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排列組合
明亮，整潔，秩序井然……
一切能夠被用來描述理想中的科研環境的辭彙皆可出現在這裡，前提是忽視掉隨處可見的暗紅血跡與浸泡著生物標本的透明「玻璃柱」。
向日葵號的感染者災難是突發性的，而疑似災變源頭的麥克實驗室固然未能倖免。
彷彿酒宴上闖入了無人看管的獵犬，舉著紅酒杯的端莊賓客們不顧形象落荒而逃，蓋滿印章的合約被踐踏在腳底，佳肴的湯汁淋滿他們的華服。
被啃噬殆盡的人類屍骸裹著凌亂的紙張，與散發著刺激性氣味的標本們相擁而眠的景象映入柯子墨的眼帘。
一頭四肢粗壯宛若巨象的硅質生物，一條繩索般細長的海洋生物，一具受到致命傷的納維遺體，一隻擺著偶像姿勢充當著彩蛋的夢境女妖……
相比起「未來星艦上的科學殿堂」，用「神秘狂人的非法實驗巢穴」來形容顯然更加合適。
柯子墨原本以為麥克僅是作為陣營背景的NPC，卻沒想到綜合多個陣營的信息之後居然還能開啟這樣一個房間。
能夠瞞過手眼通天的開拓聯盟收集如此之多的生物標本，並且招募一批忠心耿耿的研究者秘密實驗，麥克的圖謀恐怕與他隱藏起來的勢力同樣龐大。
麥克為自己套上了一層精緻而貪婪的外衣，將狡詐與算計悉數藏進了向日葵號。
這下主弦為何會執行那麼徹底的清除指令、殖民星艦為什麼搭載了超出常理的防衛火力和反常的探索航線便都能夠解釋了。
向日葵號即是開拓聯盟繁榮表象下的一股涌動暗流，悄無聲息地在海底穿行。
至於主使者麥克究竟在籌備什麼，或許只有於這間被從地圖上抹去的實驗室才可窺探一二。
而拋去背景故事，作為星艦大腦與任務終點的指揮室必不可能讓玩家輕易進入，順著這條思路想下去在重要程度僅次於指揮室的秘密實驗室中獲得關鍵性幫助的概率是最高的。
柯子墨承認克拉克偶爾還是有些優點的，當把背景設定中明示的和隱藏的部分全部探查得一乾二淨，自然而然就會站在創作者的視角對待全局。
除此之外他覺得也有必要查詢一下製作組裡夢境女妖們空閑的程度，她們是真的喜歡詳盡至極的故事並將其串聯成線，但這種真實程度搭配造夢師A1的先進功能恐怕會給少數玩家留下短時間內難以恢復的影響。
「你們幾個上過生物實驗課嗎？」柯子墨擋在除了一馬當先衝進來的克拉克之外的三人面前。
「問這幹什麼？」克麗絲擠到門前探出了頭，「嗚——開發組真是什麼都敢放……」
儘管靈氣上涌之後為了應對可能出現的惡性事件，早在正式公布之前世界各大超凡組織就預先進行了宣傳方面的應對，其中就包括了增強大眾對離奇事件的接受能力，但是迄今為止絕大多數文明地區仍處於和平狀態，普通人沒什麼機會接觸到這種畫面。
實驗室里的場景放在以往都是需要糊上一層馬賽克的才能登上熒幕的，就連經受過針對性訓練的柯子墨都感到些許噁心，更別提主營方向並非恐怖獵奇類遊戲的芋圓和咕嚕咕嚕了。
恐怕只有疑似傳承了二哈血統的克拉克才能興奮起來吧。
「這裡面的東西……說實話不太適合所有人看，而且醫療艙段是去往指揮室的必經之路，我們需要留兩個人守著門，防止其他玩家或者感染者闖進來。」柯子墨安排道，「PERSEPHONE，你和芋圓留下吧，咕嚕咕嚕跟我進去。」
「他、他站都快站不穩了，還是我進去吧。」芋圓握著用機械節肢焊接而成的長矛倔強地說道。
咕嚕咕嚕瞄了一眼抖得比他還厲害的芋圓，不安地咽下一口唾液，將諸天神佛的名諱默誦一遍壯膽之後說道：「我都聽黑哥的！」
「就讓他們兩個守著這裡吧。」克麗絲拍了拍柯子墨的肩膀說道，「小股感染者他們能對付，遇上別的玩家也可以嘗試交涉或者向我們示警。
「我們兩個主力分開的話如果碰上強敵很難應付，反倒增添了所有人承擔的危險。」
雖然柯子墨想要尋找一種兩全其美的方案，但是以臨時小隊的人員組成來看必然有一方要面臨風險——他自己和克麗絲同時具備戰鬥技巧和身體素質，克拉克空有一副探索隊員的身體而派不上用場，芋圓和咕嚕咕嚕則是提供信息的輔助型角色。
克麗絲的決策不過是將風險有所側重地分配，而非顧全所有人。
「遊戲而已，又不會真死，總得做出取捨。」克麗絲勸說道。
柯子墨望了一眼脫韁的克拉克，點頭說道：「那就這樣，你們兩個留在這裡，哪兒都不要去，遇到解決不了的直接喊我們，如果被綁走就儘力留下點信息。」
隨後他又交代了諸多注意事項，才在克拉克的催促之下跨過滿地狼藉深入到實驗室內部。
「你有點操心過頭了，能參加挑戰杯賽的都不是一般人。」克麗絲數落道。
柯子墨一邊瀏覽著記滿看不懂的數據的實驗報告單，一邊隨口回應道：「我是覺得單靠探索隊的進不去指揮室。
「你沒發現嗎？從貯存艙段走到現在，每個職業都有不同的許可權和角色定位，能夠實現某一區塊的一部分功能。
「就算一個人再幸運沒有因為感染者和內部防禦系統被淘汰，他的攻略進度也必然比不上能夠全面收集資源、針對性解決問題的多職業小隊。
「所以我才不放心讓兩個幾乎沒有戰鬥力的特殊職業玩家脫離我的視線。」
「就不能改改你這毛病嗎，進了遊戲跟著了魔一樣，以前雜談聯動的時候不是還挺正常的？」克麗絲撇了撇嘴，「這些可真詳細啊，雖然是幻想出來的文本，但是從造詞法和行文結構來看就跟真的一樣，說不定都能投遊戲世界里的頂刊了！」
柯子墨漫不經心地說道：「確實，這些東西假如真能在現實中復原可是相當不得了，可惜很大一部分是用來混淆視聽的無意義位元組。
「所以咱們在這麼多資料里要找什麼，我覺得再給兩天時間都看不完。」
「我在等人。」
「等什麼？」
「喂！我找到了！」克拉克的聲音從裡面的一個房間傳來，興奮地彷彿考中了狀元。
「等一個有些偏執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