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佯攻
零號要塞，邊界炮塔區域，先鋒菱塔，瞭望台。
深黑的陰雲逐漸退去，露出了部分紫黑色的天空，蘊藏於其間的閃電慢慢減弱了攻勢。
瞭望台的能量護盾不再泛起漣漪，變得圓潤堅實。
兩道人影身姿挺拔，一身銀白軍裝不顯一條褶皺，他們默然地立著，精神連接網中的交談依次響起。
“混亂風暴預估仍將持續七十八分鍾三十一秒，總持續時間突破十二小時，能量強度環比增長3.018%，擴散範圍環比增長6.117%，預計零號要塞將於1874725天後遭受不可逆損傷。”
“我清楚了，提防背叛者的突襲，各區域先鋒菱塔預啟動。”
望著能量護盾外依然不時迸發出的銀白色閃電，望著先鋒菱塔頂端用於攻擊的巨型水晶依次點亮，其中一人語氣中頗為落寞地說道：
“零號要塞也要走向終點了，創造者們什麽時候能回來。”
另一人轉過頭，嚴肅地盯著他，於精神連接網中“說”道：
“斯芬克，作為第一代自律守衛，你的思維活動不該出現這樣的錯誤。
“我們的任務便是堅守零號要塞，不可懷疑創造者與領袖的決策。
“創造者一刻不回歸，我們便一刻不能鬆懈。”
“我知道我知道，”斯芬克開玩笑似地說道，“我就是覺得，如今起源大廳中誕生的第三代自律守衛缺陷率急劇增加，甚至出現了完全無法匹配空間傳送的個體。
“說不定哪天總控室就被背叛者攻破了呢。”
噌！
一道白光閃過，高頻振蕩的刀刃刮起一陣勁風停在斯芬克的頸側。
“我或許該把你定為背叛者，戴娜會很高興有你去陪她。”
斯芬克瞥了眼脖頸旁的振蕩刀刃，忌憚地說道：“特羅洛普，有話咱能談，先把刀放下。”
特羅洛普瞪了斯芬克一眼，緩緩收回長刀，語氣不善地“提醒”道：
“斯芬克，你該回你的防線了，一號區域不歡迎背叛者。”
斯芬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周身的空間蕩起波紋，轉眼間他便消失不見。
特羅洛普按了按額頭，深呼一口氣。
盡管他的觸覺係統早在數千年前便被戴娜摧毀了，狂暴的能量殘留在他的思維核心附近令醫療設備也無濟於事，但他卻保留了這個習慣，仿佛這個無意義的舉動可以讓他稍微放鬆下來。
“特羅洛普，三號區域運作正常，未發現背叛者傳送波動。”斯芬克的聲音從精神連接網中傳來。
特羅洛普稍稍安下了心，暗自想道：“斯芬克雖然總是懷疑我們的未來，但依然忠於創造者。”
他背過手，將視線投向聲勢漸弱的混亂風暴，越過裹挾著黑色能量的狂風，投向隻能隱約看見輪廓的外菱塔群。
“唉……”他無聲地歎了口氣，其實他也曾產生過動搖，但領袖的話每每能令他重燃希望：
“特羅洛普，你要記住，利達爾終有一天會成為永恒的存在。”
他的思緒逐漸發散，回到了駐守零號要塞之前，自己僅是一名首都星守衛的時候。
那時候四季分明，生靈遍野，從地球到火星均留下了利達爾的造物。
那時候沒有人知道混亂風暴，沒有人知道零號要塞，所有人都在竭盡全力建設著利達爾文明。
那時候自律守衛沒有爭端，擁有與創造者完全一致的權利，享受著生活與工作。
那時候戴娜和斯芬克的婚禮剛剛舉辦，那天被灌到處理器故障的自律守衛還有許多。
那時候自律守衛不會出現缺陷體，利達爾的疆域太陽永不落下。
“唉……”
忽然他察覺到混亂風暴形成的黑暗中閃過一絲亮光。
瞬間，特羅洛普將視覺感應器過載，穿透過層層狂風，掠過一座座深黑色的菱塔，看到了閃光的源頭。
他看到天空中有無數的光點閃爍，無形的光線逐漸聚焦成形，一架架“獵空者”掛著灼熱的尾焰刺破尚在震蕩的空間，刺破仍有餘威的混亂風暴，筆直地向邊界炮塔區域襲來。
飛行編隊刮出尖銳的呼嘯聲，仿佛一名吹響開戰號角的號手，拉開了戰役的幕簾。
一排炮口從“獵空者”的雙翼中延伸而出，發射出密密麻麻的實體導彈，導彈在出膛的瞬間便開啟短距空間傳送，刹那間就在先鋒菱塔的能量護盾上炸開，爆炸聲震耳欲聾。
緊接著，“布道者”衝入視野，合金履帶碾過深黑色的大地，卷起漫天塵埃，發怒的引擎吼叫出震天的轟鳴，甚至將混亂風暴的聲勢都蓋了過去。戰車張開聯合護盾，排列出一條金屬構建的“長城”，義無反顧地向先鋒菱塔挺進。
