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決定
我愣了大約五秒左右才抬起眼皮看向周奕琛，並非我心虛，只是控制不住走了這麼會兒神。說白了，從醫院出來，我對周奕琛也沒太大的畏懼感了。他就是今後對我做再狠的事，想必都不會有這件狠。
所以我很坦蕩，我私奔導致他失去未婚妻，還那個馬上就能出生的孩子。現在，不管他怎麼想，我心底都認為，我和他之間的那些恩怨，徹徹底底地還清了。
即便是這麼慘痛的代價，我也認了。我再不服，我的孩子也不會醒來了。
「我只是想下樓拿東西，你們堵在那裡，我總不至於推開你們吧。」
其實我壓根沒看清他們具體站在哪個地方，周奕琛也知道我在說謊，可他並沒有再多說什麼，就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而後收回了手臂。
我看著他轉身，才準備邁開步子，可我還沒動，周奕琛忽地就側過了身子，從口袋中摸出了我的手機。
「拿這個？」
走廊光線並不是那麼好，可我總覺得周奕琛在笑。我向前幾步，只差一點就挨到手機，他手臂一揚，又收了回去。
僵持了片刻，我也沒心思和他繼續搶了，再者醫生也交代過，我這段時間最好別長時間看手機，要注意眼睛的休息。
活著那麼難，我還是想活著，說到底，我還是惜命的。
錯開周奕琛，我徑直走向了房間，關上門的那一瞬間，周奕琛跨步擠了進來。
我攔在過道上，一點兒也不想他進去，他好像也沒有再靠近的意思。
「你有話跟我說？」
周奕琛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他斜靠在牆上，單手插在口袋中，像是在看我，又像是在看別的地方。
我頓了頓，想起自己的確交代過楊嫂一句。深吸了一口氣，我垂下了眸，看著自己的腳尖，說。
「周奕琛，我要回蘇氏上班。」
話落是一片沉默，我忍不出用餘光掃向他，他嘴角掛著一抹十分淺的弧度。我已經做好了被他拒絕的準備，甚至想好了反駁他的詞語，可他壓根不按套路出牌，只輕笑著問了一句。
「為什麼？」
我還是沒抬起頭，就淡淡地回道。
「父親一直住院，我不可能永遠都這麼清閑。蘇氏說到底有我一份，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總不至於連錢都不要。我一直在想，你多久才會厭倦我？到了那一天，我會不會連養活自己的能力都沒有。」
「就算真的離婚，我也會給你足夠的錢。」
他的聲音特別輕，輕到就像自言自語一般。由著周圍太安靜，我還是聽得清清楚楚，可我假裝沒聽見，揚起下巴，眨了眨眼，說。
「也許大伯不會願意，你也知道的，他有個兒子。說出來不怕你笑話，他這人私心極重，總會找一些莫名其奇妙地理由排斥我。比如我該在服刑，比如我只是個女人。」
說這些話的時候，我不禁有些心酸。我也沒想過和任何人爭搶，可事實我再退讓，也不曾有一個人願意放過我。我之所以活成這樣，就兩個字，活該！
靠誰都沒用，唯有自己強大，才不會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周奕琛用行動證明了，我若是還處於現在的狀態，哪天指不定搭上去的就不僅僅是孩子了，極有可能是自己的命。
「周奕琛，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唄，我都那麼慘了，就看在我們還是夫妻的份上，幫我一把。」
蘇紹堂把周奕琛當做一塊大肥肉，還想在周奕琛身上撈好處，想必周奕琛的話，他肯定不會拒絕，比起我親自開口，管用多了。
周奕琛嘴角的笑意漸漸消失，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被他直勾勾地盯著，我整個人都開始發虛，畢竟我的底氣並不是那麼足。
「好，我會給他打電話。」
聞言我驚得微微張開了唇，周奕琛語氣平和，沒再質問一句，就這麼輕而易舉地同意了，完全在我預料之外。
「真的嗎？周奕琛，說過的話就要算數，你不會再騙我了，是嗎？」
「嗯。」
感謝的話還沒說出口，我的小腹驟然一疼，我稍稍彎下了腰，單手抵在小腹上，咬著牙承受著，我知道，這是孩子對我的懲罰。
強忍著疼痛與周奕琛對視了數秒，他緩緩地直起身，眉頭隱隱一蹙，輕撫著我的背，淡淡道。
「去躺著——」
話落，周奕琛極為克制地收回了手，轉身就出了我的房間，我還想說點什麼，剛向前一步，臉上就迎上了一陣風，房門隔開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躺回床上，小腹的不適感漸漸減輕，都說生過一次孩子能要半條命，我想引產亦是。夜深人靜，我的情緒又變得低落起來，幾乎是不受控制，眼前就漸漸布上了一層氤氳。不管我多努力地不去回想，腦海中手術台的冰冷都揮之不去。
