但我既然是他命中的變數,你焉知我不會身不由己地應了卦象、成為沖犯帝星的凶煞?」
程若水抿唇一笑,平靜地吐出四個字:「人定勝天。」
蘇輕鳶忍不住笑了:「人定勝天?這可真不像是一個占卜師會說出口的話。」
「若是對著旁人,我確實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但是娘娘您,同別人不一樣。」程若水正色道。
蘇輕鳶實在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一樣」。
但程若水似乎很高興。她像是解決了一樁大麻煩一樣,眯起眼睛,笑得十分愉悅。
蘇輕鳶反倒被她笑得有些無措,心裡不免又覺得七上八下的。
程若水沉吟片刻,忽然又抬頭笑道:「方才的這些話,我都沒有同皇上說——若是說了,皇上定然又要費盡心思瞞著您,不許您知道了。」
蘇輕鳶低頭不語。
程若水笑道:「皇上總想竭盡全力把娘娘保護起來,不肯讓您承擔任何風險,可是他卻一直不明白,他的身後,恰恰是最危險的地方。」
蘇輕鳶細細地想了一想,抬起頭來笑了:「你的意思,我明白。」
「難道娘娘就不懷疑我別有用心?」程若水有些詫異。
蘇輕鳶笑得很坦然:「定國公程家的女兒,怎麼可能『別有用心』?」
程若水聞言,又是抿嘴一笑,隨即起身告辭。
蘇輕鳶也不挽留,只是待她走後,立時垮下臉來。
對於程若水的話,蘇輕鳶是相信的。
她自己的巫術修行雖然尚不能算是登堂入室,但辨識人心,原本也用不著什麼巫術。
程若水,是這宮中極難得的一個純粹的人,就像她的父親定國公一樣,澄澈得一眼就能看到底。
可也正是因為如此,蘇輕鳶才更加煩惱。
這樣澄澈的一個人,專程過來送給她這樣一個消息,由不得她不放在心上。
沖犯帝星。
蘇輕鳶知道自己和陸離將來的路很難走,但她想不到,除了外在的波折之外,她這個人本身也會成為陸離的災難。
這樣奇怪的卦象,到底會應在什麼事上呢?
還有陸離的「夫婦分離、子孫離散」……
蘇輕鳶苦惱地揉著眉心,心中煩亂不堪。
這樣一來,手邊的書,是再也看不進去了。
陸鈞諾撞開門沖了進來,撲到了蘇輕鳶的床邊:「母后,壞女人有沒有欺負你?」
「哪個壞女人?」蘇輕鳶大惑不解。
陸鈞諾跺腳急道:「淑妃姨母!還有那個什麼嫻妃嘛!凡是跟母后搶皇兄的,都是壞女人!」
蘇輕鳶忍不住笑了起來:「你什麼都不懂,不要亂說話。」
陸鈞諾皺了皺小臉,十分不服氣。
蘇輕鳶只得揉揉他的小腦瓜,笑道:「沒有人可以欺負我,只有我欺負她們的份。」
陸鈞諾這才高興起來。
但是隨後,他又爬上床來,鑽進了蘇輕鳶的懷裡:「母后,現在皇兄不是壞人了嗎?其實……我還是很討厭他的!」
這個問題,蘇輕鳶倒不知該如何回答。
陸鈞諾小聲道:「皇兄先前一直欺負母后,我才沒有忘呢!現在他倒是一副好脾氣的樣子,誰知道他什麼時候又會翻臉!」
蘇輕鳶擰緊了眉頭:「你又在外面聽見什麼話了?」
陸鈞諾遲疑了一下,湊到蘇輕鳶的耳邊低聲道:「外面有人說,昭帝伯伯是父皇害死的、父皇是皇兄害死的、鈞兒以後也會被皇兄害死……」
蘇輕鳶心中一緊,忙問:「這些混賬話,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陸鈞諾慌忙扯住蘇輕鳶的衣袖,急道:「母后別生氣,這些話,鈞兒是不信的!他們還說母後會幫著皇兄一起害我呢,我怎麼會信?鈞兒只是有些害怕……母后,皇兄真的變好了嗎?他會一直待你好嗎?」
蘇輕鳶沉吟良久,只得嘆道:「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所以鈞兒要好好讀書懂事,等你長大了,母后就什麼都不怕了。」
陸鈞諾重重地點了點頭。
蘇輕鳶攥住他的小手,認真地看著他:「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剛才那些話,哪裡聽來的?」
陸鈞諾咬了咬唇角,小心地道:「外面的人都這麼說!他們還說,皇兄買通了父皇身邊的李公公,連續多年給父皇的茶水裡下毒,所以父皇的身體一直不好……」
「簡直一派胡言!」蘇輕鳶攥緊了被角,手指微微發顫。
陸鈞諾低頭道:「他們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就算鈞兒不信,也已經有很多人信了!」
「旁人信了,你就跟著信了?」門口忽然響起一聲冷笑,正是陸離走了進來。
陸鈞諾嚇得打了個哆嗦,又往蘇輕鳶的懷裡縮了縮。
陸離的臉色更加陰沉了幾分。
他快步轉過屏風衝到床前,拽著陸鈞諾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丟到床下:「天底下的糊塗蟲多著呢,你也要跟著一起糊塗嗎?」
陸鈞諾縮著肩膀,許久才道:「鈞兒是不信的。」
「既然不信,你跑到母后這裡來學舌做什麼?故意惹她生氣嗎?」陸離陰沉著臉,語氣並未緩和分毫。
陸鈞諾不敢答話,蘇輕鳶已坐直了身子:「你有脾氣沖我發就是,嚇唬我的兒子算什麼本事!」
「你的兒子?」陸離在床邊坐了下來,笑得有些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