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要去延城
「老爹，我要下山，我要到延城去！！」
楊真手裡的葯簍子「咚」的一聲掉在地上，曬得半乾的藥草抖了出來。
看著面前站的端正的稚嫩少年，半晌，楊真才彎腰把簍子拾起來，放到葯架子上，鬍鬚一抖。
「不許去！」
楊洛清秀的小臉染上了激動的紅色，犟嘴道:「為什麼？」
楊真伸手把葯架子上的藥草翻了翻，道:「外面危險的很，你都走不出大山就沒命了，還想去延城？」
楊洛嘴角一咧，叫道:「老爹，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別拿小時候的那套唬我。」
「全叔每三個月去一趟葉山城，這麼多年都沒事，為什麼我就不行？」
楊真回身，道:「你全叔是老獵手，打獵已經三十年了，你能跟他比？你要是走出村子遇到大蟲怎麼辦，遇到狼群怎麼辦？你出了事讓我怎麼辦？」
楊洛張張嘴，嚅囁起來:「全叔也沒有修為啊，遇到有修為的妖獸他也打不過……」
楊真眼睛一瞪:「這話誰跟你說的？」
「師姐說的！」楊洛脫口而出。
這回輪到楊真說不出話了。楊洛心中暗爽，從小到大老爹就沒有罵過師姐一句，就連重話都沒有說過一句，此時將師姐抬出來，果然噎住了老爹。
其實師姐的原話是這樣的。
「藍石村雖然在大山裡，卻是山脈外圍，尋常野獸很多，但極少出現妖獸，更別說高品階的妖獸了。若是那些高品階妖獸到村子里來，沒有人能擋住的！」
他當時還問了句:「那麼師姐能打過什麼品階的妖獸啊？」
師姐反問道:「你怕了？其實村子里還是很安全的。」
他搖搖頭:「我不怕，我是想定下目標，好好修鍊，爭取早日跟師姐一樣強。」
師姐摸摸他亂糟糟的頭髮，笑道:「好。」
楊真道:「你師姐跟你不一樣，她有自己的選擇。」
他知道這小子是想學凝霜那丫頭，成為修行者，但修行一途實在危險，他不想楊洛冒險。
楊洛一聽這話脾氣上來了。
「哪裡不一樣，師姐有自己的選擇，我也有我的選擇，我已經想好了，我一定要去延城學院！」
楊真眼睛大睜:「臭小子，你師姐不在，你就上房揭瓦了是不是？」
楊真作勢欲打。
楊洛跳出去兩步，叫道:「師姐都同意我去延城了，就你不同意，老頑固！」
「你小子反了天了！」楊真要去找棍，楊洛見勢不妙，一撒腿溜出了院門。
此時即將中午，幾家勤快的人家已經開始準備午飯了，一縷縷炊煙從屋頂升騰起來。
走在村路上，楊洛有些鬱悶，踢著路邊的石子。
「老頭真是頑固，師姐臨走前都同意我去延城找她了，反倒他卻不同意……」
還總是用什麼太危險當借口，哼！
「好想去大山外面看看啊！」從小到大，他還沒有出過大山。
關於外面的一切，都是師姐告訴他的。
外面有繁華的城市、熱鬧的人群，修為高深的修行者，還有師姐所在的延城學院。
師姐講的時候，他很是嚮往，也是在那個時候，他有了去外面闖一闖的願望。
楊洛有過瞞著老爹，偷偷走掉的想法，但這種念頭也只能想想。
他要是真的一聲招呼不打就消失，老爹不得急瘋了，而且就算到延城，師姐肯定會扒了他的皮。
想到平日里溫柔委婉的師姐發起怒來，楊洛就有些怵。他不怕老爹，就怕這個看著他長大的師姐。
村口有幾個小孩子過家家，其中一個連褲子都提歪了，拖著長鼻涕，不停地往袖子上擦。楊洛從他們旁邊經過。
「小洛哥哥，來跟我們一起玩啊！」
「是啊是啊，我們讓你當長輩好不好，多有意思……」
