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有什麼不滿就直說
「是你做的,對不對?」
周奕琛輕輕地勾了一下唇,沉思了片刻,淡淡道。
「你想多了。」
他的表情很平靜,說這句話的時候甚至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可是……」
不等我說完,他直接繞開了我,我厚著臉皮跟著他進衣帽間,等他系好襯衫的最後一刻紐扣,我隨手就抓了條領帶,擠到他身前,笑著說。
「我幫你系領帶。」
我沒弄過這玩意兒,踮著腳系了好半天,這領帶就像跟我有仇一般,怎麼弄都弄不整齊。我索性系了個死結,往上推的時候,周奕琛終是忍不住壓住了我的手背。周奕琛的皮膚很白,好像比我還白那麼一點,他觸上我肌膚的那一瞬,我不禁打了個冷顫。他的手掌是一片冰冷,沒有任何溫度,就和他這個人一樣。
「蘇南,想勒死我?」
他惡狠狠地拍開了我的手,把領帶一抽丟在了一旁。
見我還愣在原地,他語氣有些不耐煩地問。
「還有事?」
與他對視了數秒,我不自覺地就垂下了腦袋。周奕琛不承認,但我始終覺得池上泉的事與他有關。說來他們之間好像也沒什麼恩怨,難道是為了我?因為池上泉打了我,所以他生氣了?想到這裡,我又覺得自己自作多情了。
緊了緊手,我試探性地開口道。
「周奕琛,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那棟大樓里有人——」
我還沒說完,周奕琛抬手就扣緊了我的下巴,指腹抵在了我的唇上。
「說了半天,你是想替你的老相好求情。」
他說得篤定,目光有些不善,先前的笑容也僵在了嘴邊。
稍稍一愣,我立馬搖頭否認道。
「不是,怎麼可能,我巴不得他不好過。只是我很擔心你,萬一警察查出端倪,為了毀掉那種人搭上自己,多不值得。」
說完我簡直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我這樣說,分明是在懷疑他。雖然我心裡的確是這樣想的,但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聞言周奕琛冷哼了一聲,薄唇微微輕啟,還沒發出聲音,他的電話就響了。他不可察覺地攏了攏眉心,依舊望著我,完全沒有接起來的架勢。
氣氛莫名地有些尷尬,我小心翼翼地扯開他的手,提醒道。
「你電話響好久了,也許是有急事呢,不然你先接吧。」
說著我識趣地退後了幾步,比了個捂住耳朵的動作。
「我不偷聽。」
周奕琛大多電話都是背著我接的,他提防我,我看得出來。
周奕琛冷睨了我一眼,將手摸進了口袋裡,轉身出衣帽間前,他虛指著我的鼻尖,冷冷地說道。
「蘇南,管好你自己。」
我發現我在周奕琛面前特別容易慫,他的語氣也不是那麼重,但短短的幾個字就堵得我不敢再說一句話。
站了一會兒,我彎腰把領帶撿了起來,卷好后塞回了小抽屜里。在別墅也住了一段時間,我第一次認認真真地打量這間衣帽間,周奕琛的衣服基本都是一個色系,黑白襯衫間夾著一些我的衣裙,明明沒什麼,在我眼裡看起來卻有些無法言喻的曖昧,甚至於親密。勉強能說是我的吧,至少現在是屬於我。其實早在我住進這個房間前,這些衣裙就在這裡了。
我想大概是許蜜的,我與許蜜僅僅幾面之緣,而且我看到的只是她冰冷的屍體。但她的身材應該與我相差不遠,畢竟她生前的每一件衣服,我穿得都是這麼的合適,合適到就像是為我量身定做的一般。
開始我也很抗拒,覺得十分膈應。
但周奕琛卻笑著告訴我,不穿也可以,裸著也省得再脫了。他話都這樣說了,我又哪來的選擇。久而久之,我也習慣了。
聽著外面好像沒動靜了,我才走出去,剛踏出衣帽間,我就結結實實地撞上了周奕琛的背。他就個石雕似的,一動不動,我捂著鼻子,疼得險些掉出眼淚,剛想問他怎麼還在,可看到他的表情后,我想說的話全數堵在了喉嚨里。
周奕琛沉著眸,手中握著我的手機,也不知道在看什麼,整張臉都緊繃著。
我伸著脖子,順著他的視線也落在了手機屏幕上,舉起的手就滯在了半空中。蘇紹堂也許是想時時刻刻地提醒我現在的身份,不知何時把父親跪在周奕琛身前的那些照片發給了我。
蘇紹堂也許沒想過,這些照片發給我,有可能會被周奕琛看見。可能他也想過,但他還是發了。
深吸了一口氣,我盡量保持著淡然,但我想我此刻的笑容應該比哭還難看,拿回手機,我反握在身後,說。
「我其實並不是很介意,父親會去找你,我也挺驚訝的。哈,想想我這個女兒做的也是讓人操心,當初他這樣反對我和池上泉,明知道最後會落得眾叛親離的下場,我還是選擇了和他私奔。不過人的青春嘛,總會做一些不計後果衝動的事情……」
我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面我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
有那麼一瞬間,我真的很想問周奕琛,蘇紹堂說得那些話到底是真是假。可我不敢,貿貿然就把事情說破,後果會怎樣,我也難以預料。
