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六章 琴清
艷娘無奈地道:「爺初來乍到,不知琴清的性子,她啊,向來說一不二,性子倔得很,我實在做不了她的主。」說著,她又笑容滿面地道:「不然奴家找如畫陪您,雖然不及琴清,但也是揚州城頂尖的美人兒,包您滿意。」
「除了琴清,誰都不能讓我滿意。」見東方溯始終不肯鬆口,艷娘無奈地道:「那就真沒法子了,爺請回。」
東方溯眼眸微眯,「如果我一定要見呢?」
艷娘滿面委屈地道:「規矩實在壞不得,奴家一人管著這偌大的紅袖閣也不容易,還請爺大人有大量,不要為難奴家。」別看她說得可憐,眼底並沒有什麼懼色,能將紅袖閣經營得蒸蒸日上,自有她的能耐。
這個時候,樓上長廊有一個丫環經過,無意中瞧見東方溯,腳步倏然一頓,繼而快步進了一間廂房,過了一會兒,她從屋中出來,走到艷娘身邊,附耳低語。
隨著她的話,艷娘露出幾分驚意,「當真?」
丫環點頭道:「嗯,姑娘親自開了口,也與李公子說好了。」
「知道了。」艷娘應了一聲,笑容滿面地看向東方溯,「爺真是好運氣,琴清願意為爺破例一次,這可真是天大的面子,樓上請!」
東方溯眸底掠過一絲驚訝,他與琴清素未謀面,後者竟然主動為他破例,還真是有些稀奇。
他壓下心裡的疑惑,隨丫環往樓上行去,予恆二人也想跟上去,卻被艷娘攔住,只能等在樓下。
「姑娘就在裡面,爺請。」丫環推開位於二樓最後面的一間廂房。
東方溯點點頭,舉步走了進去,不同於外面濃郁的脂粉氣息,房中只有淡淡的梅花清香。
一抹窈窕身影站在窗邊,芙蓉廣袖刻絲錦衣逶迤而下,在地上鋪展如雲,一枝海棠步搖靜靜垂落在鬢邊,髻后是一枚蝶戀花的銀吊穗,除此之外發上再無其它飾物,這位紅袖閣的第一花魁裝扮竟是異常簡單素雅。
她聽到腳步聲,徐徐轉過身來,一張清麗脫俗的臉龐出現在東方溯視線中,東方溯眼中掠過一絲驚嘆,除了慕千雪之位,這是他見過最秀美的女子,絲毫看不出風塵痕迹。
琴清微微一笑,恍若寒梅初開,「我們又見面了。」
東方溯眉頭微微一皺,「我們之間前過嗎?」
琴清示意他坐下,取過桌上的提梁玉壺親手替他倒了一杯,「算是有一面之緣,我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公子。」頓一頓,她道:「聽公子口音,應該不是揚州人。」
「我來此做生意。」說著,東方溯又道:「一進揚州就聽到琴清姑娘之名,若不來見上一面,難免有些遺憾。」
「不會。」琴清不假思索地否定了他的話,她的聲音風拂銀鈴,很是好聽。
東方溯驚訝地看著她,「為什麼?」
琴清在他對面坐下,徐徐往自己面前的白瓷盞中注入茶水,「因為公子從來都不是一個注重美色的人,確切來說……」她舉目注視著東方溯,「紅袖閣不是公子會來的地方。」
琴清的聰慧大為出乎東方溯意料之外,前後才兩三句話而已,她竟然已經將自己看得如此透徹,「那姑娘覺得,我來紅袖閣是為了什麼?」
琴清搖頭道:「這個我倒是猜不出來,公子不妨直言,若是琴清能夠幫得上忙,一定儘力而為。」
東方溯笑一笑,「那姑娘呢,僅僅一面之緣,怎麼就願意為我破例?」
琴清明白他的意思,眼瞼微垂,「每個人都有他不願意說得秘密,既然公子不願,琴清也不多問,不知公子想要聽琴還是聽曲又或者琵琶?」
東方溯搖頭道:「我想與姑娘秉燭暢談,不知可否?」
「當然可以。」琴清眼底掠過一絲疑惑,她越發猜不透東方溯的來意。
窗外夜雪紛飛,房中卻是溫暖如春,梅香盈盈,兩人對面而坐,一問一答,靜雅安然。
問得越多,東方溯就越欣賞眼前的女子,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皆能對答如流,容顏又如此出眾,難怪能夠驚艷整個揚州,成為十數年來最出色的花魁。
繞了一大圈之後,東方溯不動聲色地問出了正題,「方某聽聞,不止那些富商公子,連兩淮鹽政使江敘江大人也傾慕於姑娘,但姑娘從不假以顏色,這是為何?」
琴清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僵,旋即淡然道:「方公子什麼時候也相信這些流言蜚語了?」
東方溯微笑道:「空穴不來風,再說江大人傾慕姑娘之事,在揚州並不是什麼秘密。」
「他傾慕是他的事,與我無關。」儘管琴清說得輕描淡寫,東方溯還是從她細微的表情中捕捉到一絲煩燥,不似提及其他人時那般無動於衷。
東方溯平靜地道:「江大人是朝廷重臣,聽說長得也不錯,我想不出姑娘拒絕他的理由。」
琴清手指微微一緊,漠然道:「青菜蘿蔔各有所愛,就像公子,你不也只愛家中的妻子嗎?」
東方溯目光微微一跳,「看來姑娘所知不少。」
「我家姑娘她……」丫環剛說了幾個字便被琴清以目光制止,後者靜靜看著東方溯,忽地道:「你真想知道我為何拒絕江大人?」
不知為什麼,東方溯心中微微一跳,「願聞其詳。」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琴清漫聲輕吟,目光一直落在東方溯身上。
聽到這首《桃夭》,東方溯想起前幾日在秦淮河中撿到的紙船,恍然道:「原來那日是姑娘。」
琴清澀澀道:「現在公子明白了嗎?」
東方溯摸一摸鼻子,尷尬地道:「承蒙姑娘美意,無奈使君自有婦。」
丫環皺一皺眉,不屑地道:「你那位妻子,怎麼能與我家姑娘相提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