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無處可逃
墨江市,鹿耳巷,因為早年房屋的排列形似鹿耳得名。
雖然名字裏帶著“巷”,卻是一片磚瓦矮房的統稱。
據說在昔日它也屬於較為繁華的地段,擁有過墨江最璀璨的燈火,見證了無數戶人家的成長。
然而隨著墨江市發展中心逐漸轉移,這處交通不便的居民區便成為了時代的遺物。
有錢的人離開這裏前往更發達的地區發展,沒錢的人留守老巷,不斷接納著與他們相似的人。
曾經熙熙攘攘的街道早已開裂,兩旁的商鋪大多貼著“出售”的告示,被茫茫多的小廣告淹沒。
“鹿耳”的末端,一幢平平無奇的二層公寓。
零星的燈光代表著這裏尚還有人居住。
羅穀拖著疲憊的身軀,借著樓梯口的燈光摸出了自己房間的鑰匙。
他打開房門,走入了屬於自己的小屋內。
十幾平米的公寓,在這裏的生活甚至能用“忍受”來形容,但羅穀顯然沒有心思再去抱怨那麽多。
他解開襯衫的前兩個紐扣,讓被捆住了一天的脖子得到解放。
狹窄的房間中除了一張單人床和一張寫字桌,便隻剩下一個簡易的燃氣灶。
羅穀從床底下翻出一桶泡麵,燒上一壺開水,準備解決晚飯。
他半躺在床上,屏息聽著隔壁的動靜,確定一切正常之後緩緩吐出一口氣。
在羅穀租房的時候,中介的銷售員便提醒過他,這棟公寓的206號房曾經有過一個上吊自殺的女人。
而那個女人死後,公寓裏的其他住戶反映,偶爾能聽到深夜裏傳來的腳步聲徑直走進206號房。
羅穀一直以來都不太相信鬼神之說,想到自己銀行卡裏的餘額之後便果斷租下了空置的205號房。
因為這裏最便宜。
然而意外總比幸福來得快,當他剛入住一個月的時候,就有一個叫做龍脈的組織聲稱墨江有大量亡靈存在。
考慮到合約還剩下半年,羅穀狠下心,開始了“與鬼為鄰”的生活。
三個月過去,羅穀遇到過兩次異常情況,但也隻是聽到過不一樣的腳步聲。
期間陸陸續續有承受不住精神壓力的住戶搬走,也有不畏恐懼的人成為新的鄰居。
羅穀沒有心思考慮別人,他日複一日重複著自己程序般的生活。
他盯著略有開裂的天花板,盡力消除著自己的存在感,以防引起隔壁那位的好奇心,讓她想要來拜訪一下自己。
就在羅穀快要跌入夢鄉的時候,開水的鳴聲將他驚醒。
他翻身而起,熄滅了燃氣灶。
忽然,門外樓梯上傳來了一陣高跟鞋的聲音。
羅穀的肌肉猛地繃緊,手上的動作跟著停止。
他屏住呼吸,聽著高跟鞋的聲音走上二層,經過他的門前,穿透了206號的房門,走進了隔壁。
羅穀的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幅畫麵,空蕩的樓梯上,一雙女式高跟鞋憑空邁動,就像穿著它的人隱身了一樣。
他凝神聆聽著隔壁的動靜,確保對方衝過來的時候能立刻逃跑。
按照他以往的經驗,如果沒有與人相遇,那位常回家看看的鄰居會在206號房徘徊一段時間,接著離開公寓,不知去向哪裏。
至於其他情況,羅穀沒有見識過,也沒有膽量去嚐試。
他一如往常,保持著絕對的安靜,等待“鄰居”完成例行巡視。
忽然,一陣雷鳴穿透牆壁,傳入羅穀的耳畔。
羅穀頓時冷汗直冒,浸透了襯衫。
一分鍾,兩分鍾,十分鍾過去,公寓依然寂靜。
和他想象的不同,亡靈並未露出發狂的跡象,更沒有穿過牆壁將他撕碎,反倒如同蒸發一般再也沒有傳出任何聲響。
