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三十章

  離開苗疆後，小柳突然接到修文山的傳信，信上說有急事要他回去親自處理一下。原本我也得跟他一起回去的，可從修文山那一場大戰後，我便對那裏怕得很，每每想起當時薑王的死和薑一看我的表情心裏就不是滋味。小柳扶著額頭看了我半晌，終於決定讓繼續我留在人間打打醬油。臨走時他把伏魔爐也留給我，並且表示他回山處理好事情後，就立刻來找我。我點頭答應，露出讓他放心的笑臉，本來想將伏魔爐一並給他替我還給薑一，可當時心念一動。忽然想到若是我自己去還給他，是否將來還能再見他一麵呢？這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更何況伏魔爐本就是伏魔宮曆代掌門看護的至寶，沒道理到了薑一這一代，這爐子不在宮裏，反倒放在我這一隻魅的手中。若照著這個邏輯發展，那麽將來就算我不去找薑一將爐子還給他，那他又是否會主動出現找我要呢？這又是一個更值得思考的問題！小柳看我心不在焉思索的樣子，忽然撿出一個重點：“我就知道，你還在想著薑一。”我反射性打斷：“我沒有，就是，就是想著這伏魔爐該怎麽辦？”小柳忽然正色：“這爐子，今後就隻能一直跟著你，至少也得等你的修為恢複得差不多，這本就是伏魔宮欠我們的。所以這期間就算薑一來搶也不能給。要知道若沒了這爐子，你也就沒命了。”小柳說這些的的時候，眼裏帶著我從未見過的光芒和含義，那是作為一山之王獨有的神色與威嚴，帶著無限的深不可測與危險。我心裏咯噔一下，覺得將來必定是會與伏魔宮的人發生衝突，若是其弟子還好，但倘若是薑一親自來找我要回爐子，那麽到時候我在命與情義之間的權衡下，到底該不該出手與他對抗呢？這些問題暫時沒有得到回答，小柳對我叮囑完這些後就離開了，我糾結了一會兒也準備動身前往南邊的趙國。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因為東邊是伏魔宮的方向，北邊是修文山，至於西邊有什麽我暫時還不知道，所以對不了解的方向，暫時不予考慮。為了兼顧行程快慢的問題，我花掉了身上小柳留給我的所有盤纏，其實隻是為買了一匹駿馬作為代步工具。一路走走停停，過了十日終於走到了趙國邊境。我一邊走一邊猶豫到底要不要繼續往前走，最後考慮到周圍全是荒山委實太過孤寂淒涼，叫人心裏很不舒服，最後隻好喂飽馬匹，前往趙國國都。曾聽說一個國家富不富，百姓過得好不好，最好的鑒定辦法就是去他們的國都看一看。而此番走了這麽遠，離東邊的伏魔宮應該隔著幾千裏了，薑一他應該是找不來的，我有些放心。因這樣我又可以揣著，他要看護的至寶伏魔爐多些時日，而他找不到伏魔爐卻知道伏魔爐在我這裏，便又要時時想著我……對此我有些精神上的得逞。又十日後，我終於到了一座較之先前更繁榮些的城市，這座城市具體叫什麽我沒搞清楚，因看界碑時上麵寫著：“伯城”這個伯字也不知是大伯的伯，還是老伯的伯。這是個多音字，我沒搞清楚也不好亂說，免得鬧笑話。一路走來，我發現這裏的人們都很低調，說是低調其實不準確。因我牽著馬一路觀察，發現他們眉宇間竟然都有些憂心或者焦慮。而一介平民，有什麽好值得大家一起焦慮的呢？難道是趙國最近漲稅了？我對此比較好奇，便準備打聽一下。