周奕琛僅用餘光掃了我一眼,也沒再把手機要回去,一言不發地就離開了房間,順帶還把門甩得巨響。
我耳膜一嗡,在心底反覆地琢磨著方才周奕琛的神情,他黑著臉,又不說話,我想他肯定是生氣了,且氣得不輕。但他氣什麼?該生氣的難道不是我嗎?哦,對了,這些照片的角度一看就是偷怕。周奕琛不舒服也是應該的,畢竟在他這種人眼裡,只有他踩著別人的份,別人休想踩在他頭上。
同時我也佩服蘇紹堂的大膽,從照片上可以看得出來,他離得並不是太遠,我真不懂他當時是用什麼樣的心情眼睜睜地看著父親下跪,非但沒有阻攔還舉起了手機。
周奕琛的警惕性一向很高,這麼長的時間,他竟也沒發現蘇紹堂的存在。
隱約間,我心裡就泛起了一絲不安與疑惑。可他們之間的對話,我想我從周奕琛口中是問不出來了。
我強忍著胸口間的壓抑,咬著牙把照片刪了,等我刪完才發現眼淚流了一臉。我明白哭壓根解決不了任何,我就是這麼想逃避,但我總是要面對。
突然我就想起了方才周奕琛的話,他讓我管好自己,那麼直白,卻不過是在複述一個事實。
我自身都難保,我該拿什麼保護我愛的人,這個世界上唯一愛我的人。
擦乾淨眼角的淚,我披了件大衣就衝下了樓,周奕琛已經吃完早餐了,我看著他出門的身影,想都沒想就追了出去。
他完全無視了我,外面風有些大,他攏了攏外套,直直地就朝著大門口泊好的車走去。
我低聲喚了他幾聲,他也不曾回頭。
自到他的手挨上車門,我終是忍不住拉住了他的袖口。
「周奕琛,你有什麼不滿就直說。憋在心裡你不舒服,我也不舒服。至於這些照片,我都說了我壓根不在乎,我也不會問當時你們到底說了什麼。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你沒必要……」
我自以為我已經足夠委屈求全,可話說到一半,周奕琛冷著臉一根根掰開我的手指,眼底滿是厭惡,他彈了彈袖口上莫須有的灰塵,冷哼道。
「蘇南,我看你現在是翅膀硬了,敢調查我了。你盡量讓蘇紹堂去查,我真想看看,他究竟能翻出些什麼。」
「我沒有!」
我再次伸手,這回我雙手牢牢地圈住了他的手臂,他隱忍著怒火,甩了半天,我就是不肯放手。
我在心底咒罵了蘇紹堂一萬次,蘇紹堂真是鐵了心不想讓我好過。他明知道惹惱了周奕琛對我們誰都沒好處,可他偏偏還是在無形之中把我推向了火坑。我倒是無所謂,可我怕我再走錯一步,周奕琛不會再放過我的父親。
周奕琛對我時好時壞,有的時候我也會不小心得意忘形,忘記他是有多恨我。
僵持了片刻,周奕琛忽地話鋒一轉。
「蘇南,那是你的青春,不要拉上別人。」
我呼吸微微一窒,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覺地鬆了幾分,可周奕琛並沒有強制性地推開我,他冷冷從齒縫中吐出幾個音節。
「放手。」
默了好一會兒,我才怯怯地收回了手。
上車前,周奕琛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
「蘇南,我希望你能長點腦子。」
我還來不及問他這句話的意思,他的車便消失在我的視線之中。我在原地站了好久,冷風就順著我的衣領灌了進來,這股寒意從腳趾就竄到了頭皮。
等雙腿開始發麻的時候,我才轉身進了別墅。
餐桌上還擺著早餐,我肚子明明在叫喚,可我一口也吃不下去。
我就看著桌面上的粥漸漸不再冒熱氣,在我正欲起身之際,後背忽然就伸來了一隻手,摁著我的肩膀,又把我壓回了椅中。
「夫人,是不是飯菜不合您胃口,您坐著等會兒,我再給您重新做一份。您現在是有身孕的人了,不能太隨意,不為自己想,也要考慮肚子里的孩子。我是過來人,忍過這段時間,保准您不到餐點就餓了。」
我回眸便對上了一雙關切的眼睛,是一個五十歲上下的婦人,眉目慈善,有些胖,笑起來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她絮絮叨叨地說了好多,見我不再動了,才轉身進廚房。
望著她的背影,我警惕了起來,我不記得別墅里有一個年紀這麼大的傭人。
「你是誰?」
她頓住了腳步,畢恭畢敬地回過身,沖著我微微彎了彎腰。
「是周先生讓我來照顧您的,您可以叫我楊嫂。」
楊嫂依舊笑著,我打量了她好半天,心依舊提在嗓子眼上。可能是在周奕琛身邊呆久了,我現在並不是很信任別人,特別是一個陌生人。
或是我臉色有些難看,楊嫂又解釋道。
「我也是今早剛來,夫人,周先生對您還是很好的。他怕別墅里的女傭年紀太輕,不懂得照顧孕婦才請我來的。您以後有什麼想吃的,或是想做什麼,都可以吩咐我。」
她說得很真誠,且面上不帶任何惡意。我輕輕地點了點頭,就收回了視線。
我心頭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周奕琛竟好心到為我特意雇一個傭人,我條件反射般就看向了窗外,想看看今天的太陽是不是從西方升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