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6章 番外 游婉宋媛2
游婉聽到雲長道問及宋媛時,她一慌過後,就是後悔,但這具身體依舊是她的,只不過內里陰魂不同而已,而且昨晚宋媛將白天所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看她的神色並沒有隱瞞什麼,所以她確定雲長道和宋媛之間並沒有發生什麼特殊的事情。
連最親近的阿爹阿娘都分辨不出來,雲長道只不過是一個才見過她幾天的人,憑什麼他就能一口斷定昨天來的那個不是她?
游婉難免心存僥倖,假意奇怪的問雲長道,怎麼會懷疑她有個雙胞胎,游家是不可能有雙胞胎的。
她本以為雲長道多少會追問幾句,但他卻只是沉沉的看了她幾眼后,又沉沉的轉過眼去,跟前幾天沒有任何區別。
游婉試著又問了幾次,卻發現雲長道對她並不怎麼搭理,她心中泛酸,明明她與宋媛互換身體都能將對方裝得很好,雲長道不可能分辨得出來。
當晚夢中宋媛早早的坐在蟲崖的頂端等她,可游婉卻並沒有跟以前一樣走過去,而是站在她身後,看著她腳下的萬丈懸崖,蟲崖的萬家燈火都在她晃蕩的腳下,可她卻從未想過離開這裡。
但只要游婉推上一把,她必然從萬丈懸崖落下,雖說夢中摔落不會死,可生死之間,宋媛陰魂也會暫時歸不了體。
宋媛知道她在後面,卻也沒有出聲,這一晚是她們之中最沉默的一晚。
游婉知道,宋媛單純快樂,可她並不傻子,蟲崖那位宋嫵阿姆無論是哪方面都是強者,夏荷是她選定的下任繼承人,雖然由宋棲梧養育,卻由宋嫵阿姆親自教導,宋媛因為單純,所以往往有些事情,她能一眼看到底,不會受其他東西影響。
雲長道對游家有目的,游婉知道,就像她阿爹宋棲桐對雲長道有目的一樣,可她被雲長道遮了眼,宋媛卻沒有,反而遮了雲長道的眼,這才是游婉最不能接受的事。
明明一模一樣的人,憑什麼宋媛就能反殺。
第二天游婉醒來,在床上坐了一會,突然下了一個決定,她想裝宋媛也不是難事,只不過她想不想而已,既然雲長道喜歡宋媛,那她就是宋媛,她倒要看看雲長道是不是真的能分出來。
這件事情,從最初的少女慕少艾,到游婉炫耀,然後被成了少女之間的較量。
果然當游婉裝著宋媛的性情出現,眯著眼帶著蟲崖少女採花時的歡快看著雲長道時,一直綳著臉的雲長道居然笑了。
一個長相憨厚的少年,一旦笑起來,就好像槐蔭鬼柳的柳條飄蕩了起來,拂過人的心尖,讓人心裡痒痒的。
游婉心裡對於宋媛的那一點點嫉妒,終於被這一個笑慢慢拂散了,只要雲長道能對她笑,她是游婉還是宋媛,都不重要了吧?
