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咒術

  次日,陸離依然沒有上朝。


  文武百官再也穩不住了。


  小路子從朝堂上跑回來對蘇輕鳶說,滿朝文武都在鬧著要來養居殿問疾。


  若是尋常疾病,問疾當然不是不可以。但陸離的病情太過蹊蹺,朝臣若是心存疑慮,只怕一場風波在所難免。


  蘇輕鳶思忖良久,自己乘著步輦去了朝乾殿。


  殿上一片嘩然。


  蘇輕鳶靜靜地等著。直到殿中漸漸地安靜下來,她才沉聲開口:「眾卿不必驚慌,皇帝只是臉上出了些疹子,太醫囑咐過不能見風,所以需要耽誤幾日早朝。眾卿若有要事,只管寫摺子遞到養居殿去就是了。」


  薛厲越眾而出,冷聲道:「陛下染恙,臣等理當前去問疾,焉有不聞不問之理?」


  蘇輕鳶瞥了他一眼,發出一聲冷笑:「說了不能見風,你是生怕皇帝痊癒得太快嗎?」


  薛厲昂然道:「非是微臣多疑——皇上已有兩日不曾上朝,昨日說是太后染恙,今日卻又改了說辭,實在難以令人信服!」


  蘇輕鳶在御座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冷聲反問:「依崇政使之見,真相到底如何?是哀家囚禁了皇帝,還是有人要謀朝篡位?」


  薛厲意識到事態嚴重,一時遲疑不語。


  蘇輕鳶略一沉吟,站起身來:「不是要問疾嗎?崇政使、定國公、六部尚書,一會兒你們跟著小路子到養居殿去,其餘人都散了吧。」


  見她答應得如此痛快,薛厲心中的疑慮去了大半,便沒有再多言。


  蘇翊站了出來:「陛下龍體欠安,非同小可。請太后恩准微臣前往養居殿探視,以安軍心。」


  蘇輕鳶橫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兵部尚書親往問疾,難道還不夠安定軍心么?蘇將軍只不過是個從三品侍郎,居然就自以為能代表『軍心』了?」


  「你!」蘇翊氣得滿臉黑紫。


  蘇輕鳶徑直出門,乘步輦回了養居殿。


  陸離果然還沒醒。


  同昨天一樣,看上去只是睡著,全無半分病容。


  蘇輕鳶攥著他的手,咬牙道:「你若是再不醒,朝堂上怕是要翻天了。到時候我撐不住,你可別怨我。」


  這時,小路子已帶著朝臣們過來了。


  蘇輕鳶站起身,冷聲道:「讓他們都進來!」


  群臣魚貫而入,叩頭問安,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僵了一段時間之後,他們陸續地抬起頭來。


  薛厲的臉色陰沉著:「太後娘娘,這是怎麼回事?」


  蘇輕鳶重新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冷聲道:「如你們所見,皇帝並沒有出什麼疹子——他只是沉睡未醒而已。」


  群臣齊齊將目光投向了跪在一旁的幾個太醫。


  「太后的意思是,皇上昨日也是這般沉睡著,故而誤了早朝?」薛厲有些不信。


  蘇輕鳶將目光投向了小路子。


  後者躬身回道:「前天夜裡皇上歇下的時候還好好的,到了早上起床的時辰,奴才們才發現了不對勁……事出蹊蹺,奴才只好謊稱太后病重,以免朝堂生亂——這都是奴才膽大妄為,請太後娘娘和諸位大人恕罪。」


  薛厲狐疑地看著蘇輕鳶,似乎有些不信。


  幾位尚書大人互相交頭接耳,嘁嘁喳喳的。


  蘇輕鳶冷冷地掃視著他們:「諸位有什麼想法,不妨直說出來吧。」


  定國公的眉頭擰得很緊:「此時蹊蹺,應當徹查。」


  蘇輕鳶重重地在床頭的小柜上拍了一把:「此事如何徹查,那是以後的事,當務之急是如何穩住朝局!你們這些人,是朝中的主心骨,旁人都是以你們馬首是瞻,若是連你們都穩不住,這朝堂會亂成什麼樣子!」


