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關於前世的夢魘
第17章:關於前世的夢魘
外麵下起了雨使得昏暗的屋子愈發潮濕,老鼠吱吱地躥來躥去。
趙青鸞感覺“自己”縮著身子往雜草垛裏擠,明明盛夏卻難抵寒涼,即便縮成一團也無濟於事,她感覺身下有什麽東西蠕動,這麽一抓竟是隻老鼠。
然,她並未尖叫,隻習以為常地將鼠頭砸在身側的石牆上,老鼠當場斃命她正要塞到口中。
隔壁牢籠伸出一隻可見森森白骨的手,將老鼠奪過,扔了個饅頭給她。
她舔了舔嘴唇上裂開的血口子:“為什麽對我這麽好?你有什麽目的?”
“目的?難不成對你好的人都有目的?就沒有人單純地想對你好。”
“以前我覺得有,現在才知沒有。”
那人籠罩在黑暗裏,從聲音來辯是個年紀輕的少年,蓬頭垢麵看不清長相,因隔三差五就要拉出去提刑,血水浸透的衣衫粘黏在身上,看起來比她落魄,境遇卻又比她好。
她們二人是牢裏最受歡迎的人,他隔幾日就有人攜食盒來看他,而她隔幾日就有人來奚落她。
這是做了五個月鄰居,第一次聽他說話,他竟不是啞巴。
“她們為的不過是我的錢。我起時,赴湯蹈火都有人去,天涯海角都有人相隨。我落魄了,便是身陷囹圄都有人花力氣進來刁難我。諷刺的是,他們是同一批人。”
“你犯了什麽罪?”
她啞聲回:“愛錯了人,你呢?”
“與你相反,被人錯愛。”
“那我們還真是……有緣呢。”她感慨一聲,捧著饅頭小口小口地吃著,味如嚼蠟。
她失去味覺很久了,尤其在父親死後,隻有生啖鼠肉,那股撲鼻的血腥才會讓她感到活著的存在。
她以為這個饅頭會有所不同,似乎也並無不同,好在他說的往事讓她不至於難以下咽。
“我長得極其俊美,有好些喜歡我的姑娘,你也瞧見了即便身為死囚仍肯為我慷慨解囊。而有個同我知心意的最為癡情,不過是長街上的一次邂逅,卻因我毀了終身。”
“那時,我無意中成了強權傾軋的籌碼,舉家受累被屠,為了複仇隻身來到這異鄉。無奈胳膊擰不過大腿,被人捉了去。”他略微地歎了一聲,似是這樣能讓他緩解一下。
“因我有幾分姿色被逼著在南風館以色侍人,那時我報仇不成又被羞辱心念俱灰幾欲自盡,是她日日勉勵我,縫衣賣畫四處籌了銀子為我贖身。”
趙青鸞漠不關心地問道:“那真是個難得的姑娘,所以婚後你也愛上旁人做了負心郎?”
“我道是想,她被那權勢滔天的惡人嫁給了以虐人為樂的變態,嫁過去一個月就香消玉殞了。若長街未相逢,她未愛錯人,想來也能平安度一生。”
她突然間懂了他為何在這:“你給她報仇了!真好啊,她一定不後悔愛過你。”
“這都羨慕,你過的得有多慘?”
趙青鸞覺得他是誤會了,她不是羨慕,她隻是慶幸他能得償所願。
他又說:“旁人雖看重我的是皮囊,卻也因著這些真心待我。你不僅有好看的皮囊還有花不完的銀子,真不知你是怎麽籠絡不住人心的。”
“籠絡人心?”趙青鸞想想傅安自嘲的一笑:“許是人事修行太難,我道行不夠吧。”
“你之前問我為什麽對你好?”
那人忽得站起,點著腳從巴掌大的鐵窗伸出手接了些外間的雨水,潦草地將臉擦拭幹淨。
“有沒有覺得我和你很像,仿佛你就是另一個我自己。我看著你時總在想,原來長著同一張的臉的人,日子也沒有好到哪兒去。”
趙青鸞第一次看清他的臉,無論是眉眼甚至笑起來的彎彎眉眼,都是那麽的似曾相識。
“我們可真像啊。”她伸手撫摸著,感慨不已:“你不會是我爹在哪惹得風流債吧?”
“不是。”
“難不成天底下真有這麽相像的人?”
趙青鸞看見“自己”坐在大牢裏同一個長相七分相似的男子隔著一道柵欄默不作聲地看著彼此的腳趾。
她心說,這是“我”被人掉了包的弟弟,是我於在這世間最後的親人。
她又想,“我”現在是在做夢也不能告訴“自己”真相,也不知道“自己”知不知道。
這時兩個凶神惡煞的衙差將那人拖出監牢,說要將他問斬。
她死命地拽著他不肯讓他走,就見那麵露獠牙生的衙差對她一頓拳打腳踢,一個牛頭人身,一個長了張馬臉給她嚇了個夠嗆。
銀鈴抱著針線笸籮直打瞌睡,聽見一陣支支吾吾地嚶嚀聲,她猛地睜開眼就見歇午覺的小姐縮成一團不停地哭。
“夫、夫人?小姐,小姐,你這是怎麽了?”
趙青鸞醒來哭咽聲才止住,她一臉懵懂的摸了把臉竟滿臉淚水,身子也沒來由的發寒,似是出了一身冷汗。
“我……這是怎麽了?”
“夫人邪風入體被夢魘住了,都怪我貪涼沒關窗戶,我這就去端碗蜂蜜水給您壓驚。”銀鈴起身關了窗戶,便去取蜂蜜水了。
趙青鸞卻陷入剛才的夢境中無法自拔,回來時間不長幾乎每晚都夢到牢獄之事,大多都是些驢唇不對馬嘴的夢,有的醒來都覺得好笑。
然這麽真實恐怖的卻是第一次,前世她去得早,並未親眼見他被問斬。
此時心突突地跳著,不會是他出事了吧?
一碗蜂蜜水下肚,熱意和甜味湧在心間讓她平靜不少,她釋然地想無非就是個夢當不得真。
將碗放在桌上時,不知是她精神恍惚還是上天預警,竟是整隻都掉到地上摔碎了。
破裂的瓷片,讓她沒來由的一慌,忙蹲下同銀鈴一同收拾,當即拇指就割破好大一口子。
“銀鈴,是不是要有禍事發生了。”她目光空洞地看向前方。
“夫人,夫人……”銀鈴連喚兩聲不得回應,想是她沒適應稱謂便改口:“小姐,小姐你冷靜些,隻是摔碎個碗沒什麽大不了的。”
“不,不是的。金鎖怎麽還沒回來?”
“金鎖——”她甫一站起身,一隻繡鞋踏入屋內。
“夫人讓我尋的那人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