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空

  兩人沒有說太多的話,對於沈嫚露來說,陸政洵算是一個身份比較特殊的人,除此之外,也沒有太多的感受。


  她之前很想知道以前的事兒,就想過要找他問清楚。但現在,她也不想知道了,而且他也已經是別人的丈夫了,就更沒有必要去把以前的事兒都挖出來。


  說不定是一些令她非常傷心的事兒,既是如此也就沒有必要自尋煩惱。


  沈嫚露握著水杯,在手心裡慢吞吞的轉,與他對視了一會之後,垂了眼帘,嘴角仍然掛著笑。靜默良久,她才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說:「雖然我不記得你了,但我覺得,你也挺好的。婚姻這種事情,光靠一個人是不夠的,我們沒能夠走到最後,也一定不是一個人的錯誤。不過,我的感覺告訴我,你應該對我很好奇。」


  大概,真的是她自己不夠珍惜,才會變成今天這樣。


  陸政洵心頭微動,那一瞬,他的心底湧起一股衝動,差一點,壓不住要爆發出來。


  他下意識的攥緊了拳頭,嘴唇緊抿,沒敢抬頭去看她。


  他怕繼續看下去,會出事兒,會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衝動。


  沈嫚露看了一下時間,說:「你應該要上班吧?」


  這個問題,等同於結束眼下的談話。


  陸政洵也正有這個意思,早一點結束,早一點安全,免得他做出什麼舉動,傷人傷己。


  他點了下頭,說:「那祝你一路順風,平安喜樂。」


  「謝謝,你也是,希望你們早一點找到孩子。」


  他應了一聲。


  卻沒有動,仍然坐在那裡。不知怎麼,沈嫚露突然覺得有點難受,很莫名其妙的一下,她原本想起來,由此又坐住不動了。


  外面,陸蕭然和岑鏡淮坐在車上。


  車內很安靜,一絲聲音都沒有,只兩個人輕微的呼吸聲。


  岑鏡淮一隻手抵著車窗,一隻手握著手機,眉頭微微蹙著,盯著手機屏幕,不知道在看什麼。


  陸蕭然只偷偷的看一眼,隱隱有一種感覺,眼下這個人,跟以前又不太一樣了,沒有那麼重的壓迫感了。


  他再次側目過去的時候,一下對上了他的目光,他嚇了一跳,連忙收回去,低下頭,乖乖坐好。


  岑鏡淮將手機放在腿上,側過頭,正視他,說:「你想說什麼?」


  「啊?」他一臉茫然,訥訥的看他,搖搖頭,說:「沒有啊,爸爸。」


  「那你一直看我?」


  「嗯。」他想了想,說:「馬上要離開這裡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也許我以後都見不到爸爸你了,就多看幾眼。」


  岑鏡淮望著他,說:「誰說的?我一直都會看著你的。」


  「啊?」陸蕭然又愣了愣,眼裡閃過一絲懼意。


  他伸手摸了下他的手,說:「我會無時無刻看著你,並督促你的學習。」


  兩人對視,岑鏡淮對著他笑了一下,「所以,別以為你跑到國外,就可以胡作非為,我的手很長,你到哪裡我都抓的到。表現不好,照樣要挨揍,知道么?」


  陸蕭然說:「我會表現的很好。」


  他咬住了唇,似乎有什麼想說,烏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他,好一會之後,小小的手伸出來,攥住了他的衣服,問:「爸爸,我能問你一個問題么?」


  「你問。」


  「我問了以後,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你問。」岑鏡淮大概能猜到他想問什麼。


  他咬了咬牙,即便岑鏡淮答應了,他依然很猶豫,在他的心裡,他的爸爸是殘暴的,沒有感情的,需要小心翼翼的對待,不能犯一點錯。


  他深吸一口氣,鼓足了勇氣,問:「我媽媽去哪兒了?我還能見到我媽媽么?」


  岑鏡淮說:「你媽媽去了她自己想去的地方,得到了她想得到的一切,你不用擔心她。同樣,只要你表現的好,長大有出息,她會很欣慰。」


  陸蕭然眼裡是掩飾不住的失落,他自出生就一直在馮梨薇的身邊,從來也沒有離開過。


  他不知道媽媽去了哪裡,但他覺得,一定不會是什麼好地方。


  他有些生氣,如果他不是小孩,他一定能夠保護媽媽不被人欺負。他低了頭,盡量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揚了笑容,點點頭,說:「我知道了,我會乖乖的,我會很聽話,我也會出人頭地。」


