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信任
等待奧菲利亞離開之後，柯子墨才得到機會詢問瑪雅的情況。
離開中央控製宮殿的傳送過程中，瑪雅悄聲說了一句“抱歉”令柯子墨不禁擔心起瑪雅的狀態。
但經過初步地觀察，柯子墨確認瑪雅並不是因為在戰鬥中受傷或精神遭到汙染。
聯想到初入零號要塞時瑪雅的那番話，柯子墨旋即意識到了瑪雅此刻的狀態。
驟然間，戰勝其他代行者所帶來的喜悅蕩然無存，因為這涉及到了柯子墨最不擅長的兩個領域之一——不高興的女孩子。
而可與之匹敵的則是皮起來的熊孩子。
尤其是像瑪雅這種情緒善變的女生，她們的心情如同失控的列車，誰也不清楚下一秒將歪向哪裏。
柯子墨對瑪雅為何低落略有猜測，她似乎過於看重自己的存在是否具有價值。
“瑪雅，其實……”
“我很差勁對不對。”瑪雅打斷了他的話，語速極快地說道，
“其實我什麽都做不好，唱歌也是，代神戰爭也是，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隻是虛擬歌姬，人們都說我是假的，畢竟一個並不存在的人根本帶不來溫暖對不對？
“我學來的神術根本沒有作用，其他代行者都比我強得多。
“連付靈都能駕馭的神降術我卻完全無法使用，就連我的身體實際上也隻是格莉維婭姐姐創造出的物質投影。
“遇到你們，究竟是對是錯呢？”
瑪雅自語般說著，離開了係統坐在休息室的床邊。
她露出一抹苦笑，視線從柯子墨的臉上移到地板：
“這樣一個連人都稱不上的家夥，你們誰也不想帶著對吧？”
她的聲音哽咽了起來。
休息室內隨後沉寂下來，僅能聽到兩人若有若無的呼吸聲。
過了許久，柯子墨掛上微笑，蹲在瑪雅的身前，用仰視的視角抓住了瑪雅的視線。
“你既然願意和我說這些，不正是信任我嗎？
“為什麽不願相信我也信任你呢？”
“代神戰爭不是我們自願選擇的命運，但未來可以被你我握在手中。
“你喜歡唱歌嗎？接著唱下去吧，還有我在。”
零號要塞中沒有太陽，夜晚也相比於外界漆黑許多，但柯子墨平緩而輕柔的話語如同初冬的陽光籠罩了瑪雅。
瑪雅微微抬起頭，眼中晶瑩閃爍。
柯子墨並不厚實的手掌探向了瑪雅的頭頂，似乎想要揉一揉。
但他卻抓了個空，瑪雅化作一團流光融入了係統之中。
柯子墨無聲笑了起來，坐至床上，任由思緒放空。
忽然，休息室的門無聲滑開，嘈雜的腳步聲隨之灌入房間。
柯子墨順著聲音看去，映入眼簾的是飛撲而來的伽羅尼。
奧瓦族的體質令伽羅尼如同利箭一般襲向柯子墨，給了他一個熊抱。
“你小子可以啊！我就說你命大，他們還都不信！”
伽羅尼爽朗的聲音在柯子墨耳邊響起，盡管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僅憑聲音便能聯想到她此刻燦爛的笑容。
在骨骼的嘎吱作響中，柯子墨向緊隨而入的10086等人表達出了自己的謝意：
“救，救我……”
柯子墨試圖掙脫伽羅尼的禁錮，卻發現她並不壯碩的身體內潛藏著驚人的力量，經過連番高強度戰鬥後的他完全無力抵抗。
“輕點，他一會就被你勒死了。”10086出言提醒道。
“啊！抱歉抱歉！”伽羅尼這才如夢初醒，連忙鬆開了柯子墨。
柯子墨揉著酸痛的胳膊，感激地看向10086。
他毫不懷疑再過一會係統會提示自己“友軍擊殺+1”。
從伽羅尼的攻擊中緩過來，柯子墨略感驚訝地將視線投向跟在10086身後的付靈等人。
付靈湊到近前，模仿著柯子墨平常的語氣開玩笑地說道：“沒想到吧，我又回來啦！”
“你們……”看到最後兩名沒有音訊的同伴出現，柯子墨心中升起一股暖流，他環顧四周說道，
“能不能別圍著我，跟瞻仰遺容一樣，怪瘮人的。”
所有人的笑容瞬間凝固。
過了幾秒鍾，付靈才打破了寂靜：“沒事，一會去圍233號，他現在睡著了。”
柯子墨想象了一下畫麵，在本應安全封閉的休息室中躺下，一覺醒來發現所有同伴全部圍在自己床邊，如同看著解剖台上屍體的醫生，他不禁打了個寒戰。
“我大概會直接釋放神術吧……”
