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好大一個坑
此話一出，蘇雲清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心不甘情不願的出了病房。
若不是顧忌著老爺子的身份，她差點忍不住動手撕了宋寧。
只是不管她怎麼嫉恨，宋寧的反應始終平淡，似乎從未將她當成對手看待。
待病房安靜下來，宋寧在顧老爺子的吩咐下，踱步到病床邊，掀起被單看了看顧承洲的傷勢，並號了下脈，逐一報給妙覺大師。
之後又拿來傷處的X光片，把看到的問題說了一遍，有些為難的問道：「大師可有治療方案。」
「容我想想。」妙覺大師捻著佛珠，臉上露出十分凝重的表情。
宋寧不再說話，沉默的站到一旁等著。
顧老爺子的臉色也是十分難看，曾經在戰場上廝殺出來的殺伐之氣，毫不掩飾的擴散出來，使得病房裡的氣氛彷彿凝固了一般。
少頃，顧承洲的保健醫生周醫生進了病房，見宋寧和妙覺大師都在，嘴巴張了張卻什麼都沒說，安靜站到一旁。
新傷和舊傷的治療方法不同，這點不管是周醫生、妙覺大師還是宋寧，心裡都很清楚。
漫長的靜謐過後，妙覺大師宣了句佛偈，徐徐開口：「可惜我眼不能視物，若宋小施主所言為真，這傷好治但也不好治。」
「老和尚，你就別賣關子了。」顧老爺子眯起虎目，不悅道：「敢情傷的不是你的孫子，你不心疼是吧。」
「莫急，莫急，你這渾人，年紀越大脾氣也跟著變大。」妙覺大師開了句玩笑，一團和氣的面容，露出輕鬆的神色。「聽我把話說完再罵不遲。」
宋寧抿著唇跟周醫生交換了下眼神，緊張的情緒，稍稍有所緩解。
妙覺大師頓了頓，又道：「好治是因為宋小施主在，不好治，也和宋小施主有關。」
宋寧一聽，隱隱有種被坑的感覺，只是妙覺大師接下來的話，很快解了她的疑惑。
所謂好治，是用當年爺爺給顧承洲調配的葯澡泡上半個月。
而不好治，也是因為那葯澡。
很多草藥，城中的藥店根本沒有出售，而B市地處北方，就算有山，山上也不長南方特有的植物。
宋寧沉吟幾秒，主動道：「我可以讓人把需要用的草藥，立即空運過來。」
顧老爺子欣慰的點點頭，目光投向妙覺大師，等著他說出具體的治療辦法。
宋寧和周醫生也很著急，根據病歷記錄，顧承洲是頭天凌晨用軍機送回來的，這麼長的時間還沒蘇醒，難保不是傷了腦子。
妙覺大師又思索了一陣，徐徐開腔。「宋小施主，你用針刺激顧小施主的左手中指指尖，看他能否醒來。」
宋寧依言上前，接過周醫生遞來的針灸包，同時小聲提醒。「大師，CT顯示他昏迷的原因，疑似腦中有淤血壓迫了神經。」
「按我說的做即可。」妙覺大師說著，又念了句佛偈。「阿彌陀佛。」
宋寧心中雖然不解此舉的用意，但是認認真真的給顧承洲扎針。
幾針下去，他左手中指的指尖冒出幾滴黑血，人依舊昏迷著。
接下來，宋寧又按照妙覺大師的指示，陸續給顧承洲施針，完畢后收好針，安靜退到一旁等候。
周醫生學的雖是西醫，這幾年中醫針灸的書籍也看了不少，只是比起宋寧手法仍是差了一些，因此不敢妄言。
焦急的等了約莫十分鐘，顧承洲的眼皮總算動了下，跟著緩緩睜開眼。
顧老爺子大喜過望，激動走到床前輕喚：「承洲，我是爺爺，你感覺怎麼樣。」
顧承洲茫然的看了一圈，混沌的思緒漸漸變得清明，乾澀開口：「只是覺得好累，讓爺爺擔心了。」
「醒了就好。」顧老爺子虎目落下淚來，顫抖安慰。「醒了就好。」
顧承洲臉上浮起慘淡的笑容，視線一點點聚焦到宋寧臉上，徹底安心的又閉上了眼睛。
