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姣閑……”那聲音清越溫柔，我回過頭霎時看到了來人，卻是薑一！我楞在原地用紅彤彤的兔子眼睛，輪回般久違般望著他。胸腔裏那顆枯死的心，仿佛瞬間就要在心底開出花來，全然忘了自己此刻的處境。薑一步伐從容神色俊逸的從霧中竹林向我走來，那一抹好聽的嗓音遠遠飄來：“姣閑，我好想你！”這一句話如同從前修文山下寺廟裏的清晨梵音祝唱，如果不是做夢那麽現在就是老天爺在打盹。我情不自禁向他步步跳過去。才知道原來那些事從未忘記，隻是自己偷偷的找了個地方埋起來，連自己也不打算告訴，一旦被挖掘出來，悲傷，快樂，期待，便如洪水濤濤泛濫不能阻止。然而終歸癡妄就是癡妄，在我的爪子終於要碰的薑一腳邊的衣擺時，他整個人突然徹底化為灰燼，再也尋不見蹤影。我停在原地失神卻清醒過來，暗惱自己大意，居然中了術法中的“彼岸”，這種術法會讓人記起痛苦，幻得幻失，永遠循環痛苦下去，除非自己醒過來，否者身心劇疲而死。一怒之下眼神從竹林深處用力一瞪，白光詐現的刹那，終於回到了現實。依舊是在剛才的半明肅穆聖殿裏，可我已不想呆在這裏，這裏的人實在太不友好。於是轉身馱著酒壺頭也不回的向門口蹦。“等等……”身後傳來空靈的聲音，我置若罔聞。那聲音又繼續道：“姣閑，你忘了自己來這裏的目的嗎？”我終究駐足，做出冷漠的容色，冷冷開口：“我沒看出這裏的人，能有什麽辦法能幫我！”身後那聲音的主人歎氣道：“剛才你看到了那些景象，你以為是我用術法編織的？你猜錯了，我可沒那麽大的本事，也並非有意戲弄於你，那隻是這聖殿裏鳳凰神的力量。你剛才看過它的眼睛，它便讀懂了你心裏的悲傷，幻化出哪些……”她這麽一說，我才回想起剛才那隻金色的鳳凰，眼睛居然和我如今身為兔子的瞳色一樣，嫣紅異常，所以不由得多看了兩眼，沒想到便有這麽大的反應。我轉過身瞧著她，莫測一笑：“恐怕鳳凰神也不會主動發出這麽大的力量吧。”說完這些，我也終於清楚的看見同我說話的阿水。她著了一身白色輕紗衣裙，腰間一處用紅色的緞帶係成結，齊腰的墨發尾有一枚素色精致的發飾。細白如玉的臉龐上眉心處，有朵小巧妖嬈的紅蓮點綴，遠遠一看這般光景，竟叫人辯不清她是人還是神！她便是能救我的人，也是阿珠的姐姐。她倆的容貌確實很像，但就性子來說從看她們的第一眼就能辯出大相徑庭。她默了許久，緩步向我走來，潔白的裙角如同天邊柔美的白雲停在我麵前，隨後這朵白雲蹲下瞧著我一字一句：“你見過他了？”我道：“誰？”她淡然回答：“顏琅。”……阿水將我抱在懷裏，進入內閣她的房間，我沒有反駁表示默許。她將我放在桌子上，我還未來得及觀及四周陳設，她又開口：“我知道你叫姣閑，也知道你的來意，更知道你其實是一隻附身在這兔子上的魅。”見我沒有答話又道：“我知道你這麽多，難道你就不好奇我是怎麽知道的嗎。”我道：“既然你是聖女，顏琅說你能救我，就說明你一定有知道這些的本事，我也就不稀奇了。”她淺笑：“你果然特別！”我幹笑：“特別不特別無所謂了，如果你能助我恢複人形，我再用我背上馱來的這壺好酒跟你喝幾杯，這就很特別了。”阿水輕啟朱唇：“這不難，隻要借助鳳凰神的力量就行。”她從脖子上取出一顆紅色的寶石，將清冷的目光移到放寶石的手上道：“這顆石頭是鳳凰神的象征，更是它的眼睛，是上一代聖女傳給我的……”我望著那顆緋紅的寶石，在阿水修長細白的手中閃亮：“謝謝。”沒想到事情進行得這麽順利。可她後麵的話證實了，天上是不會白白掉下白麵饅頭的事實。阿水忽然看著我，那一瞬間我分明看見了她臉上別的色彩。隨後空靈的聲音沒有起伏：“我這麽幫你，你準備怎麽報答我呢？要知道要借助這鳳凰神的力量助你恢複人形，得耗費我不少精力。你即是修煉之人，也知強行插手別人的事，將來必定遭天譴反噬。”她一口氣說這麽多，我到不好意思白白得她這恩慧，須知此時我同她一樣身為女子，凡間妖怪報恩的故事我知道不少，總不見得要我以身相許吧？這可是個傷腦筋的事情。“你想我怎麽報答？”她想了想：“或許會有些讓你為難，可你既然和顏琅成為朋友，那麽叫你幫幫這朋友，你應該不會推辭吧！”聽他提到顏琅，我一口答應：“他也救過我是我的朋友，為朋友兩肋插刀或者插我兩刀，當然義不容辭！這就是你救我的條件嗎？”阿水見我答應卻答非所問，提醒道：“我需得告訴你，你的修為殆盡，我以鳳凰神的力量助你恢複人形，也隻能維持七天，這七天之內你須得另外尋找辦法保住自己。這樣的恩情你能接受嗎？”沒有猶豫，我道：“接受！”我其實非常清楚自己的事，我已是將死之人能多在這世上苟活幾天，已是上輩子積德積福了。說不定我幫她完成助顏琅的事後，還能有時間回去見見小柳，交代交代後事，叫他不要傷心。如果時間充足再去伏魔宮一趟見一見薑一，我欠他一條性命若他還是恨我，就讓我死在他手裏解他心頭之恨也好，算是我在這世上走得圓滿，不欠任何人情了！阿水點頭答應，開始對著手裏的鳳凰石念動咒語，緋紅的石頭從她手裏飛在半空，化出一道緋紅的光猶如源源不斷的力量照進我的身體裏。我開始從兔子的身體裏剝離，身形漂浮在半空，隨後隨著鳳凰石的力量增加，身體由透明變成實體能夠再次感覺到周圍的溫度。更神奇的是從前身體內的修為，也在一點一點的凝聚重新回來，這實在是太神奇了，就像回光返照！待我低頭一看身體，卻還是往日的裝扮，淡紫色的衣裙，齊腰的長發，額間發際是一塊窄短弧形翡翠做的月形額飾，還有腰間那隻小柳送我的白玉流蘇……阿水淺笑的看著我的樣子：“你果然很特別。”我不語，卻也笑著回應。我既已恢複人形，便達成了我的目的，看著有些虛弱的阿水，知道該是我實現諾言的時候了。我上前將阿水扶在椅子上休息，眼見窗外已是夜色四起，有鳥雀隱在附近的樹上高唱。“你要我為你做些什麽呢？”阿水喘了口氣緩緩道：“我要你做得這件事或許你不會理解，所以我得先和你說說這事的因果，說完你就會明白了。”我也坐在她旁邊準備洗耳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