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各自安好吧
段然很快追到假山後面,拎了一個渾身是雪的宮女出來了。
念姑姑。
落霞和幾個小太監都有些緊張,知道蘇輕鳶不喜歡,只得壓下擔憂,小心地扶著她走出亭外。
這時,一個小太監忽然驚呼起來。
落霞正要呵斥,看見他指著的地方,立時臉色大變:「不好,快扶娘娘回去!」
小林子「嗖」地一下子蹲了下來:「娘娘,奴才背您過去!」
蘇輕鳶來不及猶豫,落霞和淡月兩個人已經不由分說地將她按在了小林子的背上。
一行人飛快地撤出亭子,向外疾奔。
腳下,是冰冷的池水、散落的雪,以及碎成千片萬片漂浮在水上的薄冰。
原來,這亭子是用九根極粗的原木在池中打了樁,建在池水之中的。亭子與岸邊有一道曲折的竹橋相連,取的是清幽雅緻的意境。
而此時,連那竹橋在內,整座亭子竟斜斜地向池中倒了下去!
亭子倒塌得極快,眨眼工夫已經陷下去一半了。至於那座與岸邊相連的竹橋,更是早已看不見蹤影,只有岸邊淺水的地方,還能看到幾截竹竿散落在冰面之上。
距離岸邊還有兩三丈遠,小林子忽然一腳踩空,猛然倒了下去。
幾個小太監慌忙撲過來救,不料卻接二連三地踩空了,驚呼著跌下水去。
淡月拉住了蘇輕鳶的手,卻無法阻止小林子跌倒,眼看便要跟著幾個人一起摔到水裡去。
「快保護娘娘啊!」落霞頭一次這樣驚慌失措,扯著嗓子大叫起來。
岸邊,段然猛地甩手丟開念姑姑,疾奔過來。
不料剛剛奔出兩步,念姑姑忽然大笑一聲,撲上來抱住了他的腿。
這一瞬間,蘇輕鳶已落了水。
侵骨的寒意瞬間席捲了全身。棉衣浸了水,直往下面沉。
「娘娘!」淡月一不小心滑脫了手,急得直哭。
幾個還能穩住的小太監忙追過來撈起蘇輕鳶,蹚著水一步一步地摸索著向前走。
「瘋婆子,你放開我!」段然在岸邊急得都快哭了。
池中,幾個小太監生怕再次踏空,只能用腳尖探路,慢慢地走著。有兩個摔倒嗆了水的更是只能被人扶著一點點往外挪。
「放開我,我能走。」蘇輕鳶咬著牙向小太監喝道。
幾個小太監卻不敢放手。
這時,岸邊的段然忽然覺得腿上一松,念姑姑竟然放開了他。
他微微一愣,尚未來得及反應,只聽「噗通」一聲,竟是念姑姑跳進了池水裡,三步兩步衝到了蘇輕鳶的面前,伸出手來:「給我!」
幾個小太監毫不遲疑,下意識地將蘇輕鳶交到了她的手上。
蘇輕鳶有心反對,卻已無力開口。
這個念姑姑倒確實有些本事。在那麼冷的水裡,她竟像是走在平地上一樣,眨眼工夫便把蘇輕鳶帶到了岸上。
這時,那亭子的檐角已經快要碰到水面了。
小太監和丫頭們也陸續平安上了岸。這會兒誰也顧不得多說什麼,只能拖著快要凍成冰塊的身子,護著蘇輕鳶奔回芳華宮。
回宮之後換了衣裳、燒水暖身子、請太醫熬藥……這一番忙亂,足足費了一個多時辰的工夫。
陸離匆匆趕過來的時候,蘇輕鳶剛喝了葯,正在爐邊的軟榻上躺著。
「你怎麼樣?」陸離的臉色比蘇輕鳶的還要蒼白。
蘇輕鳶沒有動。
她的心裡還在想著一件事。
回來的路上,念姑姑背著她一路狂奔,嘴巴卻一直沒有閑下來:
「有身孕就該好好在屋裡歇著,平白無故地跑到外頭來做什麼?」
「你有沒有發現,你不是自己走進亭子的,而是旁人引著你進去的?」
「在亭子里的時候,是誰一直在跟你說話,害得你連亭子沉了都沒注意到?」
「亭子下面有九根立柱,那竹橋下面更是足足打了幾百根樁子,你相信它們會同時沉下去?」
「是誰想害你,你心裡真的沒有數?」
念姑姑問了一路,蘇輕鳶就想了一路。
越想越心驚。
此時看到陸離,她只覺得心中發寒,比浸在池水之中的時候還要冷、還要怕。
念姑姑這個人,她不喜歡,當然也就不願相信。
但是,那些問題已經在她的心裡扎了根。
陸離問了幾遍都沒有得到回答,心下早已慌了。
