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螳螂捕蟬
第81章:螳螂捕蟬
院子裏多了一處大鐵籠,裏麵關著逃跑未果的阮青雲。後半夜一身狼狽的霍班主也被丟了起來,他縮在角落死死拽著有些破敗的衣領,勉強遮著自身。
這籠子裏夜裏還好受些,等明天日頭曬起來就難熬了,果然輪折磨人的法子,誰都不及他們。
次日天公作美,前晌還一直陰著,惹得看守人的惡仆啐罵了半天狗老天不出太陽,不過老天爺也沒賣他麵子,不僅沒出太陽,過了正午還下起蒙蒙細雨。
雖說是沒曬著,可淋了一下午的雨也將兩人淋了個夠嗆。
不過霍準很喜歡雨,可以將他衝洗得幹淨些,他記得與師傅相遇時,也是這樣的下雨天。
雨勢雖然不大,卻下了近七天之久,使得好些人都宅在家裏躲雨。
他已經好幾天都沒討到吃食了,餓得饑腸轆轆光是喝雨水也不頂飽,走不動了就那麽蹲在不知誰家的籬笆牆下縮成一團,險些死掉了。
一把油紙傘懸在了他的頭頂,一隻溫熱的大手按在了他的額頭上,那掌心寬厚卻又無比暖熱。
“可憐見的,這是發燒了呀。”
之後,師傅就將他帶回家,再醒來時他躺在溫暖的被窩裏,蓋在身上的被子有些重還散發這淡淡的黴味,但他卻覺得很好聞,那種被溫暖包圍的感覺他始終記得。
那是一處簡陋的茅草屋,有好幾處都在漏雨,滴在瓦罐裏敲得乒乒乓乓地響,就像戲台上的鼓點一樣悅耳動聽,師父合著拍子輕哼著曲子。
他餓得有些狠了吃了三碗稀粥後還要盛,才發現屋裏還有幾個年紀不大的小孩子眼巴巴地瞅著他。
這些孩子都是師傅收留的小乞兒,留下來跟他學唱戲,不久後他也成了其中一員,待他通過考核,才正式拜了師成了霍家班的大師兄。
一晃幾年,他能正式登台唱戲了,往後師弟師妹們也越來越有出息。
他們一步步地由師傅清唱賺錢,再到他同師傅對唱,後來角多的大戲他們也能唱了,霍家班嶄露頭角漸漸小有名氣,喜事壽宴都有人會專門請他們去唱。
師父一生未婚,平日最愛接濟那些小乞兒,願意學戲的便留著,不願意學的也給口飯吃。他老人家一直想找個能傳承衣缽的孩子記在他名下,好將霍家班發揚光大才不辱祖業。
大抵是七年前,將軍府的總管來找他們去唱曲說是給家中幺子行成年禮,定金給得極豐厚,可偏那日師傅夜裏受寒嗓子啞了,隻得他獨自一人挑大梁。
結果就上了拐子的當,去的根本就不是將軍府,也沒什麽要辦成年禮的公子哥,都是圈套。
唱腔最好姿容最出眾,平時也最會照顧人的溫柔師弟自殺了,捎帶拉了三個惡人一道陪葬,他憑著一口狠勁給他們換得了一線生機,臨死前將師傅和師弟托付給他照料。
後來……他便同魔鬼做了交易,走街串巷也做起了拐人騙人的勾當。
可是再怎麽熬,孩子們也不會一夜之間都長大了。
他摩挲著手裏的那隻荷包看了又看,起初那幾年還想著逃,後來見識過什麽叫權勢通天後,他便熄了這顆心,可不知為何,那姑娘說得幾句戲言他竟全當真了。
即便不給他蓋戲樓也好,他用不著那麽大排場,隻要她天天肯捧場,他就能唱。
阮青雲將外衫脫下四個角拴在柵欄的頂部,做了一個簡陋的擋雨棚,雖不能遮風擋雨,但雨勢小了不少。
“你……昨晚沒事吧。”
霍準聞言擠出一絲苦笑:“能有什麽事,那人又不會真抽我,他隻是天賦異稟要比旁人時間都久一些,熬一熬就好了。反正……這種事我也習慣了。”
阮青雲不知怎麽回他,默默地偏開了眼神,身子往遠處輕微的挪了挪。
“狀元郎……你恐怕也逃不出去了,他們折磨人的手段多的是,你也莫要反抗得厲害了,不然有得罪受,其實這種事開一點就好了。人隻要有心氣在遭什麽罪都能活下去,要是心氣沒了活著也跟死了差不多了。”
他戀戀不舍地盯著手中的荷包,仔細摩挲著上麵的每一道繡線:“我估摸你過不久就要在長安掛牌了,他們喜歡讓故人看到你落魄的樣子,折辱你的麵子,在根據你的反抗程度決定你的去留。”
“反抗的厲害便會送去調教坊,不過你生得這麽美,自然要送去洛陽伺候那些貴人的,無論如何你都會去洛陽的調教坊了。”
“估摸在有個一年半載,便能在城裏的館子掛牌了,到時候你幫我還給她吧。”霍準將手中擺弄了半天的荷包遞了出去。
“我同她說三年內贖了身就去娶她,終究是妄想了,他們怎麽會放過我這麽好擺布的玩意。往後我會一路向西,聽說那邊的姑娘貌美,公子異域風情,若是走得再遠些,或許能到了疆外也說不定……”
“除了死時要埋回故裏,我大抵一生都不會回洛陽了,你讓她別等我了。”
阮青雲見他死死的握著那個荷包,哪有舍得放手的意思。
“是那日的那位姑娘吧,話我會帶到的,這東西你就留著做念想吧,大戶人家的小姐也當半個主子呢,不稀罕這些物件。”
霍準先是一怔,隨後便釋然了收了起來:“也對啊,她身上的香囊就沒見重過,我留著也能有個念想。”他抬頭看向遠處,長歎一聲“這是什麽世道啊,人世走一遭也太苦了。”
“會好的。”
霍準絕望的靠在鐵柵欄上:“我可能不會了,與虎做仗有今日也是活該。”
雨中忽然響起三長一短的哨音,不遠處趴在屋頂的黑衣人衝另外幾人打了個手勢,躍下屋頂,幾人一碰頭。
“你回洛陽稟大小姐,找到阮青雲的下落了,我去布置人手準備營救。”
“你們多加小心,萬不可單打獨鬥,務必要防著一個長相極陰柔貌美的男人,他很危險。”
三人點頭示意,便一頭紮入雨幕中各做各的事了。
與此同時一身柳色青衣的男人抱著劍站在一株參天大樹之上,幾乎同樹木融為一起,他將一切都看在眼裏,含指吹了個口哨。
一隻雄鷹落在他肩頭,他將一張紮滿小孔的無字信,綁在鷹腿上送了出去。
軒轅錚站在緊閉著的窗戶後麵,米色漆金描花的千裏鏡堵在破了的紙窗洞上。
“一、二、三、哦~有新麵孔,這小子傷好得挺快啊,看來下手輕了呀。喔呼~這裏還有一個,嚇死我了,還以為柳葉成精了,這麽大一片站在哪兒,當誰瞎呀。”
他心情很好地想,這麽多人盯著他,看來最近幾日不會太無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