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光
兩名年輕俊美的男性精靈相互攙扶著，身上皮質的防具多處破損，手中的短劍仿佛曾遭猛獸啃噬，尖端殘缺了一大塊。
一名精靈的左腿部位空空蕩蕩，滴落的血液被一同封凍於冰塊之中。
他左手搭在左側精靈的肩頭，似乎正在和同伴竭力奔向洞口。
兩名男性精靈有著不亞於女性的白皙皮膚，他們的目光死死地盯著洞口，線條柔和的臉龐上洋溢著對生存的渴望。
在這塊“冰晶琥珀”前佇立了一分鍾，柯子墨才穿透過去，逐漸被更加深邃死寂的黑暗包裹。
接下來不短的路途中，無數“冰晶琥珀”出現在柯子墨麵前，封凍著形形色色的種族，仿佛全世界的超凡種都聚集於此，組成了驚豔卻又震撼人心的物種圖鑒。
他們是雙目金黃，瞳孔豎立，體表覆蓋著的鱗片流出暗紅色的血液，一條手臂耷拉著如同失去了骨頭的龍族混血種。
他們是長著鋒利的尖牙，皮膚透著蒼白，瞳孔被紅色暈染，即使是在逃跑途中也露出穩重端莊氣質的中年血族。
他們是後背伸展出一對妖異的紫色雙翼，五官精致得無可挑剔，眉宇間散發出惹人沉醉的氣息，指甲鋒利成爪的夢境女妖。
他們是額頭正中裂開一道細縫，本應存在其中的詭異眼眸消失無蹤，深黑色的血液汩汩地湧出，覆蓋住猙獰麵孔的克洛斯族。
他們是發絲純白，臉頰上布滿蘊含著雷霆力量的蜘蛛網一般紋路，手臂上有小蛇似的電弧遊走的奧瓦族。
他們是羽翼折斷，溢出金黃血液，渾身縈繞著神聖氣息，手持銀白色聖劍，包裹著銘刻有玄奧文字，宛若降世天使的不知名超凡種。
他們是無數骸骨拚湊而成的，空洞的眼眶中燃燒著蒼白火焰的亡靈。
他們是皮膚皸裂，縫隙間流出肮髒液體，肢體殘缺不全的腐爛屍體。
……
盡管他們的外型各有不同，身份地位更是千差萬別，但在這狹長的洞穴之中，他們都不約而同地奔向並不遙遠的洞口，追逐著細微的光。
他們竭盡全力逃離身後恐怖的事物，眼中代表洞口的光點占據了全部的視野，即將觸碰到活下去的希望。
但是卻被永遠地冰封於洞穴之中，
隨著柯子墨愈發深入，“冰晶琥珀”之間相隔的距離便愈發縮短，直至最終甚至出現了多個種族被封凍於同一塊冰晶之中的情況。
站在每一座“冰晶琥珀”之前，柯子墨都要駐足片刻，端詳著每一個種族或恐懼，或驚慌，或絕望，或堅毅，或冷峻，或平靜的麵容。
直到記憶下他們生命最後的每一處細節，柯子墨才會穿透冰晶前往洞穴的更深處。
柯廷，柯子墨的撫養者，也是他一生中最尊敬的老師，在柯子墨年幼的時候不止一次語重心長地向他說道：
“子墨啊，你要記住，任何拚盡全力渴望活下去的生命，都應當被銘記。”
逆著無數超凡種的朝向，柯子墨終於來到了狹長洞穴的盡頭，也看到了最後一尊與眾不同的“冰晶琥珀”。
看到他的一瞬間，柯子墨感到自己的靈魂都在不由自主地震顫。
他有著火紅色的短發，挺拔的身影寫滿了滄桑與決絕，身穿沉重的繪有超凡符號的全身重甲，手中巨劍高揚，狂暴的火焰自體內噴湧而出。
然而即使是蘊含超凡力量的火焰也與它的主人一起在冰封中化作永恒。
令柯子墨出現了刹那凝滯的不是透過冰層滲透出來的磅礴靈氣，柯子墨此刻的狀態無法被超凡力量影響，這與在“聖焰戰場”中無異。
真正讓柯子墨怔住的是眼前這名不知屬於什麽種族的強大男子——
他是背對著柯子墨的。
這也意味著他與其餘奔逃的人不同，他選擇了直麵內心的恐懼，迎戰身後的恐怖存在。
或者說，是他以一人之力阻擋住了身後的敵人，為其他種族爭取了逃離的時間。
熊熊烈焰被冰晶凝固在了熾烈綻放的那一刻，帶著紅發男子的滿腔怒火，將通道封堵。
男子頂天立地的背影仿佛一道難以逾越的山脈，將生與死的界限劃分的無比清晰。
他將希望留予身後的同伴，將絕望置於自己麵前。
柯子墨下意識地認為他就是【次神術——聖焰】的創始人，但仔細端詳過環繞在四周仿佛就是他身體一部分的火焰，柯子墨確定這隻是由靈氣聚集而成的超凡火焰，不帶有一絲一毫的神性。
柯子墨不清楚這麽多種族是為了什麽目的聚集在洞穴中，也不清楚這名紅發男子是何身份，但這並不能妨礙他對紅發男子感到由衷的敬佩。
“你們走，我斷後。”柯子墨耳畔響起這樣一句話，仿佛紅發男子沒有被冰封，仿佛烈焰就在他眼前。
然而實際上那隻是柯子墨的錯覺。
柯子墨操縱著意識穿透過厚實的冰層，看到了紋刻在紅發男子肩甲上的一行奇特文字。
沒有辦法使用【神術——通識】的柯子墨隻能將這行文字記憶下來，打算離開“無盡雪域”之後解讀它的含義。
隨後，柯子墨將視線放到了洞穴的盡頭。
那是一處巨大的空洞，兩三米高的洞穴通道與它相比格格不入，就像是紮進毛線球中的細針。
空洞四周的岩體上掛滿冰柱，反射著微光。
而空洞之中，最顯眼的部分當屬一座小山似的怪物，仿佛堆砌而成的肉團，肌肉組織之間泛著斑點狀的藍光，不僅毫無美感，反倒有著軟體動物般的惡心。
它的表層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冰霜，顯然也被某種力量封凍。
柯子墨第一眼便認出了這是在“聖焰戰場”中肆虐的巨獸，盡管有著細微的差別，但是總體而言是同一類生物。
怪物居高臨下地望著柯子墨，準確的說是望著柯子墨身後的紅發男子。
紅發男子的目光也如同一枚鋼釘鎖定在怪物的身上。
二者遙遙對峙著，仿佛都在等待著破冰的那一刻，繼續這場持續了千萬年的戰鬥。
柯子墨忽然有所明悟，感覺到【次神術——冰封】的原理盡皆通徹。
將物體自時間中剝離，等待曙光。
就在柯子墨理解通透的一瞬間，他的意識再次不受控製，穿透過岩壁，升上了高空，隨之陷入黑暗。
正當柯子墨以為就要離開“無盡雪域”，返回菱塔中的休息室時，他卻愕然發覺眼前驟然升起的光亮異乎尋常，耳畔依舊響起的是雪花飄落的細碎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