而在“布道者”的上方，不計其數的高強度能量光束越過戰車組建成的壁壘，洞穿混亂風暴的阻隔，帶著低沉的嗡嗡聲撞在先鋒菱塔的能量護盾上。
耀眼的光線炸裂開來，震動的能量護盾此刻宛如一隻堅韌的氣球被尖針刺入表麵，產生了肉眼可見的形變。
然而它卻僅僅堅持了半分鍾左右，便伴隨著一聲“啵”的脆響，如肥皂泡般破裂溶解。
隨後，一座座石柱般的陰影步入戰場，頂端凝聚出猶如實質的磅礴能量，經過迅速的校準後激射出一道道氣勢如虹的光束，掃向矗立不倒的先鋒菱塔。
“束光炮”兵團在運載底座的搭載下，緩慢而堅定地向邊界炮塔區域推進，碩大的炮口相繼噴湧出能量光束，始終保持著半數以上處於開火狀態。
先鋒菱塔的外層裝甲如同迎接春日朝陽的冰雪，在能量光束的照射下寸寸消融。
在攻破先鋒菱塔的能量護盾後，“獵空者”兵團立即爬升，隱入了如倒懸而下的深海一般的雲層。
混亂風暴在驟然湧起的能量作用下重振旗鼓，醞釀起更加駭人恐怖的狂風。
忽然，一滴“雨點”打在“布道者”組建的聯合護盾上，激發出一點微不足道的亮光，緊接著便是第二滴，第三滴……
混亂風暴產生了預料之外的變化，聚集的能量令混亂風暴內產生了實質的“能量之雨”。
無數雨滴自天際傾瀉，打在聯合護盾上激起一朵朵“水花”。
龐大的背叛者軍隊將墮落者重重包圍，逐漸收縮合攏。
在混亂風暴的掩護下，藏匿於雲層中的“獵空者”紛紛探出身形，朝著先鋒菱塔頂端的巨型水晶俯衝而去。
雨點般的躍遷導彈被“獵空者”投放，帶著空間波動衝向各自的目標。
霎那間躍遷導彈出現於水晶前端，蘊藏的巨大能量頃刻釋放。
巨型水晶立刻迸發出光芒，相互之間隱約有一道細線連接，撐起一道微弱的屏障。
然而在大量導彈的轟炸下，倉促間搭建的屏障僅僅支撐片刻便出現了裂痕，隨之破碎。
半數左右的巨型水晶在這次空襲中被徹底摧毀，空餘一堆殘渣。
幸存的巨型水晶散發的能量波動陡然升高，激射出一道道不亞於“束光炮”的能量光束，劃出醒目的軌跡，在空中橫掃交錯。
三架“獵空者”躲閃不及，被能量光束掃中，瞬間成為了一團煙花。
其餘的“獵空者”旋轉變向，折返回雲層之中，令能量光束無從鎖定。
經過數輪轟炸，背叛者推進的節奏已不似入場時那般迅猛，他們蠶食著一座座先鋒菱塔，擊碎墮落者的外圍防線。
抵抗住背叛者的突襲，墮落者也迅速反應過來，予以回擊。
屬於墮落者的“獵空者”在短暫的預啟動後傳送至半空，直插入雲層，與敵人的空中力量展開追逐。
邊界炮塔區域深處傳來陣陣嗡嗡聲，隨後光線仿佛被吞噬一般，一道黑暗的洪流掠過一座座菱塔轟至“布道者”構築的聯合護盾之上。
一瞬之間，猶如鉛筆字跡被橡皮擦抹過，黑暗洪流觸及到的護盾與戰車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地消融。
隨後數道能量光束簇擁著黑暗洪流湧向背叛者的兵團，摧毀、抹除著沿途的一切阻礙。
特羅洛普此刻已不在瞭望台而是位於後方的一座菱塔內部的指揮室中，他默然聽著精神連接網中來自其他區域的匯報：
“二號區域受襲，攻擊威脅一級！”
“三號區域受襲，攻擊威脅一級！”
“四號區域受襲，攻擊威脅一級！”
“72%先鋒菱塔被毀，36%佑護菱塔被毀，‘湮滅之光’過載，已進入冷卻階段！”
特羅洛普的思維核心飛速運轉，思索著背叛者的意圖：
“這次的進攻規模前所未有，但如果是總攻的話他們將兵力收縮於兩個區域是最優方案。
“所以他們是要通過進攻掩飾什麽。
“邊界炮塔區域最重要的是能量節點。
“他們要奪取能量節點！”
一瞬間，特羅洛普便明悟了背叛者的意圖，卻發覺自己根本無從阻止，能量節點所處的空間迷宮即使是由自己率領一代自律守衛也無法輕易進入，反而會容易迷失於交錯的空間碎片中。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弧度，喃喃道：“戴娜，你真是教出來了一個好學生啊……”
“那麽，你們打算怎麽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