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深夜變故
深夜二更，寧蘊正在帳中準備藥材時，聽見門外的辰洛一聲大吼。
“寧姐姐——走水了，快走！”
“啪”一聲合上藥箱，寧蘊緊張地出門，卻發現門外夜色當空，一片風平浪靜。
許多被吵醒的士兵從帳子裏探出頭，茫然地四望。她抓住亂吼一氣的辰洛：“冷靜一點，哪裏走水了？！”
辰洛不知是從哪裏跑來的，滿頭大汗氣喘籲籲：“是……是病人們的那個山洞……燒起來了，不知道什麽時候！”
寧蘊心髒猛地一縮，連忙趕到附近的小沙丘上眺望，那個山洞所在的方向果然已經有紅光衝天而起。事態緊急，她下意識尋找韓綦的身影，他卻在這種危機關頭不知了去向。
寧蘊皺眉，此事極不簡單。
軍營地處邊疆地帶不比江南或者中原，本就是缺水嚴重，軍營裏的那有限的水哪裏能救這一場大火。
山洞裏雖然是病人，但說到底都是之前同吃同住的戰友，士兵們又怎麽舍得看他們被活活燒死？當即軍營一片混亂，四處都是拿著容器尋水的人，直到韓綦的近衛兵梁光的聲音在高處突然響起。
“通通肅靜！”
喧鬧聲戛然而止，眾人望向聲音來源，看見梁光不知什麽時候爬上了軍營中央那個簡陋演武台的觀看席的高處，扯開了手裏的一張羊皮紙高聲道：“韓將軍有令，所有人立刻放下手中無關戰鬥的東西，帶上兵器，馬上回帳！”
雖梁光說是韓綦的命令，眾士兵畢竟沒有看到本人，仍然半信半疑，一時人人站著，不知所措。
“諸位。”
寧蘊的聲音突然響起來。
“今晚之事，寧某雖然隻是一小女子，但我能理解諸位此時的心情，自己昔日的戰友，怎麽可能說不管就不管呢？但是！”寧蘊加強了語氣，本來不大的聲音在這一片寂靜中卻顯得格外清晰。
“我相信諸位也知道，這裏是軍營，明槍暗箭向來是一起射來的，也包括今晚之事。今晚起火的原因尚未查明，如果我們先亂了陣腳，極有可能被敵人乘虛而入，到時候我們怎麽對得起韓將軍，怎麽對得起那邊死去的弟兄，怎麽對得起我們身後的家人？”
寧蘊的話在情在理，許多士兵不禁微微動容。
“諸位都是鮮血裏走出來的漢子，我寧蘊向來佩服，也相信大家不會被一時的意外所蒙蔽！就在今日，我和韓將軍已經去看過了那些生病的弟兄，那病的解藥正在研製中，若日後軍營再出此病，我有把握將它治好。言盡於此，相信各位自有決斷。”
諸將士望著月光下高處的女子，明明看起來隻是及笄之年，卻身姿挺拔，神情沉毅，一番話擲地有聲。眾人不禁為這位女大夫深深折服，放下手中物品，紛紛回了帳。
梁光一直站在她身邊，眼神中混雜著驚訝與欽佩道：“寧大夫，真乃奇女子，幫大忙了。”
寧蘊卻不以為意，轉頭單刀直入道：“韓綦人呢？”
梁光苦笑：“我正要說這個，寧大夫隨我來吧。”
寧蘊心下了然，韓綦是出事了，不然他怎麽也不像是會在這種時候不出麵的人。
二人穿過軍營來到軍營邊緣一處偏僻的小帳篷裏。帳篷中別無他物，隻有一張簡陋的幹草鋪成的床，韓綦躺在上麵，雙目緊閉。
“原本將軍叫我今晚去匯報軍中情況，似乎還有事情托付，覺得不對勁，於是去找將軍。將軍對我雖然隱秘的事不會說，但是從沒有過不告知行蹤就擅自消失的，更何況將軍絕不是不守信用的人。我覺得這件事不簡單，就沒有告訴其他人，一路打聽下才尋過來，就在這裏找到了將軍。”
寧蘊從進門起就開始皺眉。
這個帳子實在破陋不堪，不保暖，且還有一股濃濃的腐臭和發黴味。對韓綦下手的人，可能就是看中了這裏破爛，導致人很少靠近。
寧蘊對梁光笑道：“你倒是……心思很細密啊，怪不得韓將軍信任你。”
她剛剛為韓綦診了一脈，發現他並沒有性命之憂。現在昏迷，可能是被下了藥。
這事疑點頗多，韓綦既然出現在這裏，就說明不可能是單純的食物中毒之類的意外，是人有心為之。可那人既然可以給韓綦下藥，卻為什麽不直接一發致死，而隻是使他昏迷？
這件事與徐迢、與半夜忽然燒起的大火有無關係？
寧蘊腦中一片混亂，她歎了口氣對梁光道：“請你先出去看著，不要讓人接近，我為將軍施針。”
梁光點頭出去了。
寧蘊打開藥箱，亮起手中銀針，開始尋穴下針，此事疑點重重，隻能等韓綦醒來了。
半個時辰後，寧蘊收起最後一根針，額頭上已經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在她的注視下，韓綦悠悠醒轉，眼中略顯渙散的瞳孔漸漸聚攏。寧蘊鬆了口氣，對帳外道：“梁光，進來吧。”
梁光在帳外早已等的抓心撓肺，聞言馬上衝進來，一連串問道：“將軍您醒了？！將軍您感覺怎麽樣，還能起來嗎？”
“他沒事。”寧蘊說著眼神一轉，“不過我倒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你剛才說將軍是晚上失蹤的，你尋了他許久才找到他昏迷在這裏……那方才起火時，你手裏那將軍的手令是哪來的？”
梁光不好意思地從衣服裏掏出那卷羊皮紙：“哈，你說的是這個嗎……”
寧蘊想了想，接過展開一看，上麵居然是空的。
“當時情況很混亂，我怕動搖了軍心，就出此下策了。”梁光臉色忽然一凜，啪地跪下對韓綦道：“稟告將軍，屬下大罪，因不願軍心動搖而假傳詔令，請將軍責罰！”
“……咳咳。”
韓綦剛剛蘇醒，臉色尚且有幾分憔悴，“你……也知道這是大罪？梁光，你好大的膽子啊。”
帳子裏頓時一片死寂。
寧蘊欲為梁光開脫，但轉念想到這裏畢竟是軍營，其中錯綜複雜不為人道，自己隻是一介大夫，貿然插手怕是後果難料，正思考著，抬頭卻撞上韓綦安靜的眼神。
“今夜此地所有的事情，禁止外傳。明日自己去演武場練著，要我看著，練到站不起來為止。”韓綦對梁光說話，眼睛卻仍看著寧蘊。
梁光一頓，半晌後感動地應了一聲：“是！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