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章 權利
王虎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將話題轉到這罌栗上來,如實道:「一沾就上癮,自是可怕萬分。」
予恆淡淡一笑,眸光穿過一碧如洗的天空,望向不明名的遠方,「可我覺得有一樣東西,比罌栗還要可怕,罌栗還可以戒,它……卻是怎麼也戒不掉的?」
王虎撓一撓頭,茫然道:「小人想不出。」
「是權力。」予恆目光越發深沉,猶如夢囈一般道:「權力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只要一沾上它,就會深陷其中,讓人忘了自己的本性,甚至……六親不認。」
王虎瞅著他欲言又止,予恆轉身,看到他這副神氣,哂然道:「你想說我是不是?」
王虎一驚,趕緊低頭道:「小人不敢。」
「無妨。」相較於之前喜怒不定的脾性,這次予恆顯得格外平靜,「從我決定踏出這一步開始,就料到會這樣了。」
王虎猶豫許久,終是忍不住道:「殿下,這些日子,您真的開心嗎?」
「或許吧。」予恆笑一笑,回身繼續看外面碧澄澄的天空。
「殿下!」王豹走了進來,神情複雜地道:「皇後娘娘派人來傳了話,請您即刻入宮一趟。」
「消息傳得真快。」予恆正一正領子,轉身道:「去備馬吧。」
王虎憂聲道:「皇後娘娘這會兒傳召殿下,定是為了之前的事,殿下此刻入宮,無疑正撞在槍口上,不必先避一避吧。」
予恆搖搖頭,「避得了一時避不了一世,我料到了,沒事。」
見他堅持,王虎二人只得依言備馬,予恆一路來到明昭宮,在將馬栓在宮門口后,他走了進去,一路過來,所有遇到他的宮人都遠遠避開,實在避不開的,就將頭垂到最低,直到他走遠方才心有餘悸地抬起來。
「殿下吉祥。」阿紫快步迎出來,屈身朝予恆福一福,「主子在東暖閣等候殿下。」
「有勞姑姑了。」予恆點點頭,往東暖閣走去,在經過阿紫身邊時,突然被拉住,予恆詫異地看著阿紫,「姑姑還有什麼事?」
阿紫嘆了口氣,「這種事情原本輪不到奴婢來說,但……這一次殿下是真的做錯了。」
予恆面目一沉,掙開她的手,「對與錯,我自己清楚,不勞姑姑費心。」
「殿下,您罷手吧,現在回頭還來得及,有主子和貴妃娘娘幫您求情,陛下一定會從輕發落的。」
「求情?」予恆冷冷一笑,「姑姑這話真是可笑,我就快贏了,還要求什麼情。」說罷,他大步離去,再不理會阿紫,阿紫在他後面連連搖頭,予恆是她看著長大的,一向謙恭懂事,怎麼也想不到他會變成這樣,人心啊,真是變化的太快。
予恆一進暖閣,便看到一臉薄怒的沈惜君坐在上首,他只作沒看到,拱手道:「兒臣給母后請安,母后萬福金安。」
沈惜君冷哼一聲,「你還知道本宮是你母后嗎?」
予恆一臉詫異地道:「母后何出此言?」
見他在這裡裝糊塗,沈惜君氣不打一處來,「陷害太子,誣衊張遠,違逆你父皇,包庇環琅閣賊子還與神機營動手,這一樁樁一件件,你真當本宮不知道嗎?」
予恆面色平靜的聽著,待她說完後方才道:「這些事情,母后是從哪裡來的?」
「這麼說來,你是承認了?」
「兒臣確實與神機營交過手,但那是他們無理在先,至於其他事情,與兒臣無關,母后不要聽信小人饞言。」
沈惜君不知自己是該笑還是該笑,「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不肯說實話?」
「兒臣對母后一向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反倒是母后……」予恆抬起頭,迎著沈惜君惱怒的目光,「寧可相信別人,也不相信自己兒子。」
沈惜君氣得說不出話來,阿蘭在旁邊小聲勸著,她勉強緩了口氣,痛聲道:「你可知你把你父皇氣得吐了血?」
予恆面色一變,當即就想問東方溯病情,然而話到嘴邊,又被他生生咽了下去,改而道:「父皇身子不好,母后該找太醫才是,找兒臣做什麼,兒臣又不會瞧病。」
「你……」沈惜君痛心地看著予恆,她幾乎快要不認得這個一手養大的兒子了,「他可是你父皇,你就沒有一點難過嗎?」
予恆吹一吹滾燙的茶水,盯著倒映在茶水中的半張臉龐漫然道:「父皇生了病,母后就讓兒臣心疼他,那兒臣生病,兒臣受委屈的時候,誰來心疼?」
「母后心疼你!」沈惜君脫口道:「這二十年來,母后自問從來沒有虧待過你,到底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予恆抬眼道:「你是沒有虧待過我,可你也從來沒有為我做過什麼,爭過什麼。」說到這裡,他漠然一笑,「也是,不是自己親生的,又怎麼會盡心儘力。」
沈惜君沒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氣得胸口發悶,半晌喘不上氣來,阿蘭急忙替好撫胸順氣,同時生氣地瞪著予恆,「殿下怎麼能這樣和主子說話。」
「為什麼不可以?」予恆諷刺地道:「她一見到我就幫著別人責問,也不問問我有沒有受傷,天底下哪有這樣的母親。」
「主子就是因為關心殿下,才希望你能夠懸崖勒馬,不要一錯再錯。」阿蘭的話換來予恆更諷刺的笑容,「憑什麼我爭太子之位就是錯,予懷就是理所當然,一樣都是皇子,都是龍子鳳孫,公平嗎?」
沈惜君扶著阿蘭的手站起來,咬牙道:「你要公平是嗎,好,本宮跟你好好論一論公平二字。」
「你母親蛇蠍心腸,幾番謀害貴妃,最終自食惡果,貴妃念你年幼無辜,將你交給本宮撫養,這二十年來,更是對你關愛有加。你現在大了,卻是害她的兒子,弄得天下人都以為予懷貪污賑銀;本宮問你,這公平嗎?公道嗎?」
「呵呵。」予恆低低一笑,譏聲道:「母后與貴妃還真是要好,寧可養了二十年的兒子不要,也要幫著她說話。母后口口聲聲說我害太子,證據呢?」他起身,在沈惜君耳邊幽幽道:「沒有證據的,你永遠都找不到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