  「朝中的事,不勞太後娘娘費心。」薛厲冷聲道。


  蘇輕鳶盯了他一眼,冷笑起來:「不勞哀家費心?你是怕哀家插手吧?不瞞你說,哀家恰好對你們的事情毫無興趣,尤其不願意見到你這種眼高於頂自以為是的東西!」


  薛厲猛地抬起頭來,額上青筋亂跳,顯然氣得不輕,卻礙於對方的身份不敢發作。


  蘇輕鳶向六部尚書掃視了一圈,冷冷地道:「你們身為朝堂上的中流砥柱,想必應該知道人心穩定至關重要。今日之所以叫你們來,就是希望你們把這個朝堂穩住!朝中有居心叵測的、有時時預備著順風倒的,哀家希望你們之中沒有那種糊塗東西!今後朝中之事,你們自己用心裁度,若有定不下來的,找小英子商量。朝中若有半點風聲傳出去,哀家唯你們是問!」


  「臣等必定盡心竭力!」戶部尚書第一個俯伏下來。


  定國公遲疑片刻,也伏下了身。


  見他表了態,其餘幾人才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跟著說了些諸如「同心協力、穩住朝局」之類的話。


  蘇輕鳶最後看向薛厲,冷笑道:「方才在朝堂上,當眾質疑皇帝病情的是崇政使大人,今後便請薛大人負責向群臣解釋吧!薛大人最好記著——皇上龍體無礙是你的福分,這件事不是哀家在求你!」


  薛厲直挺挺地跪了好一會兒,終於緩緩地伏下身去:「謹遵太後娘娘教誨。」


  「散了吧。」蘇輕鳶冷冷地道。


  六部尚書低著頭排著隊,老老實實地退了出去。


  薛厲略一遲疑,也跟著走了。


  定國公站起身來,擰緊眉頭看著蘇輕鳶:「請問太後娘娘,皇上當真是在養居殿病倒的么?」


  「哀家若說不是,國公爺便能有法子叫醒他了么?」蘇輕鳶反問。


  定國公皺了皺眉,目光銳利。


  蘇輕鳶靠在椅背上,無懼地迎著他的目光。


  許久之後,定國公嘆了口氣:「巫蠱之術歷來都是宮中大忌,但歷朝歷代都有人鋌而走險。皇上此病來得蹊蹺,太后還是查一查宮裡吧。」


  蘇輕鳶緩緩地站了起來:「定國公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定國公搖了搖頭:「揣測罷了。」


  蘇輕鳶的臉色有些難看。


  定國公拱了拱手,退出門去。


  轉過廊下時,他卻又自言自語地道:「持身不正則邪祟相侵……」


  蘇輕鳶推開窗子將一隻茶壺丟了出去,厲聲接道:「妖言惑眾則性命不保!」


  定國公腳下一頓,無奈地搖了搖頭:「朽木不可雕也!」


  「頑固豈能救乎?」蘇輕鳶探出頭去喊了這一句,「砰」地一聲把窗子關上了。


  定國公在廊下站了好一會兒,心裡十分憤怒,同時卻又覺得有些好笑,臉上便不知該作什麼表情才好了。


  小英子從偏殿轉過來,皺眉道:「旁人也就罷了,吏部尚書近來同蘇將軍來往頗多,萬一……」


  蘇輕鳶抬手揉了揉眉心:「今日便是不叫他過來問疾,他必定也要遞摺子來的,到時候瞧見硃批不是陸離的筆跡,他少不得還是要起疑。既然其他幾個尚書都來了,也沒有獨獨把吏部落在外頭的道理。」


