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我很快就會結婚了
我問完后,緊緊地盯著蘇敘的嘴巴,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能不能面不改色地回答我。
他剛動了動唇,又開始咳嗽,咳到臉頰微微漲紅。
我想他大約也不是裝的,如果是,那我只能佩服他演技太好。沉默了數秒,我也不想再為難他。
就算他給我一個答案,也是假的。退一萬步,他真敢告訴我,他也在利用我,我也不是那麼想聽。
出洗手間前,我特意照了照鏡子,雖然眼圈還是有些發紅,但不至於太狼狽。
蘇敘並沒有攔我,他跟在我身後出了洗手間,直接倒在了床上。
我回頭望了他一眼,他整張臉都埋在枕間,我壓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見他悶聲悶氣地說了一句。
「至少我不會像小姑一樣。」
聞聲,我嗤之以鼻,沒再說任何。
等我去餐廳的時候,年潔正絮絮叨叨地問蘇紹堂,蘇敘怎麼還不下來。
我拉開椅子,就接過了年潔的話,說。
「哥哥還是有點不舒服,實在不行,讓女傭把晚餐送進他房間吧。」
年潔還未開口,蘇賢明就溫聲道。
「孩子不舒服,就別勉強他了。」
「可是你剛出院,好不容易一家人聚在一起,我上去叫他。」
蘇賢明回來了,年潔也有所收斂,即使坐在主位上的是蘇紹堂,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這個蘇家誰的地位最重。
「你都說了是一家人,就不用這麼客套。」
蘇賢明都這樣說了,年潔也不再多言,目光轉向了我,笑著說。
「那我們就不等他了,他向來沒南南懂規矩,雖說他是哥哥,但有些方面,確實不如你。」
我僅笑了笑,沒作聲。
其實我看得出,年潔想讓我上樓再叫蘇敘一次,可我收回了視線,無視了她。
我還算了解蘇敘的性格,方才這麼尷尬,他心底應該也在慶幸自己就逃過了一劫,我沒繼續逼問他,他自然不會下來吃飯的。果不其然,等女傭為我們盛好湯后,蘇敘還是沒個影子。
不得不說,蘇賢明回來后,整個蘇宅的氣氛的確有些不同了,吃飯時,沒一個人說話,安安靜靜。就這麼一瞬間,我忽地想起了從前在蘇宅的生活,也是如此。
一頓飯下來,蘇賢明和蘇歡顏臉上都很平靜,就像方才他們沒吵過架一般,時不時的,蘇歡顏還會替蘇賢明夾菜,這習慣,在蘇賢明住院前就一直有。
我想,在蘇歡顏心底最敬重的,還是蘇賢明。雖說都是哥哥,但這份感情與她對蘇紹堂不同,但凡蘇紹堂做出一點兒令她膈應的事兒,她都能擺在臉上,壓根不會這麼忍讓,更別提幫他隱瞞任何,多少次,蘇歡顏都在我面前拆他的台,極力想讓我看清蘇紹堂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為了不讓任何人察覺到一絲異樣,我就算再食不下咽,也逼著自己吃了大半碗飯。期間數次我都險些吐出來了,但還是生生地咽了進去,感覺吃進去的根本不是飯菜,是石子,是泥巴。
實在忍不住時,我會喝著湯壓下去。
「南南,吃飯的時候不要喝湯,對胃不好。」
這是蘇賢明在餐桌上對我說的唯一一句話。
我形容不出自己心裡是怎麼樣的感覺,難以言喻。心尖上就像被針扎似的,一下接一下的持續著發疼。
蘇賢明吃得很慢,其餘人先用完了晚餐,也沒提前離桌,等他放下筷子,蘇紹堂才緩緩直起身,「二弟,和南南聊天也別太晚,早點休息。」
他這話就像提醒一樣,年潔也順勢站了起來,笑說。
「我們先上樓了,順便看看蘇敘。」
等他們夫妻兩離開餐廳,蘇賢明也沒出聲,半響,他淡淡地望了我一眼,接過蘇歡顏遞來的紙巾,輕輕地擦拭了一下嘴角,才道。
「南南,你想一個人在外面住,我也不阻攔,但周末你可以回來,也能陪陪我。」