  馮梨薇不是個好母親,她被折磨成了瘋子,不可能再回到陸蕭然的身邊。


  可就算她不是瘋子,回到陸蕭然身邊,也沒有好處。


  他拍拍他的肩膀,沒有多言。


  希望他長大以後,能夠明白,馮梨薇的教導是錯誤的。


  這時,陸政洵和沈嫚露從餐廳出來。


  陸蕭然正預備下車的時候,突然一個身影從旁邊猛地竄了出來,叫囂著沖著沈嫚露他們而去。


  對方來的很突然,打扮看起來沒有攻擊性。


  手裡拿著瓶子,一步過去,便沖著沈嫚露潑了過去。


  所幸,陸政洵的反應快,他一下將沈嫚露拉在身後,那濃烈刺鼻的液體,直接灑在了他的身上。岑鏡淮的人迅速制止,將女人壓在地上。


  陸政洵臉上被弄到了一點,衣服直接腐蝕,深入了皮肉。


  沈嫚露驚懼,有些不知所措。


  反倒是陸政洵比較冷靜,她要過來碰他,他立刻避開,說:「打急救電話。」


  沈嫚露點頭,從包里拿出手機,撥通了120。


  襲擊他們的是陳潔潔。


  她紅著眼,看著他們,咒罵:「賤人,賤人!是你們害死我的孩子!我要跟你們同歸於盡!」


  「陸政洵你就不是個男人,你不是男人!」


  岑鏡淮和陸蕭然一塊下車。


  陸蕭然立刻跑到沈嫚露的身邊,問:「你沒有事吧?」


  她看向陸政洵,「我,我沒事。」


  她臉色發白髮青,看向被壓在地上近乎瘋狂的陳潔潔,心驚膽戰。


  陸政洵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但濃硫酸腐蝕性很強,身上大面積被腐蝕,看起來有點可怕。


  救護車很快就到,他被醫護人員弄上車,沈嫚露自然也要跟著去。


  陸蕭然拉了她一下,說:「別去了。」


  「你先跟著阿政,我去醫院看看情況,很快會回去的。」


  「你別去了。」陸蕭然還是那句話,並拽著她的手,不肯放,「我們回家吧,外婆要擔心了。」


  沈嫚露看了一眼,想了下,還是得去一趟,「你聽話,你跟著你爸爸,我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陸蕭然不高興,但也沒有辦法,最好的辦法,就是他也跟著一塊去。


  沈嫚露已經竄上了車子,陸蕭然回到岑鏡淮身邊,說:「爸爸,要不我們也快去醫院看看吧。」


  「嗯,你先上車。」


  他稍微鬆口氣,聽話的先上了車。


  陳潔潔還在叫囂,岑鏡淮走過去,她看到,就開始吐口水,儼然一副神經病的模樣,「我要殺了你,我遲早要殺了你!你一定會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岑鏡淮揚了下巴,說:「先把人帶到車上。」


  「是。」


  隨後,兩位手下,就把人押上了車。


  但一個瘋子,精力充沛,即便被人扣住,嘴巴也一刻不停,身體不停的反抗,十分惱人。


  陳潔潔的手上也被濃硫酸腐蝕了,血水混合著皮肉,看起來有點噁心。


  由此,岑鏡淮一併把人帶去了醫院,也提前聯繫好了醫生。


  到了醫院,陸政洵進了急症室,沈嫚露被攔在外面等著。


  岑鏡淮已經給魏美婕打了電話,人應該很快就會到。


  到了急症室大廳,陸蕭然一眼就看到了沈嫚露,拉了拉岑鏡淮,說:「她在那邊。」


  岑鏡淮跟他一塊過去,「什麼情況?」


  沈嫚露回頭,見著他,心下倒是安定了一點,搖搖頭,說:「不知道,剛在救護車上看到,感覺不太好。」


  這時,急症室門口傳來叫囂聲,沈嫚露看過去,便見著陳潔潔被帶進來,精神科的醫生已經來了,要把她弄去科室,手上的傷,那邊也會一併處理。


  陳潔潔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他們,那眼神充滿了仇恨,沈嫚露不受控制的縮了一下脖子,立刻轉開了視線,看向了岑鏡淮,「她,她受傷了么?」


