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六章 三月初三
耳畔寂寂無聲,若不是那雙玄黑綉金龍的靴子還在,梁氏幾乎要以為東方溯已經離開了。
在梁氏按捺不住,想要再說話的時候,東方溯終於開口了,「好好照顧太后,餘下的事情就不要多管了。」
梁氏心中一急,「可是……」
東方溯目光一沉,冷冷刮過梁氏臉龐,「是朕說的不夠清楚嗎?」
梁氏聽出他言語間的不悅,知道不宜再說下去,無奈地道:「臣妾遵旨。」
陳太后這一場病極為利害,整日昏昏沉沉,滴水難進,葯都是強行灌下去的,好幾回都混著血吐了出來,又重新煎藥灌下。
眾太醫連著換了幾個方子都效果不大,病情時好時壞,令他們束手無策。後來一位剛到太醫院不久的年輕太醫寫了一個偏方,偏方上面的葯只有區區七八味,都是治療風寒用的,也不名貴,但效果出奇得好,在連著服用數日後,陳太后的病情漸漸穩定下來,又幾日後,已是能夠下地行走,徹底脫離了危險。
眼見陳太后一日好過一日,眾太醫終於能鬆口氣了,雖說陳太后與東方溯母子關係不睦,但身份始終在那裡,一旦有什麼三長兩短,他們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這日,予恆來暢春園探望,一進內殿便看到陳太后獨自一人扶著床沿吃力地行走著,他一驚,急忙奔過去扶住,「皇祖母,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快坐下。」
看到予恆緊張的模樣,陳太后笑道:「哀家沒事。」
儘管陳太后這麼后,予恆還是堅持扶她坐下,環視了一眼,擰眉道:「宮人呢,怎麼一個也不見,都躲懶去了嗎?」
陳太后笑一笑道:「今兒個是三月初三,消災除凶的日子,哀家這邊也沒什麼要緊的事,就許了他們一日假期。」
「就算這樣,也不能全放出去,連個照應的人也沒有。」
「秋月在,只是她去膳房房煎藥了,還沒回來。」陳太后慈祥地打量著予恆,「哀家記得,每年三月初三,皇帝都會宴請群臣,你不在宮中幫著你父皇,怎麼跑到哀家這裡來了?」
「父皇那邊有太子殿下在,孫兒正好偷閑來看望皇祖母。」自從那一日之後,東方溯再沒有來過暢春園,但他沒有阻止予恆他們來暢春園看望。
「你啊。」陳太后感慨道:「那麼多後輩里,就你最孝順,最記得哀家了。」
「皇祖母別這麼說,太子殿下也很記掛您,就是朝中事務纏身,不能經常來看望您。」說到這裡,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拍一拍手,有宮人提著一個鎏金鳥籠來,裡面是一隻五彩鸚鵡,看到宮人拿出粟米,立刻張開尖尖嘴叫道:「太后萬福!太后萬福!」
陳太后一怔,旋即開懷笑道:「這鸚鵡倒是有趣,你從哪裡得來的?」
「是太子讓孫兒送來給皇祖母解悶的,除了太后萬福,它還會說不少話呢,都是太子手把手教的。」在予恆的示意下,宮人又逗鸚鵡說了幾句,都是一些吉祥話,「太后吉祥」,「萬壽無疆」等等。
「有心了。」陳太后淡淡說了一句,自從知道鸚鵡是予懷送的后,她就不似先前那麼歡喜高興。
這個時候,秋月端了葯進來,予恆接在手裡,舀了一勺仔細吹涼后遞到陳太后唇邊,「皇祖母喝葯了。」
陳太后抿了一口,蹙眉道:「怎麼哀家覺得這葯越來越苦了,容太醫是不是換過葯了?」
秋月笑道:「還是原來的方子,只是太后以前重病,口中無味,所以不覺得太苦;現在鳳體漸好,這苦意自是越來越明顯了。」
陳太後點一點頭,對予恆道:「今兒個天氣甚好,待會兒陪哀家去園子里走一走。」
予恆自不會拒絕,侍候陳太后喝過葯后,扶著她在暢春園中緩步行走,暢春園是照著江南景色建的,怪石林立,遍種珍奇花卉,此時又正逢春時,百花齊放,欣欣向榮,不時能夠看到孔雀、白鹿等等。
陳太后大病初癒,沒走一會兒便累了,逐進了花聚亭歇息,花聚亭四周遍種各種芍藥,一望去,竟是猶如無邊無際。
「這裡真美,簡直是將江南山水最美的地方都搬來了。」予恆雖然來過暢春園數次,但都是為了看望陳太后,來去匆匆,今日才算第一次欣賞到暢春園的美。
陳太后卻不似他那般歡喜,甚至有著一絲厭倦,「再美又如何,不過是一座金絲牢籠罷了。」
予恆一怔,隨即似乎明白了什麼,蹲下身道:「皇祖母還是想回昭明宮?」
「哀家在那裡住了大半輩子,怎麼會不想。」說到這裡,陳太后自嘲道:「但想又如何,皇帝是不會再讓哀家回去的。」
「其實父皇還是很記掛皇祖母的,但……」予恆猶豫著沒有說下去,陳太后看出他的心思,淡然道:「但哀家犯下了無可補救的大錯嗎?」?予恆沉默片刻,小聲道:「其實父皇讓您搬來這裡,也是出於一番好意,與其兩看兩相厭,不如彼此不見。」
陳太后若有所思地看著予恆,她以為後者會說一些安慰的話,沒想到是這麼一句。一陣子沒見,這個孫子的性子似乎有些變了。
寂靜片刻,陳太后道:「哀家聽說,你隨皇帝他們去了江南?」
「是呢,父皇微服私訪,將孫兒還有予瑾、傾心他們都帶去了,一路熱鬧得很。」說著,他挑了幾件有趣的事情說給陳太后聽,當然少不了拋繡球招親那回事,令後者笑開了懷,「想不到皇帝被人逼親,還險些成了鹽商的女婿,有趣,真是有趣。」
「是呢,後來那個馮小姐知道父皇身份后,羞愧的無地自容。」
「那樣一個膚淺的女子,也敢自稱揚州第一才女,可笑!」陳太后淡淡哂了一句,轉而道:「揚州的鹽價後來怎麼樣了?還是很貴嗎」
「孫兒離開的時候,揚州乃至兩淮鹽價都已經恢復正常。」說著,予恆滿臉欽佩地道:「多虧姨娘足智多謀,套問出江敘私鹽庫的下落,否則難以這麼快平抑鹽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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