  「可是蘇將軍那裡,會不會不安分?」小英子仍不放心。


  蘇輕鳶冷笑:「便是陸離平安無事,那老狐狸又何曾有一日安分過了?」


  段然推門進來,笑道:「你們想得太多了!吏部尚書沒那麼蠢,如今局勢未明,他跟老狐狸走得再近,也不可能完全掏心掏肺……」


  「歸一大師來了嗎?」蘇輕鳶急急地打斷了他的話。


  段然「嘿嘿」地笑了笑,讓出了門口。


  他身後那人摘掉了斗篷,露出一張精神矍鑠的老臉來。


  蘇輕鳶定了定神,合十行禮。


  歸一大師看了她一眼,立即擰緊了眉頭。


  「怎麼了?」蘇輕鳶立時慌了。


  歸一大師緩緩地搖了搖頭,一語不發地走進了內室。


  蘇輕鳶只好跟著進去。


  只見那老和尚繞著龍床轉了兩圈,口中念念有詞,不知在叨咕些什麼。


  蘇輕鳶不敢插言,只好在旁邊站著,緊張得手心直冒汗。


  過了足足有一炷香功夫,歸一大師終於停了下來,響亮地唱了一聲佛號。


  蘇輕鳶不敢再上前搭話,只好向段然使眼色。


  誰知歸一大師卻向她走了過來:「女施主是宮中嬪妃?」


  蘇輕鳶遲疑了一下,不知該如何回答。


  倒是段然笑嘻嘻地替她答道:「這位是當朝太後娘娘!」


  歸一大師的眉頭擰得更緊了。


  「我的身份,跟皇帝的病情有關係嗎?」蘇輕鳶顫聲問。


  歸一大師搖搖頭,又點了點頭。


  蘇輕鳶的臉色霎時變得蒼白了。


  段然忙扶住她,向歸一大師道:「您老還是直說吧,別一個救不好,又把另一個給嚇出個什麼三長兩短來!」


  歸一大師神色凝重地轉著手上的佛珠,吐出了三個字:「是咒術。」


  「咒術?那不是要找個道士來?」段然立刻問道。


  歸一大師緩緩搖頭:「咒術雖是道家法術,但……除非找到施咒之人,否則縱然法力高深者,也未必能解。」


  段然跺腳道:「要能找到施咒之人,那還找道士做什麼?直接拷打那罪魁禍首,逼他把咒術撤了就是了!」


  「阿彌陀佛,此言甚是。」歸一大師雙手合十。


  蘇輕鳶皺了皺眉。


  都說是「出家人慈悲為懷」,看樣子也不盡然,這位歸一大師似乎對打人的事很熱衷啊?

  她的眼珠剛轉了一下,歸一大師的目光便落到了她的身上:「這位……太后,您自己也中了咒術,您是否知曉?」


  「我?」蘇輕鳶心頭一跳,「你是說,我也會像皇帝一樣,沉睡不起?」


  歸一大師緩緩地搖了搖頭:「咒術並非施於您本身,而是針對一個與您血脈相連的人。」


  蘇輕鳶下意識地護住了肚子。


  歸一大師注意到她的動作,嘆了口氣:「原來如此。」


  蘇輕鳶跌坐在軟榻上,許久才啞聲追問:「有辦法嗎?」


  段然笑嘻嘻地道:「瞧你說的!你是信不過歸一大師,還是信不過佛法無邊啊?」


  蘇輕鳶扯了扯嘴角:「我不敢不信,只是……我素來矇昧無知,請大師勿怪。」


  歸一大師緩緩地轉著佛珠,沉聲道:「凡施咒者,必定要借幾分亡靈之怨。貧僧可在此設壇超度,只要亡靈得以超脫、怨氣散盡,生者性命便無礙了。」


  蘇輕鳶忙站起身來,合十躬身為謝。


  歸一大師卻嘆道:「腹中胎兒魂魄未全,最是脆弱。若不能將咒術徹底解除,只怕……唉,昨日因、今日果,且看緣法吧。」


  「不會的……」蘇輕鳶緊緊地攥著手中的帕子,牙關打顫。


  段然立時出去傳人進來,要他們聽從歸一大師安排,設壇做法。


  蘇輕鳶強撐著走了出去,吩咐小路子道:「立即召幾個靠得住的人來,往芳華宮、延禧宮、昭陽宮、養居殿……還有昭陽宮後面的佛堂,各處住人的地方去細細搜一搜去!甭管主子奴才、正殿偏殿,每個犄角旮旯里都給我搜一遍!」


  事關重大,小路子連一絲兒遲疑也沒有,答應了一聲便風風火火地去了。


  段然笑嘻嘻地湊到了蘇輕鳶的身旁:「喂,連你自己的地盤也要搜啊?」


  蘇輕鳶紅著眼睛瞪了他一眼,沒有答話。


  養居殿很快就搜遍了,並沒有發現什麼。


  小路子帶著人往芳華宮去了。蘇輕鳶想跟著去看,卻放心不下陸離,只能在這殿中坐著。


  眼看著太監和侍衛們忙忙碌碌地搭設佛壇,蘇輕鳶的心裡越來越慌。


  聽歸一大師言下之意,陸離的境遇還不算是極危險的。更危險的是她……腹中的孩子。


  映月池的事還沒查明白呢,如今越發連咒術都出來了。


  那人就那麼急嗎?