  「手上弄傷了,我已經跟精神科的大夫都說過了,你不用擔心。」


  她點頭。


  半小時后,魏美婕也趕到,事情經過,岑鏡淮已經跟她說過了,陳潔潔送去精神科,她也是同意的。


  兩個兒子,陸政淅算是徹底廢掉了,也就陸政洵還能起來,她也全部指望這個兒子了,可不能有什麼事兒。


  陸蕭然見著魏美婕來了,便扯了扯沈嫚露的衣服,說:「我們可以回去了吧?」


  「等醫生出來,知道情況就回去。」


  陸蕭然也沒多話,拉著她的手,與她站在一塊,看到附近有椅子可以坐,就拉著她過去坐下來。


  沈嫚露出去太久,伍菲就掛心,中間打了兩個電話,沈嫚露都打了哈哈過去。


  陸政洵傷的有點嚴重,醫生處理完,就辦了入院手續。


  因為是自家糾紛,也就沒有報警。


  陳潔潔那邊,醫生先給控制住了,病情還進一步檢查評定。


  伍菲的催促,沈嫚露沒有待太久,知道陸政洵暫時沒有大礙,就先回去了。


  魏美婕去辦理手續,病房裡也就只剩下岑鏡淮和陸政洵兩個人。


  當然,在陸政洵的眼裡,眼前的人,還是陸政慎。


  他只隱約覺得,他有點變化,並不能確定,是不是真的換了個人。


  兩人對視,片刻之後,陸政洵問;「你把孩子弄去了哪裡?」


  「陳潔潔大概率是瘋了,你準備怎麼辦?」


  「最大的癥結在於孩子,我相信孩子回來以後,她會好起來。」


  「我並不那麼認為。」


  如果精神病患者這麼容易恢復,那就不是精神病人了。


  「我會配合醫生,我相信她會恢復的。」


  岑鏡淮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點點頭,「孩子的事兒,再等等,能找回來。」


  陸政慎把孩子隨便給了人販子之後就沒有再管,所以現在這孩子流落到了哪裡,還真是不知道,得繼續找,他總會找回來。


  陸政洵看著他,這病房裡也沒有別人,他想了一下,還是問出口,「你,你是老三的孿生弟弟?」


  岑鏡淮並不慌張,對著他笑了一下,說:「我現在是陸政慎。」


  他頓了頓,而後笑了起來,默了一會以後,說了聲謝謝。


  他沒有久留,魏美婕回來的時候,他就告辭了。


  魏美婕沒有想到他還能幫忙處理這事兒,真誠的說了聲謝謝,又補了句對不起,然後親自把他送到樓梯口,才回了病房。


  「這老三有點奇奇怪怪的。」


  「別管人家,我們管好自己。潔潔那邊,你去看看,我這邊沒事兒。」


  魏美婕有些生氣,可也怨不得人,這事兒說到底還是要怪他們自己。


  陳潔潔也不想變成瘋子,她變成瘋子,她也很痛苦。


  怪來怪去,最後,還是自己的錯。


  魏美婕長長吐出一口氣,眼淚一下就來了。她坐了一會,才起身,「那我去看看,你有事就摁護士鈴。」


  「我又不是小孩子。」


  魏美婕去了精神科,陳潔潔這會上了鎮靜劑,已經睡著了,因為情緒一直很不穩定,不受控制,只能上鎮靜劑。


  她找到主治醫生,詢問情況,不容樂觀。


  魏美婕也做好心裡準備,所以不管什麼結果,都能接受。


  沈嫚露回到家,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伍菲,行李已經全部都收拾好了,不到上飛機的那一刻,伍菲心裡總歸還是不安定。


  晚上睡覺,起來很多次,就是怕,生怕中間再出什麼幺蛾子,生怕是一場歡喜一場空。


  沈嫚露也沒有睡著,她腦子裡一直在想陸政洵,還有陳潔潔。


  那雙帶著仇恨的眼睛,她一直忘不掉。


  陸蕭然晚上跟她睡一屋,她睡不著,也影響到了他。


  他的小手,突然,放在了她的身上,說:「你別動了,明天早上的飛機,你不打算睡覺了?」


  「你睡你的,我出去吃點東西,餓了。」她索性掀開被子出了房間。


  沒想到,走到樓下,遇到了同樣沒睡的伍菲。


  「媽,你怎麼還沒睡啊。」


  「有點睡不著,你呢?怎麼也不睡。」


  沈嫚露聳聳肩,「也睡不著呀。」


  母女兩去了客廳,閑著也是閑著,伍菲就給沈嫚露講她小時候的事兒,關於她小時候,還有錄像帶,她又去找,放給她看。


  說的一開心,伍菲就給忘了,把陸家一塊都說了進去,把她跟陸政慎和陸政洵之間的糾葛都一塊說了。


  等把自己說哭了,才反應過來,這事兒是要瞞著的。


  她一愣,再看沈嫚露,她臉上笑容已經沒有了。


  伍菲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說:「嫚露……」


  沈嫚露回神,笑了一下,說:「我沒事,我沒事啊,這不都已經過去了么,反正我是一點記憶都沒有,聽著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沒有太多感覺,我不是玻璃,沒那麼容易粉碎的。」