這時,段然拿著一隻小瓷瓶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回來了回來了!怎麼樣還趕得及吧……咦,陸離?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正跟你那位貴妃娘娘在望月樓你儂我儂海誓山盟嗎……」 「你手裡拿的是什麼?」陸離沒工夫理會他的挑撥離間,劈手便把那瓷瓶搶了過來。
段然立刻揣起了手:「哦,那個啊?那是余太醫給的,救命用的。」
「給誰救命?」陸離瞪著他。
「你兒子啊!」段然往爐子旁邊一靠,眯起了眼睛。
「阿鳶……」陸離攥著那隻瓷瓶,有些不知所措。
蘇輕鳶終於將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
陸離將瓶塞打開,倒出裡面僅有的一顆藥丸:「阿鳶,是現在要吃嗎?」
蘇輕鳶伸手接了過來,怔怔地看著他。
落霞端了一碗薑湯進來,急道:「娘娘快先把葯吃了,余太醫那邊還在想辦法,您先別亂想……」
陸離大驚失色:「很危險嗎?」
蘇輕鳶把藥丸攥在手裡,閉上了眼睛:「陸離,如果……如果你現在說『不用吃』,我就不折騰了。」
「什麼意思?」陸離沒聽懂。
落霞衝過來,奪過她手中的藥丸,硬給她塞進嘴裡,又把那碗薑湯送到了她的手邊:「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娘娘,您先保住孩子再說啊!」
蘇輕鳶接過碗,一口氣喝乾,又躺了下去。
段然「嘿嘿」地笑著站了起來:「下一副葯余太醫會自己送過來,我就不在這兒礙事了。太後娘娘,您要保重哦!」
「你站住!」陸離站了起來。
「喂,不關我的事!」段然下意識地往門口縮了縮。
陸離衝過去堵住了門口:「到底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會落水?」
「你瞧見映月池了沒有?」段然反問。
陸離默然。
他自然是看見了的。
池上的亭子和竹橋已經沒了蹤影,只有幾根竹竿和一些碎冰在水面上浮著。
那片水,像是一匹素絹上面燒破了一個大洞,醜陋而可怖,令人心顫。
段然揣著手嘆道:「誰能想到好好的亭子忽然就沉了呢?太後娘娘身子還沒好,又在冰水裡面泡了那麼久……」
陸離黑著臉,一拳砸在了他身後的門板上:「你當時既然在場,為什麼不去救!」
「這個問題,你該去問問你的念姑姑!」段然昂著頭道。
陸離擰緊了眉頭。
落霞忙站起來,低聲道:「念姑姑時常犯糊塗的,那也不是她的錯。今日那亭子沉得蹊蹺,若不是念姑姑跟段公子鬧,我們只怕發現得還要晚。何況最後是念姑姑跳下池水把娘娘救了出來……」
陸離終於側過身子,放段然走了。
蘇輕鳶向落霞伸了伸手:「扶我到床上躺著吧。」
落霞正要答應,陸離已轉身回來:「我抱你。」
蘇輕鳶沒有拒絕,只是一到他懷裡便閉上了眼睛,不肯與他對視。
落霞見沒了自己的事,便收拾了葯碗要退下去。
蘇輕鳶卻抬起頭來囑咐道:「你們幾個也記得多燒些熱水暖一暖身子,多煮些薑湯喝。尤其是那幾個落了水的更要好好照料,誰要是病了,一定不要撐著……」
陸離攥住了她的手:「你還替他們操心,不先看看你自己都成什麼樣了!」
蘇輕鳶躺下去,把被子一兜,背轉身去。
陸離在旁急得抓耳撓腮。
蘇輕鳶卻也睡不著,睜著眼睛盯著床上的雕花,怔怔地出神。
明明已經用熱水泡了那麼久,這屋子也多燒了幾個炭盆,可她仍然覺得冷。
太醫說,這一次受寒加上受驚,恐怕有些不好。
聽到那句話的時候,蘇輕鳶忽然有些心灰意冷。
忽然就不想堅持了。
既然有那麼多人惦記著,既然有那麼多人費盡了心思想要這孩子的命,她倒不如放棄了,大家省心。
這個念頭生了根,便再也拋不掉。
想想再過幾日,宮裡又添些鶯鶯燕燕,麻煩只會更多。她大著肚子,能瞞多久?