  蘇輕鳶不由得想起了昭陽宮後面的那座小佛堂。


  岩戶觀音,虔心供奉可保慈孝義全、祖業旺盛?

  可是為什麼住在佛堂里的那個瘋女人,卻口口聲聲要殺一個未出世的孩子,還要殺陸離呢?


  蘇輕鳶一向不信佛,此時卻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歸一大師的身上。


  當然,若能抓到那施咒之人就最好了。


  蘇輕鳶的心裡,第一個懷疑的人當然是那位「念姑姑」。


  第二位,應當數延禧宮蘇青鸞。


  再往後面想,這宮中的恩怨那麼多,恐怕每個人都不能完全排除嫌疑。若是先前的那幾處沒有找出什麼來,恐怕就要大動干戈,在這宮中挖地三尺了!


  趁著歸一大師在忙碌的工夫,蘇輕鳶走進內室,在陸離的身旁坐了下來。


  握著他的手,她的心裡便覺得安定了幾分。


  他應當會沒事的,她想。


  她只是有些不明白,歸一大師所說的「昨日因、今日果」到底是指什麼事情而言。


  難道……這段孽緣非但不容於倫理,就連號稱能「容天下難容之事」的佛法,也容不下嗎?


  她不懂,卻不敢問。


  段然順著牆角蹭了進來,笑嘻嘻地道:「他快要醒了,你要不要趁著他還沒醒,好好出出氣?」


  「出什麼氣?」蘇輕鳶詫異地看著他。


  段然眯起眼睛賊兮兮地笑著:「他先前怎麼對你的,你忘了?」


  「忘了。」蘇輕鳶淡淡道。


  「喂!不是吧?」段然大失所望。


  蘇輕鳶嘆了口氣:「記著那麼多做什麼呢?一樁樁跟他算清楚么?」


  「可是你……唉,記吃不記打,你是傻子嗎?」段然頭一次這樣嚴肅,可惜嘆氣嘆得太誇張,看上去反倒更加不正經了。


  蘇輕鳶悶悶地想了很久,苦笑道:「你是想勸我看開點,是嗎?道理我都明白,可是……不管我有沒有恨他怨他,這孩子……我都已經捨不得了。」


  段然扮了個鬼臉,好一會兒才嘆道:「陸離這小子怎麼就那麼好命!當初他對你……不就是霸王硬上弓嘛?想當年類似的事情我也沒少干,怎麼就沒有一個女人肯心甘情願地替我生個孩子!」


  「你?!」蘇輕鳶愕然地看著他。


  段然昂起了頭,風騷地捋了一下頭髮。


  蘇輕鳶立時冷下臉來:「原來陸離是你教壞的!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以後不許你再接近他,我也不再跟你說話了!」


  「喂,沒這個道理吧……」段然一臉委屈。


  蘇輕鳶憤恨地瞪了他一眼:「你出去!」


  「喂,沒有你這麼做人的吧?昨日你說去請歸一大師,我馬不停蹄地跑到鎮國寺去,又是下跪磕頭又是打躬作揖的,賠了多少好話,不眠不休地幫你把差事辦好了——過河拆橋也沒有你這麼快的吧?」段然喋喋不休地嘮叨著,說什麼也不肯往外走。


  蘇輕鳶再也沒有好臉色給他。


  段然只好慢吞吞地退到了窗前。


  蘇輕鳶以為他果真要走了,便低下了頭。


  誰知才一轉眼,段然又笑嘻嘻地溜了回來:「喂,映月池的那件事有眉目了,你要不要聽?」


  蘇輕鳶很想賭氣說「不要」,但這件事是她數日來心心念念想著的,卻不能不聽。


  彆扭了好一會兒,她只得冷著臉道:「若是真有了眉目,你自然應當說給我聽。」


  段然聞言,笑眯眯地往她身邊蹭了蹭。


  蘇輕鳶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段然只得縮了縮肩膀作乖巧的叭兒狗狀,賠笑問道:「你還記得那個瘋婆子吧?」


