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悖論
小院裏劍眉星目的少年端坐在石桌旁，手裏的玉杯時不時往嘴邊送上一口，悠然自得的模樣與對麵正襟危坐神色凝重的中年男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桌子上放著一把細長寶劍，正是它斬下了黑衣毒師的頭顱。
短暫的沉默後中年男人瞟了瞟二樓朦朧燈火映照下的透明紙窗，拱手開口：“在下正氣門蘇穆，還沒請教小兄弟尊姓大名？”
蘇穆？
從這個男人走近之後莫離就一直覺得眼熟，聽見其自報家門才恍然明悟。腦海裏浮現出一張可愛的小臉，與這中年男人竟然有七分相似。
莫離不動聲色地放下玉杯，回了一禮道：“我叫離無悔！”
“離無悔……”蘇穆低聲念了一遍，點了點頭，猶豫道：“離少俠年紀輕輕修為便已臻化境，不知師承何門？”
“無門無派，自幼和師妹一起在山林得一機緣，修煉至今方才入世！”莫離一臉平靜的道出事先準備好的說辭，聽起來有些飄渺，但大陸上本就無奇不有，這般經曆也隻算比較離奇而已。
蘇穆眼裏瞬間亮起一陣異彩，坐直身軀整了整衣衫，臉上洋溢起熱情的笑容，正色道：“原來是這樣，那不知道離少爺為什麽會跟千蛛堂這魔頭在一起？而且令師妹似乎是在幫其療傷修煉？”
“魔頭？”莫離嗤笑了一聲，一臉平淡地回道：“蘇前輩，我和師妹入世時間尚短，但對於西川正邪之爭也算有所耳聞！你若說千蛛堂為害西川我不做評價，但要說屋子裏的小姑娘是魔頭，我倒真沒看出來！”
蘇穆聞言瞳孔裏光芒一陣緊縮，冷哼道：“離少俠有所不知，這葉子莙是千蛛堂總堂主坐下四大毒使之一，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此女手上沾了無數正道門人的鮮血，一直都是我正氣門追殺的目標！”
葉子莙！莫離嘴角一陣抽搐，低聲暗罵。
這鬼丫頭果然用的是假名！
“就算蘇前輩所言屬實又能說明什麽？西川正邪紛爭如此激烈，殺伐四起誰的手上還不沾點人命？就說蘇前輩您.……剛剛不也殺了千蛛堂的人麽？”
“我那是除魔衛道！”蘇穆一激動從石凳上站了起來，隨後又意識到自己的反應似乎有些過了，重新坐下輕歎了一聲道：“千蛛堂、幽冥教、斷情穀為禍西川，有誌之士得而誅之！離少俠之前對那毒師信誓旦旦的承諾恐怕也是因為清楚我就在一旁才會借我之手處之而後快吧？”
這一點倒讓蘇穆說準了。
和黑影交手時莫離就發現又來了一個不速之客，而且與那毒師明顯不是一路，因此才選擇借刀殺人。
眼看著少年沒有說話蘇穆還以為是自己的說辭起了作用，趕緊趁熱打鐵往下道：“離少俠年紀輕輕實力卻強悍無比，如今西川正道危機四伏，正是好男兒展拳腳立功名的大好時機啊！”
噗——
莫離差點失聲笑了出來，這家夥蠱惑人心倒還真有一套！
裝模作樣得思考了一會兒，許久後莫離才緩緩搖頭：“在下隻想和師妹一起在世俗曆練一番，正邪之間的恩怨沒什麽興趣參與，除魔衛道自有正道三門引領，我們師兄妹就不添亂了！”
對方明顯有拉攏他加入正氣門的意思，但莫離著實沒什麽興趣。他這一次來西川的目的是為了取葬魂劍，所謂的正邪之爭他才懶得去攙和。
“離少俠不再考慮考慮？若是你師妹二人願意加入我正氣門，宗門修煉資源任由兩位自取，地位更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更何況為西川正道出一份力，將來.……”
“感謝蘇前輩的好意！”蘇穆話還沒說話便被莫離打斷了，少年抿嘴一笑，淡然道：“無悔隻想尋道！”
蘇穆心裏歎息卻也沒有繼續勉強，話鋒一轉終於提到了這一次來的主要目的。
“離少俠，既然你無心參與正邪之爭，那……”
“不能！”
莫離又一次打斷了蘇穆的話，他知道這家夥想說什麽所以直接擺明了態度。
“蘇前輩，我和師妹不僅是武者，也是醫師！不管裏麵的姑娘之前是什麽人，現在她隻有一個身份，那就是我們師兄妹的病人！除非她自己願意，不然誰也帶不走！”
一字一句落地一聲。
蘇穆臉色漸漸冷了下來，不可否認他很欣賞這位天賦傑出的少年，有機會的不管用什麽代價他都願意將其帶入正氣門，但這年輕人一直護著千蛛堂的女魔頭讓蘇穆心裏有些不滿。
“離少俠，她是魔頭！”
“我說了，她隻是病人！更何況據我所知葉姑娘已經脫離了千蛛堂，在我看來，不論身處正派還是魔道，正邪真正的準則在人心！誰敢說魔道之人就全是十惡不赦之徒，又有誰能保證正派之中就一定沒敗類？”
“你這是強詞奪理！”蘇穆又一次騰然起身，還順勢拿起了桌上明晃晃的長劍，顯然是被莫離的悖論給徹底激怒了。
“離少俠，你不願意加入正道除魔衛道我不勉強，但若是你一心護著這魔頭就是與西川正道為敵，望離小兄細細權衡思量！”
說道最後已經從離少俠變成了離小兄，蘇穆還是希望以情理勸說這驚才豔豔的年輕人。
莫離也站了起來，右手拿著玉杯在掌心慢慢把玩，隨意一笑說不出的灑脫：“蘇前輩是請回吧！今天你帶不走她，說句張狂的話你還不是我的對手，正氣門真想要人……我們師兄妹隨時恭候！”
庭院裏冷風皺起，像是在周圍籠上了一層冰霜，氣氛頓時便冷了下來。
蘇穆緊盯著近在咫尺的那張年輕的臉龐，急促的呼吸昭示著沉穩男人內心深處的起伏。
此時此刻內心翻騰的不止蘇穆一人，一牆之隔的房間內，換上新衣的少女緊靠在窗邊，聽完院裏的幾番爭辯，少女白皙的俏臉上殘留著兩道淺淺淚痕，泛紅的眼眶裏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