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六章 鬥詩
開口說話的是一個穿著白色錦袍的青年。濃眉大眼，玉麵薄唇，頭帶玉冠，手拿折扇，乍一看還真有幾分濁世佳公子的味道。同桌坐了六七個人，三男四女，都是儒雅裝扮，很是有才華的樣子。
迎上莫離的視線青年渾然不懼，嘴角甚至還流露出絲絲譏嘲，目光帶著幾分挑釁。若是不相幹的人莫離還真懶得搭理，偏偏他在幾人中看見了一個熟人，陸家大小姐陸婉玉。
確定金宗極回到南原之後莫離卸去了偽裝，眼前俊朗的麵孔雖然隻見過一次，卻早已深深刻在了陸婉玉腦海裏。看著男人一步步走近，少女眼中泛起絲絲熾熱，緊接著又浮現出幾分自嘲和失落，不知道為什麽便低下了頭，不敢與之對視。
“陸小姐，好久不見了！”
起初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陸婉玉，看著少女白袍上別著的玉牌莫離才恍然明悟。對了，她是東華學院的學生。
“嗯……好.……好久不見。”陸婉玉輕輕嗯了一聲，似乎有些緊張一般，仍舊不敢抬頭。
出言挑釁的青年沒想到這土包子竟然會與他中意了許久的婉玉學妹認識，眼裏的冷意更是冷了幾分，眼珠子轉了轉，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道：“婉玉，你認識這位公子？”
青年故意將公子二字咬得極重，嘲諷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陸婉玉眉頭皺了皺，抬頭時臉色冷了幾分，正想著開口卻見莫離搶先一步迎了上去：“這位仁兄怎麽稱呼？”
隻看見男人眼裏的玩味陸婉玉便知道青年要倒黴了，不由得暗罵這家夥不知天高地厚。細細一想自己當初不也是如此麽？
“東華學院，況洪鍾！”男人微微昂首，報出的名字頓時讓大廳中為數不多的客人驚呼出聲。
“況洪鍾？剛摘下賽詩會魁首的況洪鍾？”
“沒錯，就是他！這家夥連過七關，連學院的幾個教員都在他手下敗下陣來！”
“不止，聽說這況洪鍾不僅學究天人，武道天賦更是不俗，在學院風雲榜可是排得上號的人物！”
此起彼伏的議論讓莫離頗為驚訝，正對麵的青年更是趾高氣昂地揚起了頭，譏笑道：“不知道兄台你又該怎麽稱呼？”
“鄉野村夫名號不提也罷！”莫離大大咧咧地擺了擺手，笑道：“聽他們說你是賽詩會的魁首？在下想討教一二！”
這話一出更是引得眾人議論紛紛，青年同桌的幾人更是忍不住嗤笑出聲。
“哪裏來的莽漢，真是不知死活，竟然敢找況師兄討教詩詞！”
“沒見識就是沒見識，簡直是自取其辱！”
“就是，他怕是不知道況師兄詩仙的稱號！”
詩仙？莫離心頭大樂。就這麽個玩意兒也好意思稱詩仙？將李白大師置於何地？
況洪鍾滿臉的不屑，輕輕扇動著手中折扇，搖頭道：“不好意思，我沒那個興趣對牛彈琴，你若想討教，找一間書店選上我幾本詩集便可，看了幾遍倒也能吟出點佳句！”
這家夥竟然還有詩集？莫離更是聽得興起，眯眼激道：“怎麽，你不敢？還是怕輸？”
怕輸？況洪鍾臉色一寒，冷笑道：“好好.……要比可以，但輸的一方得將這廳裏的桌子通通鑽上一遍，如何？”
陸婉玉聞言臉色微變，不斷向莫離使著眼色，奈何對方卻像是沒看見一般，重重點頭道：“可以！”
這自大的家夥！若是比武這況洪鍾自然不是他的對手，可若是比詩詞恐怕東湖的許多名宿都不敵這學院的小詩仙，他怎麽就答應了呢！陸婉玉可沒想過莫離能贏，同在東華學院她對況洪鍾的才氣再清楚不過了。