我睜著眼，一直在發獃，連什麼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
後半夜，我感覺有人爬上了我的床，我本想看清是誰，畢竟梁毓言那次的忽然出現，在我心底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可眼皮發困，壓根睜不開。隱約中，我的小腹覆上了一片溫暖，暖到我的心也開始踏實。
唯有這一夜，我沒再夢到那個孩子，睡得很熟。
次日睜眼，窗外天色已經大亮，耳邊很突兀地傳來了電話鈴聲，我緩了緩神，才遁聲望向了昨晚被周奕琛收走的手機。
他是什麼時候放在我床頭的，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看著來電顯示，我暗自吐了口濁氣，按下接聽鍵，我盡量語氣自然地喚了一聲。
「大伯。」
「南南，我真沒想到，你還挺有手段的。」
蘇紹堂的語氣中全是不滿。
「周奕琛給你的不夠多嗎？我只是暫替了二弟的位置，不管怎樣，以後都會是你的。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搶回去？」
我心底一陣冷笑，換了個舒服點的坐姿，我笑著回道。
「大伯，您也知道是我的，何來搶這一說？」
蘇紹堂估計沒想到我會這麼說，愣了好幾秒，才緩和下語氣。
「不是的，南南，你別誤會。只是大伯擔心你，畢竟你現在……等你的刑期滿了，在來蘇氏也不遲，這段時間，大伯肯定會盡心儘力替你打理好的。」
「你沒有工作經驗，不知道這個社會有多殘酷，人言可畏，你要想清楚。我能明白你想替你父親分憂的那份心，只是你要相信，二弟會沒事，你今後也會……」
他總是這樣，硬的不行，就試圖用親情打動我。
我把手機拿得很遠，不想再聽他虛偽的關懷，直到他的話音落下，我才重新把手機拿到耳邊。
「大伯的擔心真是多餘了，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幾個月前您對我說過的話。」
蘇紹堂乾笑了一聲，似乎很認真在回憶，可他說的那些話，他也許都沒放在心裡，卻想讓我記住，真是可笑至極。
「我最近事兒多，一時間想不起來了，南南，具體是哪一句啊？」
「您說，您很慶幸我以前不愛拋頭露面。」
「南南，你……」
「您放心，我當然不會以蘇南的身份回蘇氏，您也不用給我太高的職位，我知道我能力有限，我可以從最基本的開始學。」
蘇紹堂一聽，立馬急了。
「你來了，總會有人記住你的臉，到時候你在說你是蘇南，你要別人怎麼想？蘇家的女兒，即使犯法了，也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整個H市的人都知道你在坐牢，你以為……」
「可您之前領我去人這樣多的地方，也沒擔心過呀。」
蘇紹堂被我一句話堵得沒了聲。
「您放心，以後怎樣，誰都不清楚。我就只想活在當下，再者車禍的事兒，也不是那麼絕對。」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大伯，我就是想告訴你，蘇氏我是回定了，且不會等一年之後。」
我態度強硬，蘇紹堂一時半會兒找不到理由搪塞我。
我知道他定然氣得不輕，因為我接下來的話還沒說完整，他就急急地掐斷了電話。
望著通話結束幾個字，我莫名地就笑出了聲。
我不清楚周奕琛怎麼和蘇紹堂說的，但我看得出來，蘇紹堂拒絕不了。否則，他也不會特意給我打這通電話。
有事聯繫，沒事當我不存在，才是真正的蘇紹堂。
這樣的大伯，有和沒有根本沒區別。我也曾珍惜過我們之間的親情，可他的所作所為令我失望至極。
我寧願他像蘇歡顏那樣，對我狠一點，乾脆不要招惹我了。可他偏不，他太貪心，得到一點不夠，還想得到全部。
我能和周奕琛結婚，少不了他的推波助瀾。就這麼一瞬間，我突然特別感謝周奕琛，如果不是他親手把我推進手術室，我的心也不會這麼狠。
楊嫂推開我的房門，見我坐在床上笑，整個人都懵了一下，我看向她，稍稍收斂住了眼底的情緒。
「楊嫂，早呀。」
我主動和楊嫂打了個招呼，還揮了揮手臂。
「夫人，您醒了……我去給您做早飯……」
說完這句話，楊嫂三步一回頭地又出去了。
她看我的眼神，簡直像看一個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