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此後大半個月的時間過去了，七月的燥熱轉到八月初，天氣卻破格的開始涼快了，香雲殿外邊的院子裏的幾顆金桂，也金燦燦的開得甚好。趙國皇宮裏的氣氛也變得緊張熱鬧起來，白天宮人們端著宴會用的器具步行衝衝又神采奕奕的來回跑，夜晚偶爾還能看見些絢麗的煙火，綻放在夜空中央。在此期間趙恒來找過薑一一兩次，都沒待得太久便離開了，估摸著薑一應該將我們的計劃告訴他了吧。大鵬依舊很忙，據說這次宴會是他負責的，小柳那廝自然是厚著臉皮跟在他左右。可憐了小狐狸慘兮兮的守在我身邊，其實我還是挺樂意小狐狸跟著我的，至少我在這裏不會太過孤獨。我覺得小柳那廝左右都是斷袖，幹脆斷給小狐狸好了。我倒是覺得這小狐狸不錯，雖然有時候脾氣不太好嘴賤，這點到是和小柳相近。見我這麽看好它和小柳，這些日子小狐狸終於不再像往日那樣疏遠我，開始與我打得火熱。我被他鬧得有些頭疼，覺得幸好他現在隻是隻小狐狸的身體沒恢複法力，若是恢複了，非得上躥下跳把這香雲殿拆了不可！夜晚來臨，我一個人趴在院子裏的石桌上以手支額賞月，小狐狸趴在我的腳邊玩我裙子上垂下的白玉流蘇。周圍又響起了古琴的聲音，與那晚我失眠的琴聲並無分別，顯然是同一個人彈的。我頓時彈起來四下張望，想去尋一尋我的大恩人。然而走了許久卻並未見到人影，我問腳邊的小狐狸：“你們狐狸耳朵尖，快幫我聽聽彈琴的人在哪？”小狐狸聞言，果然配合的豎起耳朵聽了聽，然後邁開腳步前頭帶路。終於在回廊轉角的一處水榭找到了彈琴的人，月色如畫，丹桂幽香，那個身影側著身子坐在水榭內撫著琴，靜溢美好。彈琴的人有著輪廓分明唯美的臉龐，修長如玉瓷般的手。我呆呆的停在水榭外安靜的聽著。我猜得果然沒錯，彈琴的人果然是薑一，雖然早就知道他是個不俗的人，卻沒想到不俗起來卻是這般風采。從前想著，若我一輩子都呆在修文山，那麽將來我找相公的要求就一定不能太低。至少他要會很多才藝，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這樣漫漫歲月裏我無聊的時候，他就可以講講故事給我聽，彈彈琴給我陶冶陶冶情操，說不定我還能為他像凡間女子那樣去學跳舞，然後也過一過他撫琴我跳舞的浪漫日子……此刻我終於找到一個心上人，恰好他真的會彈琴，且還彈得不錯，雖然我還不會跳舞。等我回過神時，他一曲已畢，就在這同一瞬間天上又再次飛上去一抹綠色，頓時綻放成刹那煙花，絢爛了夜空。薑一忽然轉頭看著我：“你怎麽過來了？”我抬起頭指著天空：“你看，不愧是皇帝過生日，真是有錢哪！”薑一沒有接話兀自道：“宮裏的事，我雖不全部了解，卻也知道凡事不能光看表麵。明晚說不定對那高位的人來說，是場鴻門宴……”我說：“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或者那個趙恒跟你說了什麽？”……八月十四，趙國皇帝壽辰，宴會在宮中錦榮殿外舉行，一時百官朝賀，舉國同慶。宴會申時就開始了，場麵十分有趣，因是新帝登基，新的朝政才開始樹立，朝中各個黨派也在審時度勢的互相試探，不敢輕舉妄動。於是大家籌光交錯間，看似客氣熱情，實則都很小心翼翼的仔細觀察對方。趙恒坐在紅漆大柱下的龍椅上，神色深沉冰冷，手裏端著一個白瓷酒杯，似有若無的晃顯得漫不經心。今天本來是他的生辰，見他這個主人公都不開心，導致四周伺候的宮女太監都格外的提心吊膽。