生下來以後,這孩子的身世又能瞞多久?
即使孩子能僥倖長大,它又該如何面對自己那不堪的身份?
這樣想下去,越想越覺得無趣。
陸離側著身子在床邊躺了下來,將蘇輕鳶連被子一起擁在懷裡。
蘇輕鳶本能地縮了縮身子,把整張臉藏在了被子底下。
陸離隔著被子撫摸著她的腰腹,低聲道:「不會有事的。」
蘇輕鳶扯了扯唇角。
會不會有事,他又如何能知道呢?
那個位置此刻正疼得厲害,她已經能感覺到它想要逃離了。
本就不該來,從未被善待——它到底還有什麼理由堅持留下呢?
從一開始就錯了的。
陸離往床內蹭了蹭,低聲道:「我已經叫人去查了。天氣這麼冷,把池中的木樁全部弄壞絕對不是一兩個人能做到的。如果他們針對的是你……」
「我沒事,你走吧。」蘇輕鳶悶聲悶氣地道。
陸離反倒將她擁得更緊了些:「我想多陪陪你。」
蘇輕鳶發出一聲低低的冷笑。
陸離將手伸到被底,找到了蘇輕鳶的手,攥住:「我應該一直陪著你的……如果我不跟靜敏出去,你就不會出事。」
蘇輕鳶慢慢地轉了過來,睜開眼睛看著他。
陸離支起半邊身子,靜靜地與她對視著。
許久之後,蘇輕鳶扯了扯唇角:「我很好,你不用擔心。」
「真的?」陸離鬆了一口氣。
蘇輕鳶移開目光,淡淡道:「真的。我都想通了。」
「什麼?」陸離覺得有些不對。
蘇輕鳶閉上眼睛,平靜地道:「這孩子,你若想要,我就盡量平安地把它生下來;你若不想要,我如今也還捨得下。今後你若還能來看我,我自然高興;你若不能來,我也懂得。如果先前我的糾纏給你造成了困擾,我很抱歉……以後不會了。」
「阿鳶,你在說什麼?」陸離坐了起來,怒沖沖地看著她。
蘇輕鳶澀澀地笑了笑:「我一直在勸自己把不好的事都忘掉,裝作什麼都聽不見、什麼都看不見,可是……這樣太累了。陸離,我不想再騙你了。」
「你騙我什麼了?」陸離緊攥著雙手,壓抑著翻湧的情緒。
蘇輕鳶咳了兩聲,苦笑:「我假裝什麼都不在乎,假裝還和從前一樣,可是……這樣演下去太累了!陸離,我其實已經沒有那麼喜歡你了……」
「你說謊!」陸離抓住了她的肩。
「疼。」蘇輕鳶皺了皺眉。
陸離只得放手。
蘇輕鳶睜開眼睛,看著他:「人總是要向前走的,咱們誰都回不去了。你捫心自問,你可還像從前一樣喜歡我嗎?」
「我當然……」陸離有些氣急敗壞。
蘇輕鳶嘲諷地笑著:「如果你想說『當然是』,我或許可以理解為,你其實從來都沒有很喜歡我。陸離,你我的情分,若是當初可以順利地在一起,或許能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可是……中間出了那麼多事,以後的事情還會更多,咱們的情分還能支撐多久呢?我已經撐不下去了,咱們……還是各自安好吧。」