楊洛腳步一頓，裝作老成的樣子背著雙手走過去，沉聲道:「小鬼，哥哥是大人，不會和你們這群小孩子玩的。而且哥哥告訴你們哦，拖鼻涕的孩子以後討不到老婆哦。」
「啊？真的嗎？」小鬼們顯然被嚇到了，那個拖鼻涕的小孩子更是狠狠地抹了抹鼻涕。
楊洛看幾個小鬼被他唬住了，一陣得意，低沉的心情頓時釋放了不少，而後踩著輕快步伐走了。
「可是老婆是什麼啊？」
「我們為什麼要討老婆啊……」
「……」
一群孩子又討論起來。
楊洛出了村子，一路向前，最後來到一處幽靜的山谷。
這山穀草長鶯飛，潺潺的溪水像是一條白色絲帶流淌在生機盎然的谷中。到了陡峻處，水流飛瀉而下形成一個小型瀑布。
山谷的美景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這裡的天地真氣極為濃郁，乃是其他地方的三倍，是極佳的修鍊之地。
這種好地方可不是楊洛能找到的，而是師姐尋的，在這裡修鍊真氣有事半功倍之效。
楊洛跳上經常打坐的巨石，盤腿坐下來，結出手印，開始了每日的打坐功課。
這是師姐要求的，每日修鍊至少三個時辰，風雨不輟，爭取早日突破一脈境。
師姐說，一個月之後就是延城學院招收新弟子的時間了。學院招收弟子的條件頗為嚴苛，必須突破一脈境才收，所以他的任務就是在一月之內達到一脈境的境界。
真氣在體內運轉三周天，等到日當正午，楊洛睜開了眼睛，露出一副頗為尷尬的神色。
他肚子餓了。
現在是午飯時間，可就算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回家。
「早知道就不跟老爹吵了，應該等吃過午飯再提這茬兒……」
他起身環顧四周，然後鑽進了一片樹林，不一會兒就找到了一顆果樹，三兩下攀上去，摘了幾個大野果。
這野果出奇的肥碩鮮嫩，楊洛一口氣吃了三個。
等到吃不下了才打個嗝，擦了擦嘴，回到大石頭上繼續修鍊。
楊洛將心神完全沉入身體，抱元守一。只見入眼儘是透明色龐大能量，卻因為過於濃郁而近乎實質，洶湧流動。
楊洛知道，這便是他修鍊一月的成果。
修鍊一途，始於築基。所謂築基期，便是以真氣不外放，近乎透明為特點。當真氣積累到足夠量時，便會爆發，可外放體外，即真正成為修行者。
而築基期以三月為限，即是說，開始修行三月內必須突破，否則就會永遠停留在築基期，致死都無法更上一步。另外，築基期逾短之人，日後其天賦逾是強悍，因為他們修鍊真氣的速度比別人快。
而觀此刻少年體內的動靜，真氣膨脹，定是即將突破修行者第一境——一脈境的徵兆。
只見那近乎實質的濃厚真氣越來越多，忽然間開始繞中心旋轉，猶如旋風一般，最終聚成一團。
楊洛不慌不忙，心神一動，輕車熟路地驅使剩餘真氣凝結，形成一個真氣屏障，籠向那真氣氣團。
「轟！」
被包圍的氣團猶如一顆炸彈，轟然膨脹,爆炸，繼而狠狠地撞在了屏障之上，少年端坐著的身子也因此一顫。
真氣屏障相比之前稀薄了不少，再反觀那氣團，一擊未果再次旋轉凝聚。
楊洛不禁暗嘆這真氣氣團比起上次，確實強悍了不少。
按說，他早在師姐教他修鍊的第六天就足以突破一脈境，而且這一驚人發現讓他懵了好半天，直到確認這是事實之後才漸漸冷靜下來，卻又想起師姐說過，築基期自然是越紮實越好。
他便擅作主張瞞著師姐，一面壓制體內隔幾天便會爆發的真氣，一面像無事人一樣繼續修鍊。
這般下來效果倒是不錯，真氣比之前強大了數倍，而如今看來是抑制不住了。
「轟！」