而與他形成對比的三王爺趙晗庭，就坐在他的左手邊下第一個位子神色自若的和周圍大臣閑聊著，比我上次見他時要親和多了。我和小柳隱在人群邊緣處，一邊看著裏頭情況，一邊商量著什麽時候進去報信。我看著小柳今晚的裝扮，有些忍俊不禁：“哈哈……想不到你堂堂妖王，居然會穿這太監的衣服，好搞笑啊。”小柳的臉頓時黑了黑：“死丫頭，你懂什麽，本王天姿國色，穿什麽都是一樣的瀟灑英俊。”隨後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道：“倒是你，你看看你身上這宮女衣服，這趙國國風倒也是開放。我提醒你，在薑一麵前不要穿成這樣，太不像話了……”聞言，我低頭打量自己：“那裏不像話了？很醜嗎？”小柳道：“穿的那麽少，胸口露那麽一大塊，還有這臉上的妝，幸好我都看了你四百年了，要不然我肯定都要對你心動了。”我笑著：“那也就是好看咯？哈哈，回頭我穿給薑一看看。”小柳：“……”我倆說話的功夫，慶宴的歌舞已經過了好幾個，場麵有些寂靜。小柳忽然道：“舞還好，就是人一般，要是你也會跳舞上去跳一下，說不定薑一那小子看了就對你改觀了。”我覺得這話很有道理，於是也禮尚往來：“其實你隻要少臭人幾句，說不定大鵬國師也會對你有很大改觀。”下一秒小柳情猛地雙手掐住我脖子，我一邊掙紮一邊顧著不引起周圍人群的注意，所以顯得十分難受。終於，我隻能認輸投降，在月上中天時，小柳和我滿臉焦急的跑進人群。“啟稟皇上，太後……太後娘娘她，薨了！”語畢，我一邊哭泣一邊抹眼淚，低著頭等待著場麵的變化。果然此話一出，四周頓時一片嘩然。趙恒自然震驚得從座位上站起來，表情震驚悲痛，演得十分到位。隻是令我沒有想到的是，眼風掃過之處，竟然發現趙含庭也站了起來，表情也十分沉重，垂在兩瓶的雙手不自覺的握著拳似乎十分不信，極力隱忍著什麽，這令我十分意外。半晌的沉默後，我聽到一個極富權威老態的聲音，從我右手邊響起，應該是某位大臣。“不知死的宮女，胡說什麽，太後娘娘前幾日還好好地，今日怎麽會突然薨了？”這個質疑一出，立馬有人附和。“王丞相說得對，太後娘娘好好的怎麽會薨了！”我小聲啜泣著：“娘娘她其實一直就病著，因怕打擾後宮所以一直瞞著的，今晚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撐不住了，吐了好多血昏死過去沒多久，就斷氣了。”“太醫看過了沒？該死，你怎麽現在才來稟報？”說這話的是趙含庭，話裏帶著無限震怒，雖明著責怪我這宮女沒盡責，實則卻是在質問高位上的趙恒。也是，趙恒與雨杏的事宮裏穿得沸沸揚揚，長耳朵的人都明白了，理論上來說，既然趙恒喜歡她就該照顧好她的，沒道理她都病死了也沒人理。不過現在的問題是，就算雨杏死了，趙晗庭他激動個啥？小柳接過話：“回王爺，國師剛才已經趕過去看過了，娘娘她確實是薨了。”終於，趙晗庭臉色蒼白的說不出話來，身子無力的坐下去。周圍大臣雖各自竊竊私語，卻也沒有人站出來反駁。想必這事大家終究是信了。“擺駕慈安宮！”趙恒隻冷冷的吐出這一句，然後便轉身直接離去，頃刻身後便同意跟著一大群宮人，其中不乏一些狡猾的老臣，包括王丞相。如果我沒記錯，於趙恒和雨杏的事他最是反對的，此番他一定會親眼看著雨杏死了才會安心。看著原本好好的一個生辰宴會就這樣被我和小柳一起毀了，真是令人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