聽見莫離答應了彩頭況洪鍾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盛，兩眼放光道：“你說吧，怎麽比？”
莫離早就想好了應對之策，平淡道：“以這閣樓中任意一物為題，咱們比賽作詩，一炷香為限，誰做的好誰就贏！”
要真讓莫離自己作詩，估計他一年也憋不出一首像樣的。但他可是記得不少前世名句的，華夏五千年的文化又豈是這世界那些陳詞濫調可比的？
這倒是個簡單的法子。況洪鍾點了點頭，隨後又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狐疑道：“什麽才叫做得好？總得有個人評判才是，要不然你到時候胡攪蠻纏不認賬，又該如何？”
“哈哈哈……難得二位這麽有雅興，不如就由老夫來當評判如何？”爽朗的笑聲從樓梯口傳來，轉頭一看眾人急急起身，就連不可一世的況洪鍾也是立馬站了前來，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恭敬。
“見過院長！”
“院長好！”
院長？
莫離看著和問九州並肩走來的白發老人，聽著眾人的稱呼恍然大悟。東華學院院長——風致遠。
老人隨意地擺了擺手，示意眾人落座，看似渾濁實則睿智的雙眼緊盯著莫離細細打量了一番，連連點頭道：“不錯，好久沒見過這麽有意思的年輕人了！我來給你們二位當裁判，如何？”
“那就有勞院長了！”況洪鍾趕緊拱手行了一禮，心頭更是大喜。雖說他在學院裏頗具名望，但平日裏也沒多少機會能見到院長，今天若是表現得好，平步青雲指日可待！
“有勞前輩！”
莫離不卑不亢的拱手回道。老人和問九州一起出現在這裏，對他的身份想必已經心知肚明了。
“行！”風致遠低頭掃了一眼方桌，笑道：“那就以酒為題好了！”
“來人，點香！”問九州也似乎被勾起了興趣一般跟著湊熱鬧，正想喚來侍女點香，比鬥的兩人卻同時開口阻止。
“不必了！”
兩人同樣的自信滿滿，直看得眾人滿臉詫異。以況洪鍾的才學佳句信手拈來沒什麽大驚小怪的，但莫離開口叫停可就讓眾人不解了。
感受到大家夥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莫離很是無恥地腆著臉笑了笑，朗聲道：“心中已有佳句.……”
即便問九州自認修養極好，看著這家夥一副害羞大男孩的神情還是忍不住麵露鄙夷。幾天前在萬寶閣的時候你可沒這麽彬彬有禮！
“是嗎？那就請你念出來聽聽！”況洪鍾卻是不信這家夥真有這般才學，滿臉嘲諷地道。
“還是你先念吧，我怕我念完……你就不好意思念了！”
“你——”況洪鍾很想開口罵娘，但考慮到院長就在一旁，還是很有風度的拂了拂衣袖，行了一禮後才臉色鄭重地輕吟出聲：“腰間一壺酒，相伴入黃昏。贈與佳人品，酒心亦我心。”
“好！”
“好詩！好詩啊！”
“噗——”
眾人齊齊鼓掌喝彩，莫離卻是忍不住嗤笑出聲。這他媽的也叫詩？而且這家夥念詩時一直盯著陸家大小姐，竟然還是一首告白的情詩。也不知在心裏練習過多少回了！莫離在心裏將對手狠狠鄙夷了一番，絲毫沒考慮過剽竊古人更加可恥。
突然聽見學長念情詩陸婉玉臉色一急，若是以前她即便對這家夥不感興趣也會沾沾自喜一番，可家族劇變後女人的心思也跟著變了，情急之下竟是有些可憐又無辜的看向了莫離，似乎生怕他誤會了一般。
“你笑什麽！”況洪鍾正在享受眾人的讚揚，看著陸婉玉怪異的神情和莫離不屑的笑容臉色又一次冷了下來。
“沒，沒什麽！”莫離輕咳幾聲清了清嗓子。
“到你了！我倒想聽聽，你有何等佳句！”況洪鍾嘴角牽起一抹微弱的弧度，廳中眾人的視線也都集中到了莫離身上，除了少部分麵露期待的，大多數人都在等著看笑話。
