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老天不仁
這天離陌莫正在訓練場上練劍,突得一名侍從驚驚慌慌地跑了進來,報告了鍾無意已醒的消息。她把劍扔給了身後一隨從後,急急忙忙離開訓練場往鍾無意的房間趕去。
話說這些天她讓府醫盡力為鍾無意醫治,用的藥材不計其數,可這鍾無意卻始終未醒,她的心也始終懸著,總有一種莫名的負罪感,覺得是她害了一代梟雄。
眼下鍾無意既然已經醒了,她那也莫名其妙地鬆了一口氣。
離陌莫剛行至鍾無意的房間門口,便撞上一個急匆匆往外趕的粉衣丫鬟。
“小姐恕罪。”粉衣丫鬟急忙跪了下來,“奴婢不是故意的。”
“出了何事?”
“是姑爺,姑爺他得知自己的病情要尋短見!”
“什麽?”離陌莫急忙闖進房間,果然見到正被兩個下人壓製著的鍾無意,嘴裏塞著一個厚厚的布條,應當是防止他咬舌自盡。
他一動不動,空洞洞的眼睛失去了焦距,麵如死灰,一臉絕望。恐怕他已經放棄了掙紮,畢竟現在的他身體虛弱,兩個稍壯一點的下人很容易就能製住他。
離陌莫擺了擺手讓下人們退下,自己則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他的床邊,神色複雜地看著他。
也不知道鍾無意在賊窩裏走了一遭還保持著完璧之身麽?聽小梅說,老虎山上的那些強盜已經被鍾無意盡數剿滅,但他是昏迷之時被丟到老虎山的,出來的時候又僅剩一件單衣,誰知道他有沒有被人占了便宜?也難怪,誰讓他長得那麽好看。
都這個節骨眼了,離陌莫也不曉得她這種奇奇怪怪的想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也別怪她多想,實在是他這般模樣像極了被人玷汙了清白後尋死覓活的少婦啊!
床上的鍾無意目光呆滯,眼睛一眨不眨,眼底是一片灰白。
離陌莫佯裝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準備開啟灌輸心靈雞湯模式。
“生命啊生命!你是多麽珍貴!奈何隻有一次!”
離陌莫偷偷看了鍾無意一眼,卻見對方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完全視離陌莫於無物。
離陌莫再接再勵,繼續說道:“生命尤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等等,她這麽說豈不是變相告訴他要他去死?糟了。
隻見那雙本來空洞無物的眼睛突然被一片血紅浸染,裏麵不知包含了多少恨意,正直直地盯著離陌莫。
“那是不對滴。”離陌莫驚了一驚,別過眼不去看鍾無意。
鍾無意冷笑了一下,竟是要閉上眼,不想再理睬她。
離陌莫抿了抿唇,又繼續說道:“古有韓信,即使受胯下之辱,也忍辱負重保持壯誌,最後終成一代英雄。正所謂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我之所以這麽對你,也是為了對你實施考驗,磨練你的心誌,好讓你成就一番大業啊。”
離陌莫覺得她簡直用上了之前學過的所有古詩文,這般言辭懇切,又引經據典,簡直完美!
“為妻這也是為你著想啊。”
離陌莫本以為鍾無意聽到這番話會有所悟,誰知他卻突然呼吸急促,胸前起起伏伏,眼底的紅色越來越濃,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離陌莫急忙上前把鍾無意嘴裏塞的布條取下,一邊撫著他的胸口,一邊急切地說道:“你別生氣啊,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活的。”
鍾無意穩下來後,再次閉上雙眼,不願與她多說。
她本來想著和他好好談談,之後再和離,從此互不幹涉。可看他這樣子,她還怎麽與他談合作?
離陌莫歎了一口氣道:“既然你不舒服,那我就先走了,明日再來看你,記得按時喝藥。”
說完話,離陌莫看了一眼桌上放著的一碗藥湯,轉身離去。
誰知她剛一出門就聽到房間裏傳出一陣什麽東西碎掉了的聲音,她馬上意識到不妙,立馬轉身衝進了屋裏。
隻見鍾無意拿著一塊被他摔碎了的藥碗的碎片,正往他脖子上劃去。
離陌莫大驚,快速衝了過去,一把奪過他手中的碎片,但卻是晚了一步,他的脖子仍被碎片劃破,鮮血汩汩地往外流。
離陌莫急忙用自己的轉手捂住他脖子上的傷口,大喊道:“來人,快來人,請府醫過來,快去請府醫!”
這時鍾無意突得笑了,放聲大笑,笑著大喊道:“蒼天待我不仁,蒼天不仁啊!”既給了他重生的機會,卻又為何讓他折在這女人手裏?為何給了他一絲希望又讓他絕望?
他這一喊,傷口的血流得更多了,很快離陌莫的手便被鮮血浸染,血液順著她的手往外流。
“別笑了!”離陌莫朝他喊道。
誰知鍾無意完全無視,越笑越起勁兒,越笑越激烈,竟是要笑個天崩地裂。
“你再笑,我可就親你了。”
離陌莫的這句話成功地止住了鍾無意的笑聲。他斜眼瞧著離陌莫,眼中盡是幽怨。
離陌莫被他看得心中發毛,正好此時府醫進來了,離陌莫立馬讓他過來給鍾無意包紮。
府醫給鍾無意包紮完後,又提筆寫了一副藥方,離陌莫將其遞給了小梅,讓她去煎藥。
“小姐,姑爺這身子虛弱,切不可再大喜大悲,否則神仙也難救活。”
“我明白,有勞先生了。”
離陌莫著人送走府醫之後,又坐到了鍾無意床前的椅子上,見他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歎了一口氣,鄭重其事地說道:“我們聊聊如何?既然你都不想活了,有些話我們不防敞開了說。”
鍾無意“哼”一聲,閉上眼似是不想再看她。
“你難道就沒有想對我說的?我都對你這樣了你就不想罵罵我?”
“罵你?”鍾無意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斜睨著她,“憑你也配?”
原來是罵都懶得罵了。離陌莫吸了一口氣,看著他一臉認真地說道:“生命從來不是你一個人的,你想想你的家人,若是你死了,誰來贍養你的父母?你忍心讓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你可曾為他們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