他說得動容,我差一點就答應了,可想起他做過的種種,我硬生生地把應承的話壓了下去。
「爸,我們在公司也可以見面的,我一直在您身邊,只是沒住在一起而已。」
我燦然一笑,故意把話說得自然,雙手暗暗地收在了桌下,並攥得很緊。
我也曾以為,只要蘇賢明醒了,我還能做那個無有憂慮的蘇南,可事實就是那麼殘忍,有些東西就是變了。
蘇賢明嘴角依舊掛著笑意,點了點頭。
「那你早點回去,晚上沒事就別出門。池上泉的事,我聽歡顏說了,你受苦了。如果我知道他是這樣的人,當初真該把你鎖在家裡,不讓你踏出蘇宅半步。」
雖說是一句玩笑,但蘇賢明的語氣十分嚴肅,莫名地,我背脊一寒。
他望了我片刻便轉頭對蘇歡顏道。
「你送南南回去,開車不要太快,注意安全。」
話落,他也不再看我,兀自轉身朝樓上走去。
我一直緊盯著他的背影,期間小聲地喚了他一聲,他僅停頓了一秒,始終沒有轉身。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視線中,蘇歡顏才單手撐著下巴,打趣地問。
「蘇南,捨不得問?不過我勸你也別問那麼多,不該你知道的事,你還是別知道的好,省得問出來傷和氣,再者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沒有二弟,你說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會真心實意的在乎你?多一個親人,總歸比多一個敵人來得強。」
由著餐廳還有女傭,蘇歡顏刻意把音量壓得很低,大約只有我們才能聽見。
可聽到這話,我不免還是笑出了聲,我回望著蘇歡顏,說。
「我就算不問,總有一天自己也能想起來。小姑,你說這麼多,不過是想撇清關係。我知道,你捨不得親自揭穿自己的哥哥。借蘇敘之手,也為難你了。」
「其實你沒必要多心,縱使今天我聽不到那段對話,我也不會全心全意相信他了。你真沒必要這樣。」
撕開我的心,究竟對蘇歡顏有什麼好處?
被我揭穿,蘇歡顏臉上沒有半點慌亂,她低低地笑了一聲,霍然扣緊了我的手腕,話鋒一轉。
「跟我上來,有個東西,我想現在可以還給你了。」
大抵她猜到我會拒絕,索性硬扯著我進了她的房間。
帶上門,她慢悠悠地掏出了一把鑰匙,打開了一個抽屜,而後從裡面翻出了一本相冊,也不管我願不願意接下,直接塞進了我的懷裡。
「蘇南,你別覺得我是故意包庇二哥,只是有些事,我直白的和你說出來,你也不見得會信。你親耳聽到了,他也沒否認,我要的效果不過如此,沒你想得那麼卑劣。」
她的語氣軟了幾分,好似低低地吐了口濁氣,拍了拍我的肩頭。
「看看吧,這曾經是你最寶貝的東西,當初二哥讓我燒了,我沒時間,留到現在,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我身子一僵,她口中的沒時間燒,多半是假的,畢竟這本相冊保管得十分好,封面上還塗了一層蠟,除開有些發黃,上面沒沾染一點灰塵。
翻開相冊,我不禁屏住了息,裡面全是我和周奕琛的合影,每一張都十分親密,多半是我十七歲那年的,前面全是空白,看模樣,應該是後來被人抽走的。
如果不是因為這些照片,我大抵永遠都不會知道,原來周奕琛也會這樣笑,笑得毫無防備,眼裡全是我。
我盡量挪開視線,側目望著蘇歡顏,乾乾一笑,把相冊合上,又舉在了她身前。
「你還是燒了吧,這些我留著也沒有半點意義。」
蘇歡顏雙手環胸,並沒有接過去的意思。
「東西還給你了,你想怎麼處理都隨你的意願,我沒義務一直幫你保存。」
說這話時,她有些咬牙切齒的,盯著相冊的目光,也充斥著厭惡。
哦,對了,她也曾說過,我母親曾救過她最愛的男人。
「你曾經心裡的那個人,就是周奕琛,對吧?」
