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鬆來也 第89章:金盔賜酒
何栗的敏銳讓亥言有些吃驚,但更多的卻是驚喜。隻要他能夠對金人也保持這份敏銳,亥言覺得是好事。
“也許,大人什麽也不問更好。”亥言道。
亥言此言也等於默認了何栗的猜測。這又是一樁大逆之罪。
何栗沒有再說話,卻扭頭看了一眼幾案。那道籌集馬匹的詔書正好在桌上。
他忽然向門口走去,走得很慢,也走得很準。等他停下來時,剛好站在門口,擋住了難得的陽光。
三十六歲就位極人臣,何栗曾經覺得人生已無憾事。但在得知宣化門被破的那一刻,他卻突然覺得這是上天在玩弄自己。
在官家執意要去金營求和時,何栗比任何人都明白,這座當世最繁華的城市,即將成為一隻待宰的羔羊。
因為它的主人也是一隻羔羊,一隻已經被徹底嚇壞了的羔羊。
他知道,屬於這個王朝的陽光已經快消失了,更大的風雪近在眼前。
亥言明白何栗的意思。他快步走到幾案前,打開了這折詔書。
趙檀的字雖然和他爹還沒法比,但也頗有風骨。可惜隻是字而已。
“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我去做一個臣子該做的事。”何栗依然望著門外,沒有回頭。
“何大人多保重,一旦確定行事,下官會派人通知大人。”陳道前領著亥言二人告辭而去。
直到走出尚書省的大門,武鬆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有亥言在,他也用不著說話,而且講道理這種事,和康王趙杦那回他已經講夠了。
大不了動手就是。
不過,何栗的表現還是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對於何栗這樣重臣,武鬆以前的了解也隻是從令虛道長口中而知。如今一見,果然和吳化成、李夢權之流並不同。
倘若百官之首尚能如此,這個王朝也許還有救。
待陳道前也告辭而去,武鬆終於開口了“小和尚,你方才可有違反靈律?。”
“那隻是五行靈術中的馭土之術,並未違律,再說何大人要撞柱,也是你出手救下的,與我何幹。”
“那就好。”武鬆接著道,“那你要看官家的詔書又為何故?莫不是真要矯詔?”
“也未必。”亥言道,“隻是有備無患而己。”
“哦,難道你還真有當年聖手書生蕭讓的本事?”武鬆心道,這小和尚亂七八糟的本事還真是不少。
“到時便知。”亥言言罷,一扭頭把武鬆丟在了身後。
袁淳風很快就適應在金營的生活。不僅有酒有肉,而且聽說很快就有女人了。
他身為神箭營統領,平時也沒什麽事,就是負責護衛完顏宗汗。
應該是因為丁路的關係,完顏宗汗對袁淳風也是另眼相看。不僅賞了官職和金銀,還把他的營帳就安排自己大帳的旁邊,儼然就是貼身近衛的待遇。
不過,光憑丁路的一張嘴,袁淳風並不會得到金人的真正信任。且不說完顏宗汗,就算是神箭營的一眾武士,對這位空降的統領,嘴上不說,心裏也並不服氣。
機會終於來了。
這日,宋廷又送來了一批勞軍物資,包括大量的帛緝和牛羊。完顏宗汗一高興,下令夜裏燃起篝火,以酒肉犒賞三軍。
金人的篝火晚會,除了有酒有肉之外,比武較技是必不可少的助興節目。
金人比武,以騎射為首,不過到了夜裏,則是以搏擊為樂。
這金人的搏擊,無論是將官還是士卒,皆卸掉盔甲,不拿兵刃,徒手相搏,和流行於大宋內廷的相撲頗為相似。但又不拘於摔跤之法,隻要能擊倒對手,皆無禁忌。
得勝者,賞酒賞肉賞金帛。
作為金軍中的精銳,神箭營的武士不僅射術精湛,於搏擊一道也是軍營中的翹楚。此時,一位名喚哈赤博的神箭營百夫長已經連勝三場,一時風頭不兩。
“還有誰?還有誰?”哈赤博立在場中央高聲喊道,一副睥睨天下的樣子。
見無人應戰,哈赤博環顧四周,掃了一圈,目光落在了袁淳風的身上。
“袁統領,久聞統領武功超群,末將今日鬥膽,還請統領賜教。”哈赤博雖然言語上不失恭敬,但卻是一臉不屑,一雙鷹目一直瞪著袁淳風。
話說這金人以武立國,對勇武之士素來敬重。所以比武場上,並無官階高低尊卑之分,但凡軍中之士,皆可向任何人挑戰。若不敢應戰,則需要當眾三拜認輸。
哈赤博這一挑戰,也正合神箭營武士之意,紛紛跟著起哄叫好,鼓躁呐喊。
坐在上首的完顏宗汗也眯起了眼,一臉期待。
袁淳風扭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丁路,丁路卻依舊目視前方,看著場中央那個不可一世的哈赤博。
“出手輕些,別傷了他性命。”丁路低聲道。
見袁淳風起身往場中央走去,四周軍士的呐喊聲更甚。這新來的神箭營統領究竟有何本事,大家都想見識一下。
走到距哈赤博兩步之外,袁淳風停下了腳步,左手一背,右手向前一伸道“請。”
哈赤博也不客氣,眼裏寒光一閃,如猛虎撲食般衝了上去,一把已將袁淳風攔腰抱住。
哈赤博沒想到袁淳風居然沒有射閃。這貼身相搏,一旦被抱住腰身,豈不已是俎上魚肉了嗎?
