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9-陳年舊恨

  張雅這句話出口，陳樹林已變得臉色蒼白，而大家聽到這番話后，也都已經隱隱地意識到了什麼。


  「張……張雅……小林該不會……」


  張小茹吞吞吐吐發話，也不敢直說，而張雅卻已堅定地點了點頭，又羞愧地掃了一眼滿臉震驚的陳樹林，說道：「媼並不是陳樹林的親生父親，我，也不是陳樹林的親生母親……他的父親是那狍子精，而母親……則是一隻四百年道行的天鵝精……」


  「這……這不可能……」


  「小林，也許你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這就是真相。」


  張雅答道：「當年你父母本是一對，藏在深山裡修行時無意間被人撞見，後來則驚動了我們當時正在四處收集妖物用來烹飪的天鮮樓，於是我們的人潛入深山布下陷阱，本想將那對狍子精、天鵝精一起抓獲，可那狍子精太過兇猛，而且道行不淺，最終逃走，只留下那隻天鵝精被我們所獲，後來被送進了天鮮樓，正是我……正是我親手烹飪了……你的生母……」


  「你在騙我！你根本就是在騙我！」


  陳樹林瞪圓雙眼，完全不敢相信張雅的話，然而將這些話說出口之後，張雅的表情卻已坦然，就像是終於將那些壓抑在心裡二十年的東西都傾吐出來一樣，剩下的只是淡然輕鬆。


  「小林，我真的沒有騙你，其實我們……沒有任何的關係……」


  張雅長吁了一口氣，又接著說：「當年我殺你生母時，她已經懷有身孕，正因如此，被我們殺死前，她不惜跪在籠子里朝我們連連磕頭，那場面，我至今歷歷在目，可都是因為媼那王八蛋……」


  「又有哥們兒啥事兒啊？」


  突然就挨罵了，媼委屈的直咧嘴，張雅卻瞪了他一眼，又說：「如果不是因為你當年拋棄了我，如果不是當年我對你的恨，我怎麼會那麼狠心，殺死一個懷孕待產的妖魔？你可知道，殺死那隻天鵝精之後，我至今從未睡過一個好覺，我恨，恨自己為何會這麼瘋狂……」


  「我，我不相信，如果你說的是真的，又為何沒有連我一起殺死？還……還將我撫養長大……」


  「因為歉疚。」


  張雅眼圈通紅，哽咽著說：「當我們將你從你母親的肚子里剖出來時，你還無法變化為人形，那嬌小可憐的樣子，實在是讓人心疼，那些年，我比現在還要更加的瘋狂，然而留下你，是我唯一一個不後悔的決定……即便當時許多廚師都反對，怕將你養大後會成為後患，找我們報仇，可我還是毅然決然的選擇將你留下，並且將你撫養成人，也許，當時我做出這種決定來，只為了彌補殺你母親這無法回頭的錯誤吧……」


  「這……這……可是……」


  陳樹林已完全茫然，張了幾次嘴，卻沒說出一個字來，倒是張小茹在旁邊突然驚問：「張雅，可是我還是不明白，按照你的意思，陳樹林的父親是狍子精，母親是天鵝精，為什麼他卻是半妖？」


  「他不是半妖……」


  「什麼？可是，可是他明明是人形，沒有原形，怎麼可能不是半妖？」


  「但他真的不是半妖……」


  張雅掃了陳樹林一眼，就見陳樹林也同樣是一片茫然，又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你們都在想，為何小林會是人形，其實這與他父親有關，也就是那狍子精……」


  「傻狍子？」


  「不錯，當年我們殺了天鵝精，那狍子精卻逃出陷阱，但並沒有一走了之，之後的幾年，那狍子精三番兩次打探到我們天鮮樓的秘密基地所在，試圖找我們報仇，把我們攪得不得安寧，而我們更發現，那狍子簡直比一般的同道行妖魔要厲害太多，之所以厲害，因為他夠猛……」


  「我……我好像有點兒明白了……」


  沒等張雅說完，我已忍不住咬了口唾沫，掃了陳樹林一眼道：「陳樹林之所以一直是人形，該不會……該不會是遺傳了狍子的那股傻勁兒吧？」


  「可以這麼說……」


  張雅點了點頭，又接著說：「那傻狍子天生皮厚抗打，而且腦子似乎不太好，還很倔，就因為這樣，才幾次被我們打傷后依舊不放棄報仇，而我們又殺不了他，每次都讓他逃脫，那些年整個天誅府都怕了他了，後來總算是又一次，大概是十幾年前，我們將他重傷后又被那傻子逃走，可再之後，他卻就跟人間蒸發了似的，再也沒有在我們眼前出現過……那時我們還以為他是重傷死掉了，因此還特地開宴會慶祝了一次，直到最近又看到他，我才知道，原來他一直還活著，不過，對於之前跟我的那些仇恨，他似乎都已經不記得了……」


  「因為他失憶了……」


  張雅說到這裡，小茹突然接過了話茬子，見大家的目光都匯聚了過去，小茹又說：「如果你想知道傻狍子後來的去向，也許我能告訴你……在我還小的時候，上山採藥時曾救過一隻受傷的狍子，那狍子當時傷勢很重，而且傻得可愛，不過當時我根本沒有意識到他是妖魔，就把他救了下來，按照時間推算，那很可能就是傻狍子最後一次襲擊你們天鮮樓之後的事，重傷逃竄后他遇到了我，是我救了他……」


  「原來是這樣……」


  張雅恍然大悟，就聽小茹又接著說道：「之前在伏羲堂里我和傻狍子重逢時，還是他把我認了出來，不過後來幾次閑聊我也發現了一件事，傻狍子記得被我搭救之後的事，也記得小時候的事，但中間有幾年的記憶就像是被抹殺了一般，結合我當年救他時他頭部重創，因此我猜測，他一定是失憶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不會錯了，可即便他不失憶，那狍子確實也傻得可愛，就像……小時候的小林似的……」


  張雅望向陳樹林，慈母般微微一笑，又說：「記得當年和那傻狍子三番兩次較量時我們就發現，那狍子忘性很大，痴痴傻傻的，甚至變成人後會忘了怎麼變回去，估計如果不是被我們重創，他還不會現出真身呢……孩子，你也是這樣……記得你五六歲的時候還是妖魔的模樣，因為繼承了父母的精元、已經具備了一定的妖力，可那時你生活在天鮮樓里，出出入入的畢竟都是人類，你覺得自己不同，於是有一天你突然變化為人類孩子出現在我面前，把我嚇了一跳……不過因為妖力不足的緣故，你的雙腳卻還保留著父親的痕迹，後來更因繼承了母親的基因而長出翅膀來，這讓我們更是大為震驚，而從那之後，你竟再也沒有現出過本來的面目，也許是因為父親的基因和妖力太過強大，你從小竟然就能維持人形，這一維持，就維持到現在，怕是連變回去的方法，你都忘記了吧……」


  「我……我竟然是……是純妖……」


  見陳樹林顯得過度痛苦，張雅再度哽咽：「孩子，都怪我，都是因為我的仇恨，才將你變成了後來的樣子，其實你完全不該去恨那些妖，你該恨的，是我才對，是我奪走了你的一切……」


  「媽……媽媽……」


  「她不是你媽！她是個劊子手！」


  突然間就聽一陣咆哮從門外傳來，沒等眾人緩過神來，就見傻狍子已搖著輪椅、紅著眼圈，進了門來，張雅瞬間驚愕，但驚愕之後，卻坦然一笑……


  「你終於記起來了嗎？好，你報妻仇的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