  她握住伍菲的手,笑著寬慰。


  「反正不管怎麼樣,我們都要走了,以後都不會回來了。陸家那些人,好好壞壞,死死活活,跟咱們都沒有關係。」


  「是。」她點點頭。


  母女兩個又聊了一會,天都快要亮了,才回去睡了一會。


  他們是早上九點的飛機,一家子起的很早,陸蕭然很早就起來,但沈嫚露剛睡沒多久,叫了好幾次,都沒起來。


  最後,早餐也在車上吃。


  她和陸蕭然一塊,坐在保姆車的最後,她手裡拿著三明治,側頭看著窗外,昨晚伍菲的那些話,一直還在她耳邊迴繞。


  知道全部以後,才真的覺得,失去記憶是一件多麼好的事兒。她不會再有難過的感覺,只是覺得過去的自己很可笑,很傻,而且蠢。


  一手好牌打到稀爛,真的很遺憾。


  沒有記憶,所以她對這個城市也並不留戀。


  到了機場,一切都很順利,過了安檢和海關,坐在候機室,伍菲總算是鬆口氣。


  臉上的笑容都變得愉悅起來,看著外面晴朗的天空,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說:「今天天氣真好啊,感覺很久沒有看到那麼藍的天了。」


  沈嫚露跟著往外看了眼,笑說:「是啊。」


  九點,三個人上了飛機。


  九點半飛機起飛,看著遠去的陸地,沈嫚露在心裡說了聲再見。


  對過去的自己,也是對這座城市,更是對過去的人和事。


  她想,她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


  林景程死後,章惠新的情緒也一直不好,整個人戾氣很重,一點點不順心,就會擴大情緒。


  溫玖容還被她鎖在家裡。


  陸政君和陸政臨來過兩次,都被她打發了。


  她現在終日以打罵溫玖容來發泄情緒,林弘毅也不管她,並且對她的同情慢慢變成了厭惡,很多時候都不回家了。但現在的章惠新,也不管他回不回來,她現在有玩具,每天不無聊,也不會放心思到林弘毅的身上。


  溫玖容被她折磨的不輕,軟的,硬的,都試過。


  但現在的章惠新油鹽不進,她逃不出去,不見天日。


  許是自己做了母親的緣故,林景晴現在比以前懂事很多,知道林景程的死對章惠新打擊很大,基本上每天都會過來一趟,跟章惠新說說話,帶著她出去散散心。


  還想著要帶她出去旅遊。


  又把孩子抱過來,希望能分散一下。


  可章惠新不喜歡孩子,她的心態有點扭曲,看到孩子,就想到林景程連一個孩子都沒有,就這樣沒了,感到心酸不已。


  她甚至還要埋怨林景晴,是她當時沒有出手相助,林景程才會變成今天這樣,還有時文悅,還有那個陸政慎。


  她心裡充滿了恨,林景晴來一次,就要慫恿一次,讓她指使她老公去迫害陸政慎。


  林景晴嘴上應著,也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現在誰會去得罪陸政慎,他勢頭那麼強,得罪不起。而且,現在姚福生完全是靠他吃飯,也靠他在家裡有了立足之地,怎麼可能還跟人對著干。


  她現在生了孩子,也是一心一意的顧著姚福生,希望他能越來越好,這樣她跟孩子也會越來越好。


  自然不會再做什麼愚蠢的事兒。


  章惠新雖然怨林景晴,但她始終是自己的女兒,她就把這一份恨,轉嫁到了林溫馨的身上,怨恨她不出手相助。


  她就這樣,怨天怨地,怨恨身邊過的好的人。


  彼時,時文悅被譚月華關在鄉間的一處莊園里,每天親自照顧,上廁所都不離開一步。


  緊緊看著她,也是怕她要做出傻事。


  時文悅倒是很安靜,回來以後,倒是沒有反抗,但活著,卻像是死了一樣,譚月華讓她做什麼就做什麼,一天到晚也不說話,像個提線木偶,譚月華的提線木偶。


  最終,是譚月華受不了。


  她發了火,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痛心疾首,「你為了一個男人,跟我過不去,讓我傷心難過,這樣折騰你自己,你說得過去么?時文悅!我生你,養你長大,費盡心血,努力把最好的一切都給你,你就是這樣回報給我的,是么!在你眼裡,一個男人,比自己的親生母親,都要重要一百倍,是么?!」