“咳咳。”10086輕咳兩聲，把逐漸跑偏的話題拉了回來。
“我聽奧菲利亞說你進入了中央控製宮殿，具體是什麽情況？你是怎麽遇到233號的？”
所有人的目光隨之聚焦到柯子墨的身上。
“這就說來話長了。”柯子墨組織著語言，“倒是付靈和61331號是怎麽回來的？”
付靈和61331號對視一眼，旋即生疏地操作起手腕上腕帶形狀的裝置。
見狀，柯子墨聯想起10086也對各類機械造物極其不擅長，腹誹道：
“這是加入龍脈的DEBUFF嗎？”
經過一陣擺弄，期間出現過付靈試圖利用超凡力量開啟裝置的小插曲，最終“腕帶”上浮現出晶藍色的紋路。
下一秒鍾，無數全息投影噴湧而出，將戰場上的每一處細節呈現於眾人眼前。
……
不算寬敞的辦公室內，無數全息屏幕擠滿了半空，閃爍躍動的數據還原著不久前邊界炮塔區域的攻防戰。
屋內的光線略有些昏暗，似乎這樣更能令使用者靜下心神。
一道銀白軍裝的人影背著手，目不轉睛地盯著大大小小的屏幕，然而視線卻又沒有落在上麵。
驟然間，全息屏幕一齊熄滅。
那道人影依舊立在原地，仿佛是最優秀的雕刻家潛心打磨的作品。
辦公室內忽然亮起柔和的燈光，照出了那道人影的麵龐。
他額頭上列出幾道皺紋，顴骨較高，法令紋深深刻在了鼻翼兩旁，黑色的短發被佩掛徽章的軍帽遮掩，眉宇間流露出淡淡的慈祥。
正是邊界炮塔三號區域的管理者——斯芬克。
如若忽略他那一襲平整無暇的軍裝，他就像是傍晚公園中隨處可見的正在散步的長輩，帶著對世界的一縷滿足與淺淺的期望。
但他卻身著自律守衛們的銀白軍裝，曾在菱塔中統禦一方。
“奧菲利亞，看樣子你已經把戴娜交給你的東西都學會了。”斯芬克嘴唇翕動，略顯欣慰地說道。
“你沒有資格提起老師的名字。”
斯芬克身後的空間扭曲浮動，奧菲利亞的身影陡然出現。
她語氣冰冷，刺向斯芬克的目光中藏著憤怒。
然而斯芬克卻毫不在意，他繼續說道：“特羅洛普已經收縮回了內菱塔群，但以你們現有的力量難以維持長時間的包圍。”
“所以你要做什麽，潛入‘背叛者’的指揮中心，自願成為人質嗎？”
奧菲利亞在斯芬克提到“特羅洛普”時眼中閃過一絲殺意，她譏諷一笑，不動聲色間穩固住了對斯芬克的空間封鎖。
在奧菲利亞驚詫的注視下，斯芬克轉過了身子，正了正帽簷說道：“戴娜和我是同一批次的自律守衛，她會什麽技巧我全都清楚。如果我想要入侵你的指揮中心，不會隻有我自己。
“這足夠說明我的誠意了。
“我可以協助你們進入中央控製宮殿。”
“我為什麽要和‘墮落者’合作？”奧菲利亞反問道。
與此同時，她的雙眼染上白光。
消失於斯芬克身邊的空間封鎖再次浮現，並且讓他產生了隱隱約約的致命感。
他平靜地說道：“不是‘墮落者’，隻有我。”
隨後，斯芬克顫抖著抬起了手臂，指向奧菲利亞身上那套未做任何修改的銀白軍裝：
“你們從未改變。
“我亦如此。”
奧菲利亞維持的空間封鎖出現了一絲波動。
過了許久，她眼中的白光散去，一同消失的還有禁錮著斯芬克的超凡力量。
她抬起右手輕輕揮動，兩張柔軟的座椅分別出現在二人身後。
獲得了行動自由的斯芬克揉了揉僵硬的手腕，坐了下來，背靠在椅背上無言地環顧四周。
在全息屏幕消失之後，空空蕩蕩的屋內便隻剩下對峙中的兩人，牆壁光潔如新，地麵一塵不染。
斯芬克如同回到了久別的老宅，懷念地看著周圍的一切，看著潔白的牆壁，看著沒有任何家具擺設的地麵。
他便這樣看著，一言不發地看著，嘴角含笑地看著，仿佛看到了相隔遙遠的曾經。
過往種種在他的思維核心中一一閃過，古老得即將褪色的畫麵被重新翻拾出來。
“斯芬克，你看你看！這個空間基體方程多漂亮！”
……
“斯芬克，奧菲利亞今天一下子就能把封鎖公式擴展開，她隻用了一遍！一遍！”
……
“斯芬克，我們誰都沒有背叛利達爾，但我不希望你走上和我一樣的路。”
……
“戴娜……”
斯芬克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聲音略顯沙啞地感慨道：
“這裏還真是一點都沒有變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