從空中跳下去那一刻，他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宋寧了。沒想到再次睜開眼，她已經回來，心裡的弦一松，來自身體的疲憊，自然而然的席捲上來。
顧老爺子並不知道他的心思，以為他又暈過去，頓時慌了。「大和尚，承洲他怎麼又昏了。」
「我看看。」妙覺大師摸索著拿起拐杖，掙紮起身。
宋寧及時伸手去攙他，小心領著他到了床前，坐到周醫生搬來的凳子上。
妙覺大師坐下，給顧承洲號了下脈，一臉放鬆的笑開。「顧小施主這是困了，睡一覺醒來就沒事了。」
顧老爺子聽他這麼說，繃緊的神經旋即鬆懈下來。
為了能讓顧承洲更好的休息，大家坐了一會，定好治療的方案便一起出了病房。
門外的走廊里，顧文林夫婦見老爺子臉色和緩，便知是顧承洲無恙了，心中的巨石轟然落地。
同樣放下心的還有顧思嘉和丈夫汪學君。
只有還守在門外等候的蘇振培夫婦倆，笑容有點點勉強，而蘇雲清壓根就笑不出來。
顧老爺子目光淡淡的掃了眾人一圈，再次下令，顧承洲養病期間，任何人不能打擾，除了宋寧。
宋寧自然不會忤逆老爺子的決定，也隱約猜到他的真實用意。
而蘇雲清比她還要不舒服，奈何敢怒不敢言，走的時候幾乎是被父母拖著下樓。
當天晚上，宋寧老老實實的留在醫院，陪著顧承洲。
就算老爺子不開口，她也會留下。
她是真的放心不下他。
高科病房外間是客廳，邊上還有一間客房。病房裡除了宋寧，周醫生也被安排過來守夜。
只是這樣一來，睡覺就成了問題。到了夜裡十點多，宋寧實在是困了，只好和衣躺在沙發上打盹。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她忽然感覺身上一沉，登時驚醒過來。
「夜裡有點涼，要不你到房裡去睡吧。」周醫生打著哈欠，朝病房努了努嘴。「承洲還沒醒，我剛看過。」
「不用了，我是小輩，怎麼能讓您睡沙發呢。」宋寧拍拍他送來的被子，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我睡沙發就好。」
周醫生見她堅持，嘆了口氣，起身回了客房。
房門關閉的動靜傳來，宋寧卻睜著眼，一點睡意都沒有。
躺到快天亮的時候，病房裡依稀傳來奇怪的動靜，宋寧不得不爬起來，輕手輕腳的邁步進去。
「寧寧……不要走……不要走。」顧承洲閉著眼，雙手無力的在空中揮動著，清俊的面容看起來有些猙獰。
宋寧腳步微頓，五味雜陳的收回視線。
顧承洲嘀咕一陣，復又沉沉睡去。暈黃的燈光，將他緊緊蹙起的劍眉，照的清晰又醒目。
宋寧遲疑抬手看了下時間，沉默退回客廳。
房裡靜悄悄的，壁掛式的空調呼呼吹著冷氣，她縮在沙發上，思緒紛雜而凌亂。
靠進沙發背的一剎那，猛然想起後背受傷的事，眼底依稀浮起陰霾。
蘇雲清算計顧家一事，城中無人不知。如今自己回來，不管她願不願意主動提退婚，蘇家都成了笑話。
只是依著她的性子，這個口，不到萬不得已，是絕對不會開的。
經過著三年，宋寧已經想得很清楚了。
只要老爺子默許，她就會繼續陪著顧承洲。
不管外人怎麼看，反正她無父無母，幾個哥哥也不在這城中，傳了什麼閑話，也不怕他們聽到。
理清思緒，宋寧打開筆記本電腦，餘光掃了下屏幕右下角的時間，開始埋頭整理慈善基金，第一次活動的路線圖。
不知不覺，天色已經大亮。
宋寧伸了個懶腰，拿起丟在沙發上的電話，翻出沈澈的號碼撥過去，讓他儘快把需要用的草藥準備好，從航空發過來。
結束通話，宋寧扭頭看了眼窗外的陽台，拿起電腦繼續忙碌。
七點多的時候，周醫生從客房裡出來