在未知的恐懼下,羅穀和察覺到異常的其他住戶一樣,戰戰兢兢地縮回被窩,熬過了一個晚上。
……
206號房。
漆黑的房間中,家具早已被搬空,地板上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柯子墨握著【哭語】,與一個倒吊在天花板上的亡靈麵對著麵。
亡靈的輪廓近似一名身穿長裙的女性,但五官卻極度扭曲,黑洞洞的眼眶中淌出像是血的液體。
柯子墨麵無表情,激活了銘刻在【哭語】之上的淡藍色神文。
驟然間,神文飄舞而起,脫離了匕首,如同一道道纏繞著雷霆的鎖鏈,將倒吊著的亡靈束縛住。
亡靈釋放出畏懼的情緒,劇烈掙紮,然而卻無濟於事。
“鎖鏈”不斷收縮,轉眼便將亡靈拖入了【哭語】之中。
淡藍神文重新在刃身上浮現,較之方才更加明亮。
柯子墨感受著冰涼了少許的【哭語】,嘴角上翹。
他的身影逐漸模糊,突然消失不見。
……
英國倫敦,郊區的廢棄倉庫。
一個禿頂的男人被粗繩捆綁,他的手腳呈現出詭異的角度,森白的骨茬刺出皮膚。
他的嘴巴被一團毛巾塞住,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昏黃的燈光照亮了倉庫的角落,隨著漏入倉庫的風搖曳。
禿頂男人忍著足以令人昏厥的疼痛,眼淚無法抑製地湧出來,和著塵土弄花了他肥碩的臉龐,活像小醜的妝容。
他趴倒在地,奮力朝著陰影中的大門蠕動。
“離開這裏!活著出去!
“我一定要讓他跪在我麵前,我要看著他死的樣子!”
禿頂男人表情猙獰,露出了難看的笑容。
轟!
驚雷炸響,雨點冰雹似的砸在房頂上,雷聲和雨聲在廢棄倉庫中回蕩。
禿頂男人下意識地抬起頭。
又一道閃電劈落,照亮了倉庫大門處一個瘦小的身影。
禿頂男人如見鬼神,他倒轉方向,笨拙而滑稽地朝著倉庫裏麵爬去。
下一秒,一隻腳出現在他的視野裏,將他踢飛到了角落處。
燈光恰到好處地照在他的身上,照出他的每一處肮髒。
那道瘦小的身影從陰暗中緩緩走進光明。
他身穿略顯鬆垮的西裝,腳上的皮鞋沾上了些許泥濘,身高僅與初中生相仿,氣質如同重症病人一般的頹弱。
他棕色的頭發濕漉漉地搭在前額,卻遮不住那雙寶石似的湛藍眼睛。
禿頂男人的視線順著男孩兒的腳向上看去。
小兒子的皮鞋、大兒子的西裝、妻子的戒指、女兒的項鏈。
熟悉的服飾,卻罩在一個陌生人的身上。
他瞪大了雙眼,不住地搖著頭,口中發出“嗚嗚”的聲音。
“認識一下我叫傑克。”男孩兒語速極快地說道,“我知道你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死了但我們不能讓你一下子死在這裏明白嗎?”
傑克遞出右手,旋即恍然說道:
“我忘記你已經沒有手了。”
話音落下,禿頂男人的雙臂齊根截斷,卻沒有流出一滴血液。
傑克猛地湊到他麵前,語氣天真地詢問道:
“你認識露娜嗎?”
禿頂男人的眼中露出一絲茫然,隨後仿佛想起什麽似的用力點頭。
傑克沒有回應,他轉身搬來一麵普通的全身鏡,豎立在禿頂男人麵前。
他敲了敲鏡麵,示意讓禿頂男人看向這裏。
鏡中的男人麵色驚恐,皮膚上浮現出血絲一樣的裂紋。
“你是第一個。”
這是他聽到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