這話幾乎是脫口而出。
蘇歡顏愣了數秒,沒有否認。
「是他,那又怎樣?」
她笑得輕佻,將碎發繞至耳後,轉身,背對著我立在了窗檯前,從小茶几上拿起了一盒煙,抽出一根點上后,抽了大約一半,才接下了方才的話。
「那也是曾經,他愛的人也不是我。蘇南,每個人都有年少無知的時候,為愛奮不顧身,並非你一個人能做過。可是細想下來,我也沒必要巴巴地攀著一個人。所以你也別誤會,我幫你,或是做任何,也和周奕琛無關,只因為你是你母親的女兒。」
「承諾的話,我會做到,僅此而已。」
透過窗戶上的倒影,我能清清楚楚地看見蘇歡顏整張臉,她說得坦然,面上也的確沒有絲毫異樣。
我很想說點什麼,可一時之間卻覺得詞窮,這本相冊捏在手中,也如同一塊燙手山芋般。
蘇歡顏稍稍垂下了腦袋,她身前閃過了一蹙微光,看模樣,似乎在和誰發簡訊。
半響,她緩緩側過身,擺了擺手。
「不早了,回去吧。總之這個別墅,你也不想多留。」
我還來得及吭聲,蘇歡顏就繞開我,先一步踏出了這個房間。
她送我回了公寓,一路無言,就是下車后,她都沒再跟我說一句話。蘇歡顏煙癮挺重的,但這段時間好了很久,路上她也沒點一根煙。
關上車門前,我俯下身,問蘇歡顏。
「當初我搶走了周奕琛,你恨過我嗎?」
問完后,我又覺得自己十分可笑,放做是我,我大抵也會不甘心。
蘇歡顏沒看我,側著臉,就笑著回。
「不恨。」
「你們先認識,所以我不恨。你也不是從我手中搶走的,畢竟你們曾經兩情相悅。」
話落,蘇歡顏身子一斜,自行拉上了車門,她大概不是那麼想繼續這個話題。
看著她離去,我才想起梁毓言說過會在公寓等我。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我自認為還算比較了解梁毓言,他一個人,肯定不會做飯,所以我先去便利店買了點速食打包上去。
打開公寓的門,客廳的確燈光敞亮,玄關處擺著一雙擦得鋥亮的黑皮鞋。
我先是叫了梁毓言一聲,整個公寓十分安靜,連喘氣聲我都沒聽見,我下意識地望向了樓上,私以為他等著累了先睡了,索性也沒管他。
我把速食用微波爐再次加熱了一遍,一一擺在了茶几上,才掏出包中的相冊,從廚房隨手拿了一個小盆,就把相冊丟了進去。頓了頓,我又翻開了相冊,並抽出了其中一張。我這會兒才發現,每張相片後面都用簽字筆標註了日期,還有我當時的心情。
那真就是只有戀愛中的小女孩才做得出來的事兒。
我笑自己幼稚。
我不想借物傷情,蘇歡顏沒燒,我可以親自燒了。
只是找遍了整個公寓,我都沒找到打火機,我正想著要不要下樓去便利店買一個上來,眼前就伸出了一隻手。
「找這個?」
梁毓言的聲音忽然落入了我的耳中。
我『嗯』了一聲,也沒看他,接過打火機就準備點燃相冊。說實話,火光閃爍的那一瞬間,我還真有點小小的捨不得。
說到底,我和周奕琛走到今天這個局面,也不是我或他的錯。
沒人想我們好,我們也不是小孩子了,並不是說想任性就能真的拋開一切。先不提我舍不舍的蘇氏久泰,周奕琛也不可能丟下周氏集團。
蘇賢明那句話沒錯,利字當頭,沒人會白白丟掉到嘴邊的肥肉。
點燃的那一霎,梁毓言快速地從盆中拿出了相冊,彈了彈上面莫須有的灰塵,看著我,調笑道。
「南南,你就算把照片燒光,真的就能過得去自己心裡的坎嗎?」
我沒做聲,抬手就想搶,可梁毓言把手伸過頭頂,絲毫沒有再交給我的意思。
我瞪了他一眼,咬著牙道。
「還給我!」
他唇角微微一揚,「算了吧——」
他這句話飽含了許多深意,語氣也頗為無奈,我不是聽不懂。
「別多管閑事行不行?梁毓言,就算我忘不了又怎樣?我燒掉自己東西,你憑什麼干涉!」
大抵是胸口那口氣憋了太久,我不自覺地就沖著梁毓言亂髮了一頓脾氣,且伸手捶了他幾拳,當然,我的拳頭於他而言幾乎是不痛不癢,畢竟他嘴角一直保持著笑意。
