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往事
第二日清晨，寧蘊剛剛吃完早飯，沈氏便讓丫頭來叫了。一旁的辰馨有些不好意思，“姐姐莫怪，我娘不把這件事確定了，就寢食不安。妹妹陪你一起去吧。”
寧蘊點點頭，不以為意。早點見過辰雲，自己心裏的一塊大石也能放下。否則，就算沈氏覺得自己像，卻也沒辦法最後決定。
而辰馨昨晚和母親一番長談後，也放下了心中最後一點芥蒂，希望寧蘊的到來能讓父親開懷，身體好起來。
兩個人各懷心思，沉默不語地跟在丫頭後麵，來到正房。
沈氏早等得焦急，看到寧蘊的身影，眼睛一亮，快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可來了，快隨我去見老爺吧。”
辰馨在一旁撇撇嘴，“姐姐一來，娘眼裏都沒我了。”
沈氏瞪了女兒一眼，嗔道：“馨兒莫要鬧脾氣，見過你父親，娘心裏才能踏實下來。”
“娘已經跟父親說了嗎？”
沈氏臉色一僵，“還沒。”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寧蘊一眼，“蘊兒，不是我不想說，可是老爺他身體虛弱，我怕萬一不是，讓他空歡喜一場，身體受不住。”
寧蘊表示理解，“夫人不必介懷，我明白。病人不易大喜大悲，夫人想得十分周到。”
跟著沈氏來到臥室，影影綽綽的，寧蘊看到床上躺著一位男子。年紀似乎並不是很大，可整個人身上縈繞著一股死氣。那種感覺就像是一位病入膏肓的老人，放棄了生活和希望，躺在那裏等死。
心中猛地抽痛了兩下，寧蘊站在門口處，不往前走了。
沈氏一進屋子，就再也顧不上管寧蘊，她放輕了腳步走到床邊，柔聲道：“老爺，您看誰來了？”
床上的男子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這才動了動身子。沈氏將他扶起來，靠在床邊的枕頭上。
寧蘊默默地看著那個行動都有些困難的男子，迎上了他渾濁的目光。
“盈盈，是你嗎，你終於肯回來看我了？”辰雲迎著光看向門口，呆了半晌才喊出聲來。
他的嗓音淒厲，仿佛蘊含著巨大的悲痛。枯如樹枝的手向她伸去，灰暗的臉色也忽然亮了起來。
“蘊兒，別怕。快過來。”沈氏向寧蘊招手。
“盈盈是你娘的小名。”
寧蘊遲疑了片刻，還是抬腳往前邁了兩步，卻依然離床邊有些距離。
辰雲仿佛耗盡了力氣一般，重重地靠在了後麵。他大口喘著氣，嘴裏喃喃自語道：“我這是要死了嗎？怎麽會看到盈盈了。是盈盈來接我了嗎？”
沈氏的眼淚奪眶而出，“老爺，您別這樣。這姑娘叫寧蘊，身上有咱家的蓮花骨鏈，家在涼城。”
辰雲喘息了半天，終於緩過一口氣來。他閉著眼睛，將沈氏的話在腦子裏咀嚼了一會兒，猛地睜開眼睛。
涼城，這怎麽可能？
“你過來，讓我好好看看。”辰雲放緩了聲音對寧蘊說道。
看他恢複了平靜，寧蘊這次走到了床邊。她可不想讓辰雲大驚之下病情加重。
“你家在涼城？”辰雲有氣無力地問道。
“對，我在涼城長大。前不久養父母才給了我一串骨鏈，說我不是他們的親骨肉。我看到辰洛也有同樣的鏈子，便猜他可能與我的身世有關，就跟著他尋了過來。”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後麵的辰馨連大氣都不敢喘。她不知道父親知不知道寧蘊這個人，更不知道當年到底是怎麽回事。
辰雲卻像是陷入了回憶一般，半天都沒有說話。知道沈氏實在忍不住了，輕聲喚道：“老爺，老爺。”
他這才如夢方醒般回過神來。隨即，老淚縱橫，“女兒，你是我的女兒啊。”
這話一出，沈氏和辰馨都放鬆了下來。果然，她們沒有認錯人。
“爹，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辰馨直到此時才敢開口。
辰雲滿臉愧疚，心痛欲死。若是可以，他真是再也不想提起十幾年前的事情。可是，他需要給寧蘊一個交代，更需要讓沈氏和辰馨認下這個剛剛回來的女兒。
一聲長談後，辰雲說起了往事。
原來，當年他和郭氏剛剛成婚不久，便被家族派到涼城去經營辰家醫館的分號。當時，辰家風頭正盛，擁有雲城最大的醫館，也在逐步向其他城市發展。
辰雲帶著郭氏到了涼城，剛開始一切順利，憑借著辰家雄厚的財力和辰雲靈活的經營手法，醫館的生意紅紅火火。
誰知，禍從天降。京城的肅王一家途徑涼城，肅王側妃早產，情況緊急。辰家醫館的大夫前去診治，大的小的都沒保住。
因為肅王十分寵愛死去的側妃，一怒之下便把大夫送進了大牢。又派人封了醫館，還軟禁了醫館所有的相關人員。據說想一網打盡，為寵妃報仇。
那時，郭氏剛剛產下女兒，眼見大禍臨頭，為了給女兒尋一條活路，便讓仆人帶了女兒和辰家的信物，夜晚時分偷偷逃走了。
後來，肅王的行為傳到京城，被言官們狠狠參了一本，皇帝親自叫人帶著口諭來到涼城，這才救下了辰家老小。不過，死罪逃過了，活罪卻沒完。
辰家的醫館被迫關門，所有的財產充公。辰雲在涼城苦苦經營了幾年的生意就這樣被迫結束了。損失了大筆錢財也就算了，當危機過去，辰雲和郭氏打算尋回女兒的時候，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她的下落了。
而當時，因為肅王的為難，辰家的人在涼城再也待不下去了。他們找尋了幾日後沒有結果，隻能無奈地離開了涼城。
更可惜的是，郭氏因為產後虛弱，又遭逢大難，身子徹底衰敗了。回到雲城時間不長就香消玉殞。臨去之前，還抓著丈夫的手，讓他發誓，一定要找到女兒，善待她。
辰雲也信守了諾言，每年都派人去涼城尋找。一找就是十年，直到最近幾年，家裏生意敗落，實在是沒有多餘的人手和銀錢去尋人了，這才放棄了。
辰雲為此痛不欲生，隻覺得是自己辜負了亡妻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