當晚雲長道跟她講了很多槐蔭鬼柳的事情,還教了她一個極易的符紋,如何將一隻蟲子變成一隻蝴蝶,蝴蝶是宋媛最喜歡的生物,她身上的本命蟲是蛇瞞,吸血兇狠而且醜陋,她喜歡漂亮的蝴蝶。
雲長道問了許多蟲子的事情,游婉知無不言,甚至提及了蟲崖的美景,雲長道聽著心生嚮往,游婉雖然知道不對,可少年深思的模樣讓她連心都揪緊了,她恨不得直接將他拉入夢中,讓他看看蟲崖的美景,可她也怕,怕他想看的不只是那美景。
好日子總是有時限的,半個月後,雲長道回了江北何家,游婉卻對於裝宋媛似乎已經習慣了,她阿爹發現了她的不對勁,但她既然套出了他想要的,還以為她春心大動,自然也不會管。
雲長道會時不時寫信帶東西給她,送信的是一隻屍鸞,雖然是只死的,但屍體不腐,毛色依舊鮮艷,讓游婉有一種青鸞傳音,鸞鳳和鳴的歡喜。
游婉會在半夜偷偷跑到村口收信,阿爹會幫她瞞著阿娘。
而她給雲長道寫信時,只會用蝴蝶,以蝶傳信,這是宋媛最拿手的,那時她已經學會了初極的造畜之術,能變出臉龐大的蝴蝶,薄薄的一封信,每次她都會用兩隻蝴蝶相送。
雲長道給她青鸞傳音,鸞鳳和鳴;她就還他,蝴蝶雙飛,情意綿綿。
游婉發覺自已在雲長道面前越發像宋媛時,是在十六歲的時候,從見過雲長道后,她和宋媛再也沒有換過身體,就算在夢裡也只是說說話,再也沒有談論過雲長道,可她發現她行事穿衣都越發的向宋媛,更甚至每晚打量宋媛時,會細緻的打量著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陰魂,然後改變不像的地方。
十六歲那年,阿娘又出了一次遠門,阿爹在第二天晚上,突然將她的床挪開,帶著她開始朝下挖。
游婉這才知道自己睡了十六歲的床底下,居然還有那樣一個存在,漆黑的根須盤轉著又被她的血打開,裡面一條條巨大的蛇骨盤放著,上面還貼了符紙縮小,卻依舊顯得巨大無比,游婉還在震驚著,她阿爹就已然將這些蛇骨收了起來,讓她以碟傳信,叫雲長道用屍鸞帶他們和這些蛇骨去何家。
游婉知道阿爹和雲家在商量著什麼,但蛇骨通巫,性邪且怪,她床底下連著入口,這些東西就是游家的,她在當初與宋媛交換身體時,就已經知道了游家和蟲崖宋家的關係,他阿爹放著富甲滇南的蟲崖不要,卻跑到游家入贅,天天下地,肯定有所圖謀。
她想阻止,可阿爹說他已經約了雲長道和他爹,今晚如若不將這十條蛇骨送過去,雲長道怕是再也沒有機會出何家了。
雲長道在何家受了多少排擠,吃了多少苦,游婉多少能猜到一點,而更讓她下定決心的是,阿爹從掏出了一對蛇骨杖。
蛇骨斷口處微有玉化之象,證明這對蛇骨杖年代久遠,阿爹告訴她,這是雲長道他爹用來定親的,而游家的東西,就是這十條蛇骨。
突然來的狂喜衝散了游婉所有的顧慮,游家向來一脈單傳,她是阿娘獨女,這些東西遲早都是她的,給她當嫁妝也沒什麼。
當她和阿爹將東西送到何家時,雲長道只是沉沉的看著她,沒有信中的溫情,更沒有離開時那種燦爛得讓人心尖發癢的笑意,游婉努力學著宋媛的模樣朝他笑,雲長道雖然笑著點頭,但那雙藏著精明的眼裡,卻並不見喜色。
更讓游婉不明白的是,阿爹從她身上取走了所有的蛇瞞。
那蟲子是她和宋媛身體相通的標誌,她身上的蛇瞞就是宋媛身上的,而蛇瞞是宋媛的本命蟲,是她用身上精血化的。
她似乎感覺到了哪裡不對,卻又不知道哪裡不對,只記得那一晚元生院內,燈火通明,屍鸞展著翅膀在空中盤旋尋視,何家家主以及主要人物全部都聚在雲長道的院子里,還未到二十歲的雲長道在一堆長輩,更甚至老者面前,侃侃而談,用指尖在一條條蛇骨上,用符紋記下什麼。
