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章 那一夜的哀傷
任母狠狠一咬牙,跪地抬手道:「我任李氏如有一句虛言,就讓我子女皆亡,無子送終;死後不入任家祖墳,不得棺木遮身,永世不得超生!」
江越沒想到她會發這樣的毒誓,連忙攙扶道:「老夫人言重了,快快請起。」為人母者,最在意緊張的就是自己子女,如今任母拿子女起誓,可見其心意。
「江大人,我們真的沒有撒謊,求您幫幫我妹妹,她……求求你!」任大力想說阿紫死得慘,可看到任母在旁邊,後面的話又咽了回去。
「你放心,本官既然知道了這件事,就一定不會袖手旁觀。」在安撫了他們后,江越在屋中來回踱步,思緒飛轉如輪。
許久,江越腳步一頓,「來人!」
「老爺有什麼吩咐?」進來的是江府管家。
「立刻去備馬車,本官要進宮。」聽到這話,管家面色一凜,印象里,老爺很少在宮門關閉後進宮,而每一次去,都有大事發生,難道這回……
「是。」他不敢多問,垂手答應,「奴才這就去準備。」
「還有,不用叫車夫了。」江越指一指林千,「他來趕車就行了。」
在管家離去后,林千疑惑地道:「江大人想讓我與您一道入宮?」
江越不答反問,「難道你不想早一些見到皇後娘娘嗎?」
「當然想。」林千不假思索地回答,「可是娘娘會肯見卑職嗎?」
「這個本官會想辦法。」說著,他指著任氏母子道:「他扮車夫,你們二位委屈一些,扮做下人,一道進宮見皇後娘娘。太子既然能想到京兆府,早晚也能想到我這裡,你們在這裡待得越久就越危險。」
任氏母子當然不會有意見,當即答應下來。
馬蹄飛揚,載著江越一行人冒雪往昭明宮馳去,在雪地中留下兩行長長的印子……
果然如江越所料,予懷在遍尋不至后,想到了他這裡,但晚了一步,江越已經帶人去了昭明宮,等他追到宮門口的時候,只有一輛空馬車停在那裡。
「該死!」予懷面色陰寒如鐵,他雖不怕沈惜君知道這件事,但在沒查清楚她和予恆牢中談話的內容時,不想打草驚蛇,現在看來是不行了。
再說江越那邊,帶著任氏母子三人匆匆來到長信殿,沈惜君原本已經準備歇下了,得知江越連夜求見,趕緊讓阿蘭替她更衣前往暖閣。江越是什麼人,她很清楚,這個時候來見自己,必是出了大事。
看到沈惜君進來,江越連忙拱手行禮,「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沈惜君扶著黃九的手落座,溫言道:「免禮,不知江尚書漏夜來見本宮,是為何事?」
江越還沒來得及說話,任大力已經伏倒在地,涕淚俱下地喊道:「求皇後娘娘為阿紫做主!」
「阿紫?」沈惜君滿面詫異,「她怎麼了,你又是誰?」
任大力抬起滿是淚痕的臉,哽咽道:「小人是阿紫兄長,這是我們的母親。」
「兄長?母親?」沈惜君愕然重複著這幾個字,黃九率先回過神來,疑惑地道:「老夫人不是摔斷腿了嗎,怎麼又……」
「沒有!」任母哭訴道:「老婦什麼事情都沒有,他們是騙子,為了騙阿紫出宮,為了害她!」
「害她?」沈惜君被這兩個字刺痛了頭皮,豁然起身,盯著任母追問道:「誰要害阿紫,是誰?」
「太子!」林千在旁邊緩緩吐出這兩個字。
沈惜君一怔,旋即連連搖頭,「不可能,太子與阿紫無冤無仇,連交集也不多,怎麼可能害她,休得胡說!」
「小人是東宮侍衛,所有事情都是小人親眼所見,沒有一句虛假。」林千斬釘截鐵的話語令沈惜君胸口一陣陣發涼。
阿紫……
沈惜君猛地打了一個激靈,想起一件最要緊的事情,急急了道:「阿紫人呢?」
任母也想了起來,急忙磕頭哀求,「她被太子關在城外一間小屋裡,娘娘快去救她!」
聽到這話,沈惜君不假思索地喚過黃九,「立刻傳一隊禁軍,去城外救人!」
林千哀慟地看了一眼任母,輕聲道:「不用去了。」
「為什麼不去?」任母第一個發問,激動地道:「阿紫正等著我們呢,怎麼可以不管她?」
林千不忍說出瞞了一天的實情,可真相……終歸有揭曉的那一刻,他深吸一口氣,飛快地道:「因為阿紫已經死了。」
「你說什麼?」任母一下子沒聽清。
「我說……」林千實在不忍再說第二遍,死死攥著拳頭,最後還是任大力忍痛說出了口,「娘,妹妹……已經死了。」
任母愣愣看著他,許久,一記清脆的巴掌打破了這寂靜長夜,「你是不是瘋了,居然咒自己妹妹死,再敢胡說,信不信我打死你這不肖子?!」
兩行淚水從任大力眼中流了下來,看得任母心驚膽顫,不祥的預感也越來越強烈,她厲聲道:「好端端地流什麼馬尿,你妹妹又沒死,趕緊給我擦了。」
「母親!」任大力哭著跪倒在地上,一遍遍地說著對不起。
他這個樣子,令任母眼前一陣陣發黑,腳步踉蹌,林千趕緊上前扶住,「老夫人節哀。」
任母緊緊咬著牙關,半晌,她澀聲道:「阿紫真的……不在了嗎?」在得到肯定的答應后,她淚如雨下,「你們……你們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是。」林千嘆息道:「阿紫姑姑受了那麼重的傷,就算太子不對付她,也活不久,更何況……太子還要從她嘴裡問出話。其實阿紫姑姑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但她知道,若不騙您,您是萬萬不會走的。」
「所以……」任母神情獃滯地看著自己雙手,「我拋棄了自己閨女,把她扔在一條死道上。」
「不是!不是!」林千哽咽道:「如果我們當時不走,只會全死在那裡,到時候,連個審冤的人都沒有。」
任母怔怔站在那裡,半晌,尖銳的哭泣聲在暖閣中響起,她哭了很久很久,哀悼她無辜慘死的女兒,哀悼未曾出口的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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