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海風》
海鳥在高空盤旋鳴叫，橘紅的落日半沉入海，將海平線暈染上金邊。
小船上的繩索緩慢收絞，從水中打撈起一個人。
他掙紮似的爬上小船，無力地靠著船舷，任憑海風穿透過他的身體。
瑪雅急忙跑了過來，為柯子墨披上一張棉巾，擦拭著他濕漉漉的頭發和麵頰。
浸泡了一整天的海水，柯子墨的皮膚猶如屍體一般蒼白冰冷，他的身體上布滿海獸的咬痕，即便傷口處的血液早已凝固，卻也讓旁觀者心悸。
瑪雅為柯子墨做好應急處理，將柯子墨的手臂搭在肩上，想要攙扶他回到船艙內，然而她卻感受到對方傳來的抗拒之情。
她輕聲安慰道：
“明天我們再繼續，好嗎？”
柯子墨嘴唇顫動，凍僵的四肢生澀地探入腰包，取出一顆漆黑圓潤的珍珠。
海浪推搡著船身，在輕微的搖晃中，柯子墨把珍珠舉到眼前，遮蓋住燃燒著的夕陽。
他看到了黑洞吞噬光芒的景象。
瑪雅則微微一怔，臉上萌生出笑容，盡管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
……
柯子墨身穿保暖衣物，啜飲著熱騰騰的雙子果漿，不時瞥向駕駛位。
瑪雅正在和秦先生學習船舶駕駛，估計以她的才能再練習幾次就能掌握了吧。
說到底，能夠自由調用數據界的瑪雅也隻是缺乏實踐經驗罷了。
柯子墨淺笑著搖了搖頭，吹散撲到臉上的熱氣。
猛然間，柯子墨感受到一道海麵下的注視掃過小船，最終落在自己身上。
【神術——感知】應激一般自行開啟，然而當柯子墨反應過來，順著大致的方位擴散感知，卻隻聆聽到了茫茫波濤。
他透過方形窗戶遙望船尾的大海，不禁打了個寒顫。
幾分鍾過去，襲擊也沒有到來，似乎對方真的隻是看了一眼。
柯子墨的警惕感逐漸消退，取而代之的則是與海獸戰鬥了一天後的無盡疲倦。
小船破開波浪，留下一行白色的V字形浪花。
當柯子墨再次醒來時，幽暗的海洋被遠遠甩在了身後，遠方的燈塔與港口逐漸出現在視野之中。仿佛已經能夠聽到港口上的吵鬧。
駕駛員不知何時換成了瑪雅，秦先生很沒形象地坐在船頭，飾演著船首像。
一座燈塔聳立在距離海岸十幾米的地方，塔頂一道深紅色光束掃了過來，與柯子墨不久前感知到的注視相比簡直稱得上可愛。
這是屬於龍脈的軍用港口，規模並不算大，但與之相對的卻是極高的保密等級。
整座海港被收納於人工開辟的穩定異空間中，而且附加了不計其數增強隱蔽效果的超凡效果，避免被人類知曉存在。
世界上像這樣未標注在人類的地圖、甚至從來沒有人類發現的地區不在少數，它們有的是古代文明遺留的痕跡，有的是某個避難所賴以生存的區域，但都是因為某些原因不便與人類產生關聯。
這片海域在人類世界相當於船隻的禁區，實際上就是因為生活著數量龐大的海洋超凡生物。
數千年來，龍脈一直充當著監管者，驅逐一切靠近的人類航船，並將危險的超凡海獸束縛於此地。
“進港船隻D00375，請於警戒區前出示識別碼。”
小船的通訊頻道被駐守港口的龍脈支部主動接入，傳出清晰而不含感情的合成音。
瑪雅降低航速，生疏地調整對講機，略顯緊張地回答道：
“呃……識別碼，3as54b889q7。”
等待了十秒鍾，通訊器中再次傳來應答：
“驗證通過，歡迎返航。”
看到瑪雅第一次實際操作沒有發生任何意外，柯子墨懸著的心便沉了下去。
他不是怕瑪雅受挫，實際上以她那樂觀的性格就算遇到失敗也能自己克服，隻是時間長短的問題，他怕的是萬一哪個環節出了差錯，讓他們被判定為入侵者，那樂子可就大了。
他可不想體驗一把被岸防武器擊沉的感覺。
現在想想秦先生坐在船頭可能就是為了當個活體識別碼。
畢竟活躍在行動組一線的沒幾個不認識他的。
小船緩慢駛入船塢，停泊在指定位置。
一隊後勤部成員拎著大小不一的工具箱跑了過來，其中還有幾個攜帶著潛水設備，熟練地對小船進行維護。
“今天不早了，在這兒住一晚上，明天再走。”
上岸後秦先生留下這句話後就不見人影，去忙自己的事了。
柯子墨先領著瑪雅找到了居住區，憑借編外人員的身份獲得了宿舍的使用權，隨後兩人在饑餓感的誘惑下尋找到了食堂的位置。
品嚐完一頓海鮮風味的龍脈特供晚餐，兩人突然發現已經沒什麽事可以做了。
由於秦先生的“失蹤”，晚訓自然而然地取消，閑下來的柯子墨陷入了久違的空虛中。
於是在瑪雅的提議下，他們決定跟著海風走。
這處屬於龍脈的港口為了應對偶爾發生的海獸襲擊，特意將各種設施建得分散，避免損失過重。
柯子墨與瑪雅漫步在海邊的沙地上，身後漁村般的燈火遙遙閃爍，鹹鹹的海風超過他們，送來一股清涼。
兩串腳印向海灘延伸，最終停在一塊巨大的石頭旁。
柯子墨安靜地體悟著海洋的韻味，嚐試抓住一些改良神術的靈感，而瑪雅則哼著陌生的小調，清點著一路上撿來的貝殼。
鯨語送別海浪，
湧潮撥弄回響。
流星墜入海底擦燃月光，
有個故事想對宇宙講。
留下腳印的貝殼，呼喚孤舟的海港。
雨滴書寫繁星的低語，你能否聽見心跳的噗通亂撞。
微涼的雨水掉落在柯子墨的臉上，他抬手將其抹去，望著遮擋住月與星的烏雲，側過頭投以疑惑的目光。
瑪雅避開柯子墨的視線，認錯般說道：
“我忘看天氣預報了……”
柯子墨輕歎一口氣，脫下外套罩在兩人頭頂，沿著來時的小路狂奔而去。
轉眼間，雨勢就蓋住了兩人的笑鬧。
今夜平靜如常，沒有海獸的突襲。
隻有一場不合季節的雨。
……
*雙子果：外形類似半融合的兩顆葡萄果實，成熟後果皮呈淺綠色，原產於南美洲一處第五紀祭壇，據考證為精靈改良的當地植物。不可生食，加熱後熔化，具備極高的糖分，對於部分人群存在安神助眠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