往人群裏走了幾步後，終於看見有個叫“來一碗”的街邊麵攤，裏頭正好坐著兩個斯文的年輕人在竊竊私語。我不經意的故意靠近聽了一耳朵，卻發現他們正在討論本國大事，主題正是當今皇帝登基後的一係列傳聞。說的是數月前，趙國老皇帝駕崩新帝登基不到三日，便有消息傳出當今新帝趙恒是弑父篡位的。更有不堪入耳的消息稱，趙恒目前正準備納前皇後現太後為妃，對此朝臣集體反抗，與新帝鬧得很僵。經過討論，看來後者消息要比前者大得多了！鑒於這個消息委實有些驚人，我也忍不住栓了馬走進去點了一碗麵，坐在那兩個斯文人旁邊一桌仔細偷聽。畢竟人都到了別國，還是要大概搞清楚別國的政治才行。不消片刻，老板熱情的將一大碗牛肉麵放在我的麵前，我笑著道了聲謝，然後一邊慢慢挑麵條，一邊靈敏的聽著對麵的討論聲。著灰袍的斯文人，口氣很具有八婆潛質，神采飛揚道：“早聽聞七年前，當今皇帝還是太子時就喜歡上了一個叫雨杏的宮女。不料後來那宮女卻陰差陽錯的成了他父皇的皇後，也就是如今的太後。傳聞當時老皇帝怕自己這個最疼愛的兒子，為情墮落荒廢學業，便將這雨杏納為妃。原本隻是想為兒子收心才納的妃，也不知怎麽的一年後，老皇帝竟真的封她為後。這一樁事，真是令人費解！”著綠袍的書生，搖著手中折扇，一臉“我知道內幕”的表情開口：“聽說那雨杏長得真是國色天香，乃是一等一的美人，又溫柔解人。這樣的女人隻要是男人就很難抗拒，更何況她麵對的是皇帝，那個習慣了坐擁天下女人的男人！”聞言，灰袍書生拱手讚歎道：“王兄真是見解獨到，佩服佩服啊！”綠袍書生拱手謙虛了一下道：“其實也沒什麽，我在宮裏有個做事的朋友而已。三年前那件事你聽說了吧。當今聖上在七國之中，收集了三百多種花卉種在宮中禦花園取名“萬花池”，為的就是送給皇後為討她歡心。結果卻招來老皇帝吃醋，差點下令廢了他，敢覬覦父皇的女人，這個太子其實也算是膽大了。這件事發生時，我那朋友就正好在現場，當時那詭異肅穆的氣氛，他到現在想想都還一身冷汗呢！”這不過是一樁兒子和老子搶女人的故事罷了，一個為親情一個為愛情，最後兩敗俱傷……我笑皇宮裏那群，臉上一套心裏一套，善於玩弄權術的人，又豈是你們這群小市民能夠看得透的啊。雖然我也看不太透，而有這些見解無非是從前小柳給我解悶的戲本子看太多了。回過神來，看著碗裏的牛肉我咽了咽口水，一筷子夾下去又抬在半空，眼風忽然捕捉到一個藍色的身影，正從遠處朝我這籠罩過來。我震驚的抬起頭，呆呆的看見那個身影步步過來，又從容坐在我對麵……然後，我筷子一鬆牛肉頓時便掉在桌子上，接著又滾向地麵。我看著對麵的來人藍衣藍袍，玉簪束發，容色溫和，眉目俊秀。這身打扮在周圍嘈雜的背景裏，顯得格外矚目，充滿了仙風道骨，像是從古畫裏走出來一般。我呢喃喊出口：“薑一……”然後我聽見遠處有三兩結群的女人，站在幾步開外發花癡的讚歎：“好美的男子啊！”我被這話弄得有些尷尬，也不曉得其她女人誇他，我臉紅個什麽勁？而坐在我對麵的薑一，終於開口：“牛肉麵好吃嗎？”這話我尋不到邏輯，不曉得該怎麽接，他不是恨我嗎？說這話，是還將我當朋友在聊天？問好？我看著他的臉他瘦了，美中顯出骨感，額，這麽形容一個男子好像有些不妥。不過除了這些淺薄的詞語，在此時此刻我混沌的腦子裏，還能對他找出形容詞，已經很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