  「果然是她?」蘇輕鳶皺眉。


  段然「嘻嘻」笑道:「你能猜到是她,倒比陸離聰明一些——陸離是說什麼也不肯信的。」


  「你細說說。」蘇輕鳶正色道。


  段然得意地扭了扭脖子,卻發現蘇輕鳶完全沒有將目光放到他的身上。


  失落之下,他只得無奈地嘆道:「段然不信那瘋婆子是主使,我只好去查了那幾日附近幾座宮殿之中閑著的太監們,拷問之下果然查到了那瘋婆子的頭上……」


  「可以結案了?念姑姑肯開口嗎?」蘇輕鳶追問。


  段然無奈地攤了攤手:「一個瘋婆子,怎麼審?」


  「她是裝瘋。」蘇輕鳶淡淡道。


  段然給了她一個白眼:「我當然知道她是裝瘋!你當初也是裝瘋來著!你當初裝瘋的靈感還是我給你提供的呢!那又有什麼用?你在我的面前不還是一樣瘋瘋癲癲的?好幾次你差點坑死我,陸離還不是照樣由著你胡來!」


  蘇輕鳶一時無言以對。


  段然氣呼呼地道:「那瘋婆子簡直跟你一樣可惡!我知道她是裝瘋,她也知道我知道她是裝瘋,可她偏偏還要接著裝下去!陸離又不許要她的命,如今我是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所以,你什麼都沒有審出來?」蘇輕鳶平靜地替他作了總結。


  段然有些心虛,好一會兒才道:「也不能說是什麼都審不出來,至少我知道她跟你先前的丫頭疏星姑娘關係密切,或許她是受疏星姑娘指使也說不準……」


  「疏星?」蘇輕鳶愣了一下。


  這個答案其實不算意外。她詫異的是段然的推斷。


  她本來以為,就算這兩個人之間有聯繫,那也應該是疏星受念姑姑指使才對。


  如果段然的推斷是正確的,那麼疏星又是誰的人?

  或者說,疏星是什麼人?


  蘇輕鳶想了許久,搖頭道:「疏星跟了我八年……她只是個丫頭而已。你說念姑姑是受疏星指使,倒不如說是受青鸞或者我父親指使來得準確些——再沒有旁的可能了。」


  話說到此處,她自己忽然一愣。


  父親?蘇翊?

  陸離所中的咒術,會不會與父親有關?

  如果是他,事情似乎完全說得通!

  上次的風波才過去了不到一個月,他又要興風作浪了嗎?


  事情若是扯到朝中去,麻煩可就更大了!

  蘇輕鳶不寒而慄。


  這時,歸一大師已開始在殿中作法,依舊是絮絮叨叨的不知在念著些什麼。


  想必是超度怨靈的經文了。


  蘇輕鳶不懂這些,也不太信。她只是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態,等待著奇迹的出現。


  這一等,就等到了日色西斜。


  殿中的氣氛越來越肅穆,蘇輕鳶也漸漸地被這樣的肅穆所感染了,神情凝重起來。


  八柱龍床上,陸離靜靜地躺著,一動不動。


  蘇輕鳶習慣性地將手放在小腹上,作出保護的姿態。


  她不知道咒術是多麼可怕的東西,但……無論如何,她不能放棄的。


  外面殿中只有歸一大師一人,宮女和太監都被攔在了門外。


  時間一點點流逝了。


  蘇輕鳶聽著「空空」的木魚聲,聽著歸一大師口中發出的那些奇怪的音節,心裡莫名地緊張起來。


  她的掌心不住地冒汗,心臟莫名地開始抽痛,小腹的位置……也開始一陣一陣地躁動了起來。


  段然察覺到她的異樣,下意識地攥住了她的手:「你沒事吧?」


  蘇輕鳶本能地甩開他,搖了搖頭。


  她的腦海中翻湧著無數個念頭。恐懼、憂慮、疑惑、憤怒……


  她猛地抬起頭來,透過屏風的縫隙,死死地盯住外面的歸一大師。


  段然嚇了一跳:「喂,你醒醒!小鳶兒……還是你嗎?」


  木魚聲忽然停了下來。


  歸一大師身子一晃,手中的木棰掉到了地上。


  蘇輕鳶「呼」地站起身來,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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