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笑傾倒眾生
一直低垂著的頭，這才抬了起來。林酒娘驚訝的看著眼前出現的這一片杏花林，這才驚覺自己已經在這山中走了很久。
放眼望去，眼前是一片杏花海。雪白雪白的杏花綻放著，林酒娘這才恍然發現，原來這靈隱界中竟然不似漠北鎮，此時正漫天飛雪。
杏花開在山之巔，無論是遠望還是近望，都如是仙境般美好。
她大喜過望。
如此靈氣充足的地方，這些杏花若是採摘一些，它日必能派上用場。她喚出酒靈兒。
酒靈兒立刻變為一隻口袋，飛在空中，與林酒娘並肩行著。
林酒娘才剛剛採摘了一朵杏花，笛聲恍然又再一次響起，飄入耳中竟是那樣的動聽而又分明。
這笛聲不似那些慣常的曲子，或是帶著惆悵，或是帶著憂傷，或是帶著喜悅，或是帶著期盼……
此時飄入她耳中的笛聲之中，有的只是一片清明，空無一物，卻又無所不容，包羅萬象。
該是何等境界的人，才能夠做到不悲不喜、不憂不愁、不食人間煙火、無欲無求、六根清凈、不沾染紅塵俗世？
摘花的手已然停留，征征的呈著摘花的姿勢，甚至忘記了收回。
她的眸光陡然一片清明，視線之中，漸漸出現一個白色的身影。
那是一個男子。
隔的太遠，她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卻能夠感覺到他的氣質。她甚至能夠感覺到這是一個什麼樣性情的人。
他的性情，定是如同這笛聲一般吧？無欲無求、不悲不喜、不沾染紅塵俗世，虛空的仿似根本就不存在這個世間，看起來是那樣的不真實。仿似他是一個從這裡經過的仙人，隨時都會有凌雲離去的可能。
與肩並齊的口袋敞開著，酒靈兒似乎也在聆聽著那仿似從不存在世間一般的仙曲。
看著，看著，林酒娘的雙眸微微發熱，一滴晶瑩的淚珠竟是從她的眸中滴落出來。
她不禁想起了那曾讀過的詩詞：「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杏花、靈山、笛聲……
杏花常有，山常有，笛聲常有，但今夜，恐怕此生只此一次！這一切，只與執笛那人相關。
林酒娘征征的伸手，採摘著一朵一朵的杏花。但她的思緒卻已然隨著這笛聲而飄揚，而紛飛。
一花、一曲、一人、一滴淚……
白衣男子烏髮在風中紛飛，碧玉笛橫在紅唇邊，林酒娘只能見到這樣的側顏，便已覺得驚艷的動人心魄！
一曲即將終了，林酒娘一滴淚之後，卻又是一抹淺笑。
她竟被這種美好感動到了如此地步。
搖搖頭，自嘲一笑，她收回遠望著那白衣男子的眸光，開始凝神採摘起杏花來。
就在這個時候，那白衣男子緩緩轉身，笛聲不變，卻已是看向了林酒娘。
早在她駕著血色長帶停落在這靈山之時，他便已經知道了。
但卻想不到來人竟是如此尋常的一個人。
落入眸中的女子，瘦瘦弱弱小小，纖弱的不像樣子。相貌尋常，看起來並沒有修鍊的資質，更加沒有什麼靈力。但她渾身上下流露出來的氣勢，卻是那樣的倔強與堅韌不拔。
不知她是用了什麼方法駕馭了這血色長帶，來到了靈山。
白衫男子清清冷冷的面容上，在他毫無知覺之間，泛起來了一抹輕笑。
一笑，便足以令眾生傾倒。
一笑，便足以令天地萬物失色。
只是可惜，林酒娘凝神摘花，並沒有將這一笑看在眸中。
採摘夠了足夠的杏花，林酒娘這才停下動作。
耳畔的笛聲已經消失不見，她知那人已經離去，卻仍是忍不住看向他方才站過的地方。
杏花林中，漫天都是杏花雪。
只是那執笛之人，已然不見，不知何時已經離開。
夜涼如水，月光慈悲的籠罩著靈山，每一瓣杏花瓣上都泛著一種如玉般的瑩潤光澤。
這一個如夢似幻，美好的一個靈山之夜。
緩步離開杏花林，林酒娘放飛了酒靈兒。
酒靈兒一路探去，最終在懸崖峭壁上發現了僅有的一株生死草。
林酒娘攀爬上懸崖，將那一株半邊代表著死亡，半邊代表著生機的生死草採摘了下來。
這生死草半邊枯黃，半邊青翠，甚是古怪，但對林酒娘來說，卻是稀世難得的珍寶！
將生死草握在手中，林酒娘不禁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她那失去色血的枯黃小臉上，露出來一抹好看的笑意。
懸崖的另一端，一抹白影迎風而立，飄然若仙。他的眸光卻是飄向了那懸崖上繪成小小一點的瘦瘦小小弱弱的女子。
林酒娘臉上的笑容一閃即逝，她陡然一陣心驚。然而為時已晚，頭暈目炫之中，她如同壁虎一般手腳並用，攀爬在峭壁上的手腳已經綿軟無力，她的身子已如天空之中墜落下來的流星，往下端不停墜去。
「酒仙子！」
變化成口袋的酒靈兒大喊一聲，變回了長著翅膀的小圓球的模樣，急急往林酒娘急墜的方向追去。
它早說過！
它早說過她不可以冒這個險！
現在，危險終於發生了！
靈力本已不多，如何能在這重重結界、遍布機關的靈山逃脫，獲得一線生機？
酒靈兒狂亂想著，拚命追趕。
林酒娘只覺得自己的眼前一片黑暗。她心知這是在夜色之中，但至少天空之中的月亮皎潔，大地仍是一片明亮的啊。她眼前之所以發黑，根本就是自己消耗了指間血、心間血、眉心血的緣故！
原以為已經大功告成，卻不想竟是另一段死亡的開始。
不過，上一次的死亡，她不負任何人，無愧於自己祖父的教導。這一世的死亡，她依舊可以坦然的離去。因為她依舊不負任何人。
林纖纖，我已經為你儘力了！
身體不斷下墜，耳畔是凌厲的風聲。
雙手抓不住任何東西，所握住的只有無盡的靈力和呼嘯的風。
她閉目，這一次的死亡顯然比上一次美好。
上一次……不堪回憶。
這一次她在如水良夜、杏花疏影中聽聞一支仙曲，在這靈氣之中暢遊，已然足夠！
「酒仙子，別放棄！」
呼呼風聲之中，是酒靈兒尖叫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