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盤龍山
“我家以前其實就住在宜城西北邊的一百裏外的一座小山村裏，背靠盤龍山。但就在我八歲的那年，村子裏來了一群山裏的山匪，我是被我娘藏在了床下才沒被發現。可……可我爹、我娘……嗚嗚。”
話才剛剛起了一個頭，本就眼眶紅紅的寧清霜就已經哽咽了起來，到了最後，更是抬起小胳膊壓住了眼睛，低頭壓抑著抽咽。
童年看見，大顆大顆的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到下巴，然後滴下。
歎了口氣，童年起身坐到了寧清霜的旁邊，抬手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柔聲道：“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既然你已經活下來了，那就要好好的繼續活下去，這樣才不辜負你爹娘的在天之靈。”
“嗯……”
寧清霜低頭應了一聲，胡亂的擦了一把臉上的眼淚，然後繼續有些哽咽的說道：“我爹娘都是農村人，不識字，他們為了我以後有出息，就砸鍋賣鐵的送我去讀書，他……他們都是好人……他……他，爹……娘……”
寧清霜斷斷續續的說著，童年坐在他身旁，隻是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默默傾聽。
“村子被毀了之後，我就一直流浪到了宜城。記得那個時候是冬天，雪下得很大，有個好心人當時看我可憐，就買了一袋大包子給我。然後就有一群乞丐看我小，想要欺負我，搶我的包子。”
“當時我很害怕，我又想起了村裏的那群山匪……”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遇見了立秋。他當時不是叫立秋，立秋是夏夏姐給他起的名字，我的名字也是夏夏姐給起的。”
小孩子說話容易跑題，說著說著，他就扯到了寧初夏給他們起名的事情上麵。但很快的，他又反應了過來，眨了眨眼睛，又扳回話題，繼續說道：“然後立秋就為了我和其它的乞丐打起來了。但是，我們都太小了，人也少。包子還是給他們搶走了。”
“後來的大半年，立秋和我一直相依為命。我們偶爾會去找點雜工賺錢，但一般都賺不到什麽錢，我身子骨又弱，時常都會拖累立秋。但他沒有拋棄我，餓了，我們就去翻垃圾吃，冷了，就去找一些別人不要的舊衣服、破布料。”
“直到我們遇到了夏夏姐，夏夏姐當時帶著小春找到了這裏的院子，就邀請我們一起住下來。然後一起生活、一起出去找工作賺錢。她還說，住在一起了就是一家人了，給我們按照春夏秋冬起了名字。我和夏夏姐都一樣是姓寧的，所以小春和立秋也幹脆一起姓寧。”
看著寧清霜邊說邊哽咽的樣子，童年心裏也不怎麽好受。
和這四個孩子在一起也住了有快兩個月了。
但他從來沒有主動去向這幾個孩子詢問他們的往事，因為童年知道，那些記憶肯定是不怎麽美好的。
所以童年向來都是刻意的去淡化這方麵的問題，隻是默默的改善著他們的生活，然後使用自己的溫柔，以及各種有趣的故事和動畫片溫暖他們敏感脆弱的心。
此時從寧清霜口中得知了他自己與初夏他們幾個孩子的事情後，童年也難免感覺心裏有些發堵。
這孩子實在是有些哽咽得厲害，童年趕緊倒了杯水給他，輕聲道：“喝點水，慢點喝。”
接過童年遞來的杯子，寧清霜慢慢喝了幾口水，情緒稍微平複了一點。
扭頭看向自己身旁身形高大的童年，寧清霜恍惚之間似乎看見了自己的父親，這才又道：“那天我和夏夏姐他們把你從巷子裏帶回家，然後我們的生活就越來越好了。”
“家裏的房子重新休整了，每天都能吃飽飯，不用天天出去辛苦工作，還受人譏笑。又有先生會來家裏給我們教書，童哥你又會唱好聽的歌，還天天給我們講故事。”
“以前我們總是羨慕其他家的小孩能有爹娘帶出去玩，現在你也會帶我們去玩，還讓方常哥哥保護我們，不讓別人欺負我們。”
“但是我怕……夏夏姐他們也都怕……”
“你們怕什麽？”
童年開口了，卻是驚訝的發現自己的聲音不自覺的有些幹澀。
“幸福的生活來得太突然了。”
寧清霜一邊說著，一邊一直盯著童年，那雙純淨得不含任何雜質的眼睛，看得童年一顆心有些發顫。
“童哥你可能不知道，其實我和夏夏姐他們私底下聊過你的事情。你一過來就和秀姐姐他們做生意，然後賺了好多好多錢。你又會寫書、又會講故事、你還會做飯，還會做好看的動畫片。我們都感覺你可厲害了！”
“可是……可是，我們怕你突然就走了……”
“就和我的爹娘，夏夏姐他們的爹娘一樣，突然就拋下我們了……所以……所以我就……”
一邊說著，原本寧清霜他的情緒好不容易平複下來，可這一刻卻又是紅了一雙眼睛。
眼看著馬上就又要哭出來。
是的了，這就是寧初夏這群孩子的心裏話了。
雖然平日裏該吃吃該喝喝，似乎和普通人家的小孩沒有什麽區別，就是更加聽話懂事一點。
但是他們的內心深處卻對外界一直都是敏感的。
這一點童年很清楚，所以他一直是以兄父自居，在家人的角度上照顧著這群孩子。
結果沒想到，他們開始對自己產生了依賴的同時，卻又生出了惶恐和害怕再一次失去的心理。
得知了寧清霜今天做噩夢後跑來找自己的前因後果，童年的心中當真是五味陳雜、感慨萬千。
“吱呀——”
房門被推開。
童年抬起頭，卻是看見寧初夏、寧立秋和小春三個孩子也紅著眼睛站在門口。
三人都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童年，隻是那一雙雙眸子裏的感情，童年知道得一清二楚。
拉著身旁的寧清霜站起身，帶著他一路走到了房門口。
在四個孩子的目光中，童年微微一笑，張開雙臂，用力的將四個孩子抱在懷中。
看著屋簷外月明星稀的夜空，童年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我們就是一家人，永遠都是一家人。從今以後，我就是你們的兄長與父親。放心好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離開你們。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
童年說完，自己也忍不住紅了眼。
而四個孩子，也靠在一起哽咽了起來。。
這一回，卻是因為安心和歡喜……
不遠處的樹下，方常雙手抱胸，就站在那裏靜靜的看著，一直冷著張臉的他，嘴角竟然也是微不可查的一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