陸離重新俯下身來:「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你告訴我你要放棄?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又有人在你耳邊說什麼了?你腦子裡什麼時候才能有一點屬於你自己的東西,不要老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你自己又何嘗不是被別人牽著鼻子……甚至連鼻子都不用牽,人家牽一牽你的手、牽一牽你的衣袖,你就跟人家走了……」蘇輕鳶悶悶地道。
陸離怔了許久,搖頭苦笑:「你還是在為靜敏的事生氣?」
蘇輕鳶搖頭:「最可笑的是,我生了半天氣,忽然發現自己連生氣的資格都沒有了。」
「阿鳶!」陸離攥著她的手,啞聲低吼。
蘇輕鳶睜大眼睛看著他:「她們是你名正言順的嬪妃,我只是個姘頭,還是最見不得人的那一種……我跟她們吃醋,憑什麼呢?陸離,我和你的緣分早已經斷了,根本就不該開始的……」
「我以為,你的心結已經解開了。」陸離痛心地嘆道。
蘇輕鳶緩緩地搖了搖頭,許久才道:「以前刻意不去想也就罷了……如今看看靜敏,再想想過幾日你的嬪妃們進宮來還要管我叫『母后』,越想越覺得……太噁心了。」
「你覺得噁心?」陸離的喉嚨里堵得厲害。
蘇輕鳶苦笑一聲,沒有答話。
陸離低下頭來吻她的臉,她也沒有躲。
陸離忽然意識到,她剛進宮時所受的那些屈辱,早已在她的心底印下了深深的烙印——從來沒有淡去。
那時,他費盡了心思讓她覺得屈辱,讓她時時感到噁心卻怎麼也逃不掉……
如今,那種「噁心」的感覺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裡,就像一道舊傷疤,每到陰天下雨就會翻出來疼一陣子。
他後悔了,卻不知道該如何把她哄回來。
他該如何才能讓她相信,「母后」和「兒臣」之間的這種事,一點都不噁心?
全天下都容不得的事,他如何能強迫她看作尋常?
這一陣子,她偽裝得太好,他竟也就粗心地沒有多想——數月之前,她還是一個天真爛漫不知世事的小丫頭,乍逢巨變,哪有那麼容易就接受了呢?
前一陣子她裝瘋賣傻,又何嘗不是因為那種無所顧忌的狀態可以讓她放下心裡的包袱呢?