良久,他單手桎梏住了我的雙手,扯著我,硬把我推進了沙發中。
他給我倒了杯溫開水,說。
「不是管你。南南,我是發自內心關心你,你看不出來?」
明明說出的話這樣輕浮,可梁毓言偏偏用十分嚴肅的語氣複述了出來。
見我不伸手接杯子,他直接抵在了唇邊,命令道,「喝水。」
我掙這了幾下,也就放棄了,其實我一點兒也不渴,在蘇宅喝了數碗湯,可梁毓言執意不收手,我只能輕抿了一口。
溫水緩緩順著喉嚨滾了進去,我的胸口也暖了幾分。
他這才挪開杯子,放在了茶几上,順帶還揉了揉我的腦袋。
我真心痛恨這種溫柔。
埋下頭,我鼻子一酸,扯著梁毓言的袖口,問。
「你們都知道,為什麼只瞞著我一個人?梁毓言,你還說要賴著我,可你也騙我。你是不是也知道,其實我和周奕琛,還有你也是,我們早就認識。為什麼再次見面,你們都裝作不認識我?我差點就信了!我只是暫時性失憶,並不會遺忘一輩子!」
話音落下,梁毓言久久沒有回答,他稍稍垂下了眼帘,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回憶起與周奕琛的過往之時,我也想起了我和梁毓言究竟是怎麼認識的。
其實說起來,我和梁毓言的確認識更早一些。我小時候跟個野小子似的,真的就屬於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爬樹幫小夥伴扯風箏,恰好被路過的梁毓言撞見了。
我當時個子小,伸長了手都夠不著那隻風箏,小夥伴在下面也著急得跳腳,梁毓言仰著頭望著我,笑著喊了句。
「粉色的——」
我起初沒在意,可緩過神后,急急地就按住了裙擺,調整了一下姿勢。
我還沒來得及生氣,梁毓言彎腰就撿起了地上的樹枝,輕輕一戳,風箏就落在了草地上。等我順著樹榦跳下來,梁毓言一副大哥哥的模樣安慰著我的小夥伴。
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的梁毓言,也算是個陽光少年,但他和周奕琛不同,他喜歡穿黑色的衣服,襯得他皮膚更白皙了。
我曾也開他玩笑,說他比周奕琛還白一些,甚至比女孩子的皮膚還好,可他總會不高興,並警告我不許說這些話。
……
好一會兒,梁毓言輕輕地扯開我的手,硬生生地打算了我的思緒。
「因為沒必要——」
「你忘記了,說明這些回憶對你而言並不是那麼重要,真正重要的事,不是該死死地刻在心裡嗎?」
聽到這話,我心頭不免就是一陣委屈。我抬起眼皮,十分艱難地滾了滾喉嚨,剛想吭聲,梁毓言就用食指抵住了我的唇,眼睛彎成了一條很好看的弧線。
他空出的手,虛指了一下的心臟。
「說出來多沒意思,用心體會,行不行?」
梁毓言甚少和我這樣矯情,可他說出的話也不像是一句隨隨便便的玩笑。
我愣了愣,苦笑了一聲,拍開他的手,側過臉,說。
「但是你們把我的心踩碎了啊——」
我以為梁毓言會安慰我幾句,但他沒有,他暗暗地壓住了我的手背,文不對題地說。
「南南,嫁給我吧。」
他的聲音很輕,我努力豎起耳朵才能清醒他每一個音節。
我承認,現下氣氛確實挺好的,陽台的落地窗沒關,偶爾也會吹進陣陣暖風,但前提是我們真是一對情侶,我試圖抽回自己的手,可梁毓言指間的力道漸漸加重。
「我也不是趁火打劫,更不是同情你,我需要你。我們在一起,躲回想要的一切。」
我再轉過頭,梁毓言眼底已經變成一片冰冷。
「你想起來了,應該也明白我在周家的處境,嫁給我,我們共贏,不好嗎?」
我微微曲起了手指,輕笑。
「周奕琛不會……」
縱使我和周奕琛不會再有半點交集,憑他的性格,也不會輕而易舉讓我隨便嫁人。
他就是這麼自私。
「你以為我怎麼能進得這間公寓。」
梁毓言打斷了我,眸光晦暗如深。
此時我才反應過來,梁毓言壓根沒有公寓的鑰匙,我走前也沒給過他,開門時,門鎖也沒有撬動過的痕迹,他是怎麼進來的?