袁淳風不是沒閃,是根本沒想過要閃。
以他如今之力,隻要丁路在,區區一個百夫長他又怎會放在眼裏。
哈赤博也未猶豫,雙臂一勒,腰上發力,大喝一聲,準備將袁淳風連根拔起。
喊聲震天,但袁淳風卻紋絲未動。
這一下,哈赤博心裏大驚,想他這一身雄力,扳倒一頭牛犢都不在話下,如今卻如蚍蜉撼樹。
哈赤博不信邪,再喝一聲,已是用盡全力。袁淳風依然未動分毫。
“得罪了。”袁淳風也一聲大喝,突然渾身一抖,腰如龍旋。哈赤博隻覺得雙臂發麻,再也抱不住對手。
待哈赤博雙手稍鬆,袁淳風錯步擰身,一招“燕子三抄水”直取對手。
這“燕子三抄水”本是一招極其平常的招式,但如今的袁淳風四枚靈環加身,身負四大絕頂高手之功,再簡單的招式也已是登峰造極。
轉眼之間,袁淳風已一手擒住了哈赤博的右手,一手抓住了哈赤博的右腳踝,將這條大漢舉在了半空。
“哇”四周一片驚呼,就連完顏宗汗也不禁立直了身子。
袁淳風冷笑一聲,雙臂一抖,將哈赤博拋了出去。發力之際,他記起丁路之言,特意隻用了三成力。
饒是如此,哈赤博也被丟出三丈開外,重重地砸在地上,半天也沒爬起夾。
“這憨貨,讓他出手輕些,真是沒個分寸。”丁路心裏不由罵道,這要是把這百夫長摔死了,也是個麻煩。
這一摔的確有些重了,哈赤博雖然小命還在,但卻已斷了好幾根肋骨,右手和右腳也脫了臼。
四周一時鴉雀無聲。
金人悍勇,一直看不起宋軍。平日征戰,金軍隻是對宋軍的強弓硬弩、大斧長槊有些忌憚,一旦進入貼身近戰,金兵從不把宋軍放在眼裏。
一個金軍百夫長經常可以追著一隊宋兵砍殺。要是遇上沒有披步人甲的宋軍,金人鐵騎隻要過千,就敢衝擊任何宋兵軍陣,人人皆有以一當十之勇。
在不久之前的宣化門之戰中,第一批登上外城城牆的金兵隻有百餘人,但他們卻擋住數千宋兵的反撲,牢牢將黑旗立於城樓之上。讓整個汴京城一點告破,即全城瓦解。
但眼前這一幕,卻超出了他們大部分人的認知一位堂堂神箭營的百夫長,在一個漢人麵前居然如此不堪一擊。
此刻,沉默是對袁淳風最大的拜服。
無人應戰,無不膽寒。
完顏宗汗也被驚到了。
他心裏暗想,倘若宋軍中多幾個如袁淳風般的人物,恐怕這汴京城此時都難攻破。
難怪丁路推薦此人時說,袁淳風之能,金營無人可敵。如今看來,此言不虛。
“袁統領果然乃絕世高人,如今能為我大金所用,真是天助我也。”完顏宗汗站起身來,“來人,將我的頭盔取來,給袁統領倒酒!”
以元帥之盔盛酒,這在金軍中堪稱至高無上的榮譽。聞聽此言,四周的士卒也齊聲呼號,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
雖然,袁淳風什麽也沒聽懂。但他知道,那是屬於他的。
袁淳風接過斟滿了酒的帥盔,先舉起向完顏宗汗致敬,然後端起來一飲而盡。
話說袁淳風這真實的功夫比常人還不濟,但這真正的酒量卻著實不差。這也是拜他十幾年花天酒地所賜,加之他原本天生就內息緩慢,自然於酒上也更加耐受,不易醉倒。
如今,他這不俗的酒量倒是派上用場,一頭盔酒一氣喝完,居然麵無異色。
“袁統領好酒量,不愧是我大金國的勇士。”完顏宗汗讚道,“來人,再取些酒肉來,今日不醉不歸。”
金營此夜,縱情於酒肉之樂,軍士們皆卸甲棄械,狂飲高歌。
如今宋帝已降,這的確是該好好享樂的時候。
也是有機可趁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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