  「在你的眼裡心裡,愛情比親情更重要,有了愛情,你就可以跟父母斷絕關係,是么!」


  譚月華這股氣憋了很久,看著她依舊無動於衷的樣子,再一次甩手,狠狠的打在她的臉上。


  她下手很重,時文悅一張白皙的臉上,瞬間浮現了一抹五指印,臉頰很快就腫了起來,嘴角都流血了。


  時文悅吐了口氣,而後,把血水吐了出來,慢慢抬眼,「所以,我不是聽你的話么?我按照你說的,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吃就吃,睡就睡,拉就拉,你還想讓我怎麼樣?」


  她突然像是想到什麼,「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想怎麼樣。那你要再等等,我演技有限,要多加練習,才能呈現一個你覺得好的女兒。」


  譚月華再次揚手,這一次,卻沒有打下去。


  時文悅仰著頭,黑白分明的眼睛,靜靜看著她,等著這一巴掌下來,一點也不害怕。


  但是,譚月華沒有,她一甩手,把茶几上的東西一下掃落在了地上,然後離開了莊園。


  她走後,時文悅才落下了眼淚。


  她仍然挺直著背脊,坐在沙發上。


  她呆坐了很久,眼淚才慢慢掉下來,屋子裡很安靜,傭人拉回走動都沒有聲音。


  外面天色暗下來,老傭人過來叫她吃飯,因為就她一個,老傭人就只做了一碗麵條。


  「小姐,吃飯吧。」


  「不吃了,我沒什麼胃口。」


  「沒胃口也吃一點,我煮了面,我去給你拿過來。」


  很快面就端到她面前,看起來很好吃,有荷包蛋,有肉絲。


  她看了一會,還是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就一口,她就哭了起來。


  這味道,很像林景程做的。


  她一時沒有忍住,壓抑了很久的悲傷一下子全部湧上來,擋都擋不住,嘴裡含著一口面,吞不下,吐不出。


  老傭人嚇了一跳,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拿了紙巾,在她面前蹲下來,「小姐,你怎麼了?你可不要嚇我,是不是這個面不好吃?」


  她說不出話,也控制不住。


  老傭人不太會安慰人,也就只好坐在旁邊,慢慢的給她順氣,拿紙巾讓她把嘴裡的面吐出來,免得嗆到。


  時文悅雙手捂住臉,哭了很久,哭到再也哭不出來才停止,悲傷到最後是空。


  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樣。


  她躺在沙發上,不想動。


  老傭人一直陪著她,說:「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兒,母女之間沒有隔夜仇的,有什麼話坐下來好好說,肯定能說明白。」


  「你這樣,最難過的,除了你自己,就是你媽媽。」


  老傭人自顧自的說。


  時文悅一句也沒聽,但也沒有打斷,她不想安靜下來,她需要有人在身邊說話。


  譚月華足足三天沒來,時文悅臉上的紅腫消的差不多,只嘴角的淤青還掛著。


  這天,她收拾了一些東西,離開了莊園,沒人攔著,她到門口的時候,正好停著一輛車,顯然譚月華給她安排好的。


  她上車,司機問:「小姐,要去機場么?」


  「是的。」


  司機拿了個袋子給她,「這是您的證件,是夫人讓我拿給你的。」


  她打開看了看,裡面還放著一隻手機。


  她拿出來,電是滿的。


  車子啟動,往機場去。


  譚月華自然不會由著她,安排了人跟著她,保護她的安全。


  人上了飛機,手下的人給譚月華打了電話。


  她正坐在書房,手裡捧著茶杯發獃。


  電話接起。


  「小姐上飛機了。」


  「知道了。」


  掛了電話,書房的門推開,時曄進來。


  她立刻回神,回頭看過去,露出溫和發笑容,把茶杯放下,站了起來,有些詫異,說:「你不是去上班了么?怎麼回來了。」


  「老婆和孩子有矛盾,我怎麼能視而不見。」他走到她跟前,說:「她又回海城了?」


  譚月華嘆口氣,「是啊,就讓她回去。」


  反正人已經沒了,她總會想明白,總會回來的。


  她給岑鏡淮打過電話了,到了那邊有個照應,也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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