「你……」
他似乎看出了我所想,說。
「鑰匙,是大哥給我的。」
我一愣,咬了咬牙,不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嘴硬。
「那又怎樣?」
梁毓言哼哼一笑,棲身壓住了我。他把整個身子的重量全壓在了我身上,我雙手抵在他的胸口,推了半天,他仍一動不動。
「他有桃子了,不會再回頭。蘇南,你真的不想重新開始?我可以幫你。」
說這話時,他目光也不知落在了哪兒,總之不在看我。
大概是他真的很重,我的身體漸漸也軟了下去,除了失望,再沒有任何感受。
我並不是一件物品,他們也沒資格私下替我決定我最終的歸處。
僵持了許久,梁毓言才緩緩起身,他居高臨下地望著我,不經過我的允許,便從我的包中摸出了我的手機。
更令我震驚的是,他輕而易舉地解開了我手機的密碼。
「蘇敘之前把大哥的律師介紹給你了,是嗎?你約他出來,拒絕他。」
他把手機遞在我面前,我盯著手機屏幕,雙手握成了拳。
「梁毓言,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只說最後一次,別干預我的生活!」
梁毓言輕瞥了我一眼,也不再吭聲,自顧自地用我的手機給嚴煜編輯了條簡訊,等發送完畢后,才揚了揚屏幕,說。
「明晚七點,在你們公司附近的咖啡廳,我會提前預約好位置,給你五分鐘,說完就出來,我在門口等你。」
說罷,他隨手把手機丟進了沙發中,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我的公寓。我追上去幾步,他也沒停過腳步。
他把門甩得極重,『砰』地一聲,我迎面就接住了一陣風,那感覺,讓我有種他故意想讓隔壁的楊語發現的感覺。
等我抓起手機,想撤回這條簡訊的時候,嚴煜極快速地回復了我一個字。
——好。
憤怒之餘,我又覺得梁毓言的話確實有幾分道理,如果我一直被動,蘇敘仍會覺得還有機會。
我不想做蘇敘與嚴煜愛情的遮光板。
*
次日中午,下了班我就奔回了公寓,敲開了楊語公寓的門,她恰好在做午餐,我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妹妹,你是不是也沒吃午餐?」
「嗯,我突然來,會不會打擾到你?」
「不會,你等我一會兒。」
楊語一直這樣親昵的稱呼我,我倒也習慣了,偶爾我們在電梯里也會碰上。楊語沒有工作,每天都很閑,我也曾試探性地問她,什麼時候回S市,楊語總是笑著告訴我,以後就在這裡定居了。
其實我心裡明白,楊語知曉一切,但她面上不會露出哪怕是一丟丟的破綻。
楊語廚藝很不錯,做飯速度也快,很快就端出了好幾盤菜。
我看著桌上擺著的餐盤,心底卻是一陣惡寒。莫名地,我就覺得楊語知道我今天會來。
起初我們也只是閑聊了幾句,吃到一半,楊語忽地放下了筷子,雙手交織擺在桌面上,問我。
「妹妹,你覺得嚴煜怎麼樣?」
我頓了頓,繼續夾著菜,盡量用十分平淡的語氣回。
「還不錯。」
「那你會不會考慮和他……」
「不會。」
我笑著打斷了楊語。
「我哥哥大抵也是擔心我,才會把嚴煜介紹給我。只是感情這種事兒,不是勉強就可以的。」
說話間,我一直暗暗地打量著楊語的表情,她一臉坦蕩蕩,眼眸也十分明亮,一點兒也不像那種城府極深的人。
「也是,畢竟你和嚴煜相處的時間不是那麼久,你太快答應,蘇敘也不會那麼放心。」
「你哥呢,就是太替別人操心,你看他,感冒這麼久,我讓他去醫院,他也不肯去。每次來我這裡,時不時總是提起你。」
雖然楊語沒有明著說,但她字裡行間的確是向著蘇敘的,句句都是在說蘇敘的好。
一頓飯吃完,楊語收拾完碗筷,才擠到我身邊,八卦了一句。
「妹妹,你是不是有對象了?所以才看不上嚴煜?其實說實話,嚴煜條件不錯,按理你們這個年齡段的女孩子都會喜歡。」
我看了楊語一眼,默默地與她拉開了一點距離,坦言道。
「嫂子,你也看新聞吧?我和梁毓言的事兒,你真的不知道?」
話音落下,楊語眼底滿是詫異,也不知道是不是裝的。
「新聞上寫的,都是真的?」
我點頭,她靜默了片刻,眉頭蹙得很緊,但很快就舒展了。
她握著我的手,定定地望著我,眸中看不出深淺。
「你喜歡就好。」
我順著她的話,道。