又是一聲撞擊，真氣屏障已搖搖欲墜，少年額頭上更是有了細密汗珠。雖說自知真氣氣團強大，可他也不是容易放棄的性子。
「我就不信還治不了你！！」
真氣屏障被一次次衝破卻又一次次凝聚，雖說越來越弱，但少年仍然不知疲倦地與那氣團相抗衡……
「轟！」
真氣屏障又被輕易擊破。楊洛略咬了咬牙，意圖調動真氣，卻發現真氣已所剩無幾，不足以形成防禦。
「罷了，就此突破吧。」他暗想道。
而就在他準備突破之時，那原本濃郁的真氣氣團竟緩緩消散，幾瞬之後融入了經脈沉寂下來……
楊洛由愕轉喜，不想此次竟然出乎意料地撐過了真氣爆發。
但他內心深處也有點隱隱不安，感覺這般做法有點玩火自焚的味道。就如同一張已拉滿的弓，已經達到臨界點，可能會百步穿楊，一飛衝天。
但是如果超過了臨界點，也會「咔」的一聲，弓毀人亡……如今看來，待下一次真氣爆發，定是比這一次強大數倍。
等到天色漸暗，楊洛才磨磨蹭蹭地回到村子，遠處山中野獸低沉的嘶吼聲已經此起彼伏。
楊洛小心翼翼地鑽進家門，看見主屋裡亮著昏黃的油燈。
楊真看到門口的少年，沉著臉道：「回來了？」
楊洛撓撓頭：「嗯，回來了。」
楊真在桌前坐下來，道：「還杵在那兒做什麼，進來吃飯。」
楊洛這才看到，桌上已經擺了晚飯，除了一素一湯還有兩碗肉。
他突然說不出話來了。
楊真看他默默地坐在桌前，動也不動。便道：「野果子有那麼好吃么，飯都吃不下了？」
楊洛小聲道：「野果子哪有老爹做的飯好吃！」
說著便抓起米飯往嘴裡刨。
楊真看著狼吞虎咽的少年，笑罵一句「貧嘴」，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一頓飯吃完，直到睡覺的時候，父子倆誰都沒提去延城的事。
楊洛想著，這事兒等他突破一脈境之後再說，成為修行者之後實力大增，老爹肯定會同意，放心讓他去延城的。
……
深夜，沒有月亮，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著山脈。濃密的樹林中偶爾可見一雙雙綠幽幽的眼睛和緩緩遊盪的鬼火，刺鼻的血腥讓人作嘔，而或低沉或尖銳的嘶吼聲與夾雜著的撕扯啃食聲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紅光爆閃，劃破了黑暗，只見林中憑空出現了一龐然大物。仔細一看，竟是隻身披赤火的大妖，模樣是個狐狸，卻近十丈高大，背與高樹的頂端齊平，燈籠般的妖眼中烈火燃燒。
周遭鳥獸受到驚嚇，四散而逃。不遠處一隻似牛似熊的巨大野獸怒吼一聲，樹葉被震地抖了抖。只見它身後躺著一獸，血肉模糊，肋骨白森森地漏了出來，還帶著血跡，已經被撕扯地分不清了是何物種。
這怒吼的野獸死死盯著狐妖，血淋淋的長牙闔動著，剛才亮起的紅光顯然激怒了它，這裡是它的領地，如今有異物闖入，它便本能地捍衛自己的領地和食物。
它的吼聲引起了狐妖的注意，赤火燃燒的巨爪輕輕抬動，朝它走來，地動山搖。望著比自己大了多倍的大妖，野獸直覺不敵，心生退意，卻轉而發現四爪竟不聽使喚動彈不得，而愈來愈近的強大威壓使它身體一軟，匍匐在地。巨爪走到眼前，赤火灼得它毛髮都快著了也不敢動彈。
狐妖瞥了瞥眼，巨嘴微張。
「嗚」，一聲低吼，樹葉被震的沙沙作響，那野獸如逢大赦，刨動四蹄朝林中逃去。
「嗚」，低沉的吼聲在山脈深處回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