“行！那你就豎起耳朵聽好了！”莫離也裝模作樣的托起下巴在廳中緩緩踱步，眼眸深沉地輕吟道：“東華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
一首詩仙的《客中行》，稍作改動本是單純的為了挫挫對手的銳氣，念出口來莫離卻是心有所感。不知何處是他鄉……這不正是他在這個世界橫衝直撞漂泊不定最真實的寫照麽？
大廳中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眾人驚訝於青年飄逸的文采，想要讚歎捕捉到男人眸間的沒落卻又不忍打破他凝重的心境。
陸婉玉呆住了，癡癡傻傻仿若丟了魂一般。這個男人一次又一次的給她震撼，他不僅在武道的天賦妖孽無比，竟然還有這般文采？
最終打破沉默的卻是那號稱詩仙的況洪鍾。
“不可能！這怎麽可能是你這種莽漢能做出來的詩？你一定是從別處抄襲的！”他不相信如此佳句是莫離做出來的，更不願相信自己會輸！
莫離像是沒聽見對手憤怒的咆哮一般，緩緩踱到了陸婉玉身側，徑直端起桌上的玉杯，一仰頭喝了個幹淨：“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又一首！閑庭信步中佳句天成，這一次就連風致遠都是忍不住麵露異色。兩首意境深遠的詩勘稱大師之作，這小子竟有這般學問。
“你——”
“洪鍾，你輸了！”風致遠輕歎了一聲。本以為況洪鍾算是學院難得的人才了，跟人家一比.……相差甚遠啊！
“不可能！院長，他一定是從別處抄襲的！”況洪鍾臉色發白，難以接受眼前的事實。
風致遠搖了搖頭，歎息道：“這般佳句放眼整個大陸，誰能做的出來？若真是早存於世，恐怕早已傳遍天下了！”
一句驚醒夢中人！
況洪鍾臉上的表情一陣白一陣紫，雙拳緊握咬住牙關，許久之後才滿是不甘心的垂下頭去。
“我輸了……我竟然輸了！”
“沒關係的兄弟，勝敗乃兵家常事！”莫離走上前去語重心長的安慰道，就在眾人感歎於這位年輕人的大度時，接下來鑽出來的話卻是讓他們一口氣差點沒順過來。
“不過咱們的賭約你可別想賴賬，這裏的桌子可得全部鑽一遍才行！”
況洪鍾臉色更加慘白，雙眼竄起兩道烈焰，咬牙切齒道：“小子，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是嗎？你提出這彩頭的時候，可曾想到過這句話？”莫離可不會跟這家夥客氣。條件是他提出來的，要輸的人是自己，這貨會善罷甘休嗎？
況洪鍾知道自己站不住道理，但況家在東湖城也是有頭有臉的家族，他要是鑽了豈不是讓家族淪為笑柄？
“我要是不鑽呢！”
“不鑽？”莫離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咧嘴笑道：“不鑽我就把你丟出去！”
“是嗎？有本事你試試看？”
唰——
廳中卷起一陣狂風，殘影呼嘯而過，一聲悶哼過後眼前已經沒有了況洪鍾的身影，隻見臨街窗戶破了一個大洞，片刻過後街麵上才響起了飽含憤怒和屈辱的咆哮。
眾人瞪大的雙眼裏滿是震驚，仿若看怪物一般望著廳中傲然自立的男人。他……他竟然真的把況家少爺丟了去？況洪鍾可是有著半帝的實力的，這家夥難道是……帝君？
“哈哈哈……不愧是莫離公子，就該有這股子魄力！走，咱們樓上敘話！”問九州捋著胡須爽朗長笑，嘴裏冒出來的名字讓看客們徹底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