「嫂子,你和我哥在一起這麼久,肯定是因為愛情吧。我挺羨慕你,你看,我哥這麼懶的一個人,以前我讓他陪我散個步,他都是賴在沙發上連腳趾頭都不願動的,為了讓你自在些,特意置辦了這間公寓,前前後後操了不少心。不像我,我的公寓,還是離婚換來的。」
「說起之前那段婚姻,也是怪我,我一直以為,時間久了,就能感動他,可事實並非如此。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再勉強,也得不來。」
我反握住楊語的手,不給她迴避這個話題的機會。
「嫂子,還好我迷途知返,及時止損。不然,你說我現在得多慘?」
楊語乾乾地笑了一聲,目光轉向了遠處的虛無。
「其實你還好,你前夫對你也不是那麼狠心……」
「嫂子,我也不怕你笑話,我曾為留住前夫,還想方設法地懷上了孩子。」
其實說出這句話,我心頭也一片痛楚,可為了試探楊語,我不得不壓抑住胸口的起伏。
「可他還是逼我打掉了,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體會,活生生地從肚子里挖走一塊肉,這輩子都很難釋懷的。」
楊語身子一僵,極快速地掃開了我的手,站起了身,並退後了好幾步。她面上依然淡然,可手掌不自覺地就摸向了小腹。
我知道這個動作,我也曾做過無數次。我本只想讓楊語不經意間說錯一些話,但萬萬沒想到,她也經歷過我的痛苦。
我不是針對蘇敘,我只覺得這樣的蘇敘很垃圾,他愛嚴煜,真真切切,可對楊語,他也能做出那種事,我真的很不理解。
也是這一瞬間,我不免猜疑,蘇敘會不會是個雙性戀?只是他更偏向嚴煜一些。我暗自調查過,真正的GAY,是不可能和女人上床的。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楊語才抬起眼皮,十分勉強地扯開了嘴角,道。
「妹妹,你上班快遲到了。」
我笑笑,就抓起了自己的外套。
楊語親自將我送出門,關門前,她安慰般地說了一句。
「孩子還會有的。」
我不知道這話她是對我說,還是對自己,只是等我想再看清一些她眼底蓄積的情緒時,她用門隔住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望著緊閉的門,我暗暗地吐了口濁氣,其實我也是在賭,楊語會不會把我說的話告訴蘇敘。
事實楊語的確被蘇敘吃得很死,快下班的時候,蘇敘便衝進了我的辦公室,滿臉全是焦躁,開口第一句就是。
「南南,你真的不願意接受嚴煜?」
我沒停下整理文件的雙手,「嗯,我已經約過他了,我想有些話,當面說清楚比較禮貌。」
蘇敘快步上前,扣住了我的手腕,我也不知道蘇敘具體哪兒不舒服,好些天了,他一張臉都是慘白的,看著怪滲人。
「你為什麼就不能和周家撇清關係?」
這話他基本是吼出來的,說完,他大抵也覺得自己失態了,訕訕地收回了手,又道。
「你要去,我陪你一起吧……」
我沒拒絕,和蘇敘一同去了咖啡廳。進包廂前,我不自覺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完全沒看見梁毓言的影子。
由著我們離咖啡廳近,時間也還早,坐在包廂內,我們安安靜靜地等著嚴煜。
期間我看得出蘇敘有話想對我說,但動了好幾次唇,他都沒吐出一個音節。
嚴煜來了之後,我也沒先說什麼,等吃完飯,我才說。
「嚴律師,我很快就會結婚了。」
嚴煜舉著咖啡的手一頓,隨即緩緩地對上了我的視線,不冷不熱地回。
「恭喜你——」
蘇敘坐在我身邊,一言不發。
短暫的沉默后,嚴煜的手機忽地響了,他刻意避開我們,去外面接的電話。
他一離開,蘇敘就轉身摁住了我的肩頭,沉聲道。
「蘇南,你這樣做,有沒有想過後果?」
從小到大,蘇敘基本沒有直呼過我的全名,除非他很生氣的時候,他這麼一喚,我心裡隱隱就有些不安。
但我還是用很平靜地語氣反問。
「什麼後果?」
蘇敘滾了滾喉嚨,眉頭蹙成了一個川字形,他一用力,將我扯到了他身前,雙唇覆在我的耳邊,壓低音量說。
「嚴煜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你聽我的話,和他好好相處,就這麼難?一定要用這種方式讓他難堪?蘇南,如果你是真的愛梁毓言,我也認了,但並非如此,你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