他總不能強迫她一直瘋瘋癲癲的,什麼也不想……
許久之後,陸離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去跟禮部說,那幾個女人不必送進來了。」
「別說這麼幼稚的話。」蘇輕鳶垂下眼瞼。
陸離掀開被角鑽了進來,擁住她的身子:「阿鳶,我先前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對你開口,所以才一直沒有說……充實後宮是朝臣們一直在嚷嚷的事,不是我的主意。我原想著用她們來掩人耳目,不是讓她們來給你添堵的。你不用擔心朝臣那邊,我還頂得住。」
「你若頂得住,從一開始就不會答應這件事。」蘇輕鳶淡淡道。
陸離抿了抿唇角。
蘇輕鳶看著帳頂,沉聲道:「既然選定了,就送進來吧。你現在根基未穩,沒道理因為我的任性,又去跟朝臣們磨牙。我今日說這些話,也不是為了威脅你為我空置六宮——我還沒那麼不懂事。」
「我寧願你是在威脅我。」陸離苦笑道。
蘇輕鳶推開他的手:「我累了,你出去吧。」
「阿鳶,你還是要推開我!」陸離急了。
蘇輕鳶緩緩搖頭:「也罷……這件事不急,等你厭倦之後再提也是一樣的。以後我會稱病不出門,你的嬪妃進宮之後,也不必來見我。」
「你還是覺得我會厭倦你?」陸離萬分無奈。
蘇輕鳶澀澀地笑了笑:「當我沒說吧。這會兒我是真的累了。」
「你睡你的,我陪著你。」陸離依然放心不下,便不肯走。
這時,落霞忽然在窗外稟道:「余太醫又送了些藥材過來,已經熬上了。娘娘這會兒身上還好嗎?」
蘇輕鳶沒有答話,陸離又慌了起來:「阿鳶,你今日……到底怎麼樣?太醫是怎麼說的?」
蘇輕鳶悶聲反問:「如果我保不住這個孩子,你還會這樣待我嗎?」
陸離擁著她,許久不語。
蘇輕鳶自嘲地笑了笑,再不多言。
許久之後,陸離長長地嘆了一聲:「都是我自作孽……阿鳶,你如今是一點也不信我了,是不是?」
蘇輕鳶沒有答話。
倒也不是完全不信他,只是……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信了。
從她意識到自己需要用心計、用手段去討好他的那一刻開始,她就不再像從前那樣信他了。
即使有些疤痕已經結痂、有些誤會已經消除,她也回不去了。
蘇輕鳶無比羨慕如今的靜敏郡主。
從前,她和靜敏郡主也算是志同道合——一對兒天不怕地不怕的傻姑娘,互相看不順眼卻又互相引為知己,咋咋呼呼走到哪兒都能惹起一陣雞飛狗跳……
可是如今,她不再是從前的蘇輕鳶,靜敏郡主卻仍是從前的靜敏郡主。
如果陸離喜歡的是那樣的姑娘,靜敏郡主取代她就只是遲早的事。
或許,現在已經取代了吧?
如今他還肯哄她,不過是因為放不下過去的一點執念而已,至多算是出於愧疚,不會再有別的了。
自古以來,哪位帝王會不追求千秋萬世的聲名?陸離是皇帝,他不會允許一個註定被人詬病的污點存在。遲早有一天,她和那些往事,都會被他悄悄地抹殺掉,再不會留下半點痕迹。
今日映月池之事,難道不是一個最好的例證?
宮中人多眼雜,毀掉一座亭台是絕不可能無聲無息的。這件事即便不是他授意,至少也是他默許的。
至於落霞、段然……這幾個人,哪個不是他的心腹?
蘇輕鳶知道自己應該裝糊塗的。可是她又有些不甘心,怕哪天自己無聲無息地死了,對方還在沾沾自喜地以為她什麼都不知道……
這真是一種難捱的煎熬。
陸離一直在看著蘇輕鳶,見她深鎖著眉頭,他便知道她的心裡還在想著一些事。
可是,他不敢問。
這時,落霞又在外面敲了敲窗欞:「娘娘,念姑姑熬了些壓驚安神的湯,親自送過來了,您要不要喝一點?」
「不要,讓她走!」蘇輕鳶立刻坐了起來。
陸離見她坐不穩,忙伸手扶住她:「小心!」
窗外傳來了念姑姑的聲音:「太后此刻是否覺得下腹墜痛、心慌不安?」
「沒有!我好得很!縱然不好也有太醫調治,你算什麼東西!」蘇輕鳶用力拍打著被角,暴躁地嚷著。
陸離一面安撫地拍著她的背,一面小心地勸道:「阿鳶,念姑姑是為你好,何況……這些有年紀的前輩們,辦法總會多一些。」
蘇輕鳶回過頭來,怔怔地看著他。
陸離見她還肯安靜,便向外面叫了一聲,讓落霞和念姑姑進來了。
蘇輕鳶盯著陸離,冷聲道:「她幾次三番勸我打掉孩子,你竟然還敢讓我喝她送來的湯……也真是心大。」
只不知道是真的心大,還是別有用心呢?
蘇輕鳶冷笑著,向念姑姑伸出了手:「拿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