而游婉卻被拒之門外,她可以隔著滿院的燈光看著裡面的情景,卻因為隔音符聽不到雲長道在說什麼,只要她朝元生院跨進一步,院牆上的魂植以及盤於空中的屍鸞立馬朝她撲了過來,院中所有人都會轉眼看著她。
最後雲長道留下一根蛇骨輕輕撫摸著,並未將蛇骨上記錄下符紋,只是將蛇瞞封入一個罐子里,遞給了何家的家主何意歡,他臉色無悲無喜,但在何意歡接過之後,他突然抬頭看了一眼游婉,那眼裡帶著解脫的笑意,讓游婉莫名的感覺不舒服。
她和阿爹連夜回到了泰龍村,卻發現村長他們都守在院子里,問及蛇骨失蹤的事情。
她這才知道,整個泰龍村都沒有一個正常人,她一直以為自己算是異類,可她卻一直被別人監視著,阿爹讓她進去,也不知道跟村民說了什麼,所有人都散開了。
原本計劃至少半個月才回來的阿娘也連夜趕了回來,與阿爹大打出手,最終看著游婉,又是那種沉沉的審視,讓游婉心生寒意。
而游婉當晚在夢裡見到了宋媛,她依舊坐在蟲崖之巔,指尖覆著一隻蛇瞞,她告訴游婉,如若讓有心人拿走了她的精血,她就等於將身家性命放到了別人手中。
她知道游婉身上的蛇瞞被取走了,可游婉認為阿爹不會害她,也不會害宋媛,畢竟她們是雙生子,她朝宋媛大吼大叫,但她只是看著游婉,然後從蟲崖之巔一躍而下,嚇得游婉急忙跑過去,卻只見漫天臉龐大小的蝴蝶圍繞著宋媛,那些蝴蝶游婉都記得,是她以造畜之術變出來給雲長道送信的,可怎麼都到了蟲崖來了,但宋媛沒有見過,怎麼會出現在她夢中?
此後半年,她再也沒有在夢裡見過宋媛,更沒有收到雲長道的信,她想著那些送完信跑到蟲崖去的蝴蝶,日夜撫著那對蛇骨杖,終於還是放出了雙碟傳信給雲長道。
也就是在她傳信的那一晚,她睡得很不安穩,明明外面風平浪靜,可她卻聽到了慘厲的叫聲,還有著古怪的大吼聲,她猛然從夢裡驚醒,卻見阿娘站在床頭沉沉的看著她。
院外雲長道那隻屍鸞盤旋清嘯,利爪撕抓著阿娘布下的符紋衝進了她屋裡,她以為是雲長道傳信給她,歡喜的看著那隻屍鸞,卻又擔心的瞄著阿娘。
可阿娘卻好像並未理會她,而是解了符紋,並且側身讓屍鸞朝她衝來。
就在阿娘側身之時,屍鸞猛的朝她伸出了利爪,將她抓起朝外拖去。
她驚聲大叫,卻本能的引動符紋,冷眼看著的阿娘這才出手將她救下來,但那隻屍鸞卻並不離開,還是阿娘引出地底蛇影,蛇鳥相撲,才將屍鸞引開。
阿爹一直門在門口看著阿爹,他沒有說話,也沒有表情,可阿娘卻只是看著她嘆氣道:「你會後悔的,游婉,你和宋媛之間的事情,我和你阿爹都知道,只是未曾點破。既然雲長道都看出來了,我們怎麼看不出來?你不該假裝宋媛,而更不該幫著你爹害宋媛。可如果害了,你就不該看不明白,依舊懵懂不解,更是傻傻的蝶傳信給雲長道,讓他發現受害的不是你,而是他愛著的宋媛。今晚何家怕是不太平了!」
游婉猛然心驚,她扭頭看著阿爹,阿爹對她最好,不會騙她。
但阿爹卻看著她沉聲道:「阿婉乖,阿爹怎麼會害你。總要有一個游家血脈去做那件事,阿爹怎麼捨得阿婉,所以宋媛最好,她死了,長道才會只喜歡你啊?」
游婉心慌意亂,不知道哪裡出了錯,阿娘阿爹相對沉默,她這才發覺,阿爹阿娘從未住過一個屋子,他們甚至很少說話,他們只會和她說話,這種相對的沉默讓她極為害怕,讓她感覺好像自己從未正視過自己的家,讓她忘記了想要問的那些話。
當天亮之時,屍鸞離開,同時雲長道的爹親自到了游家之外,看著阿娘阿爹道:「長道昨晚逃出何家,何意歡率眾子侄阻攔,被他當場誅殺,一共七十六人盡死,他去蟲崖救那個從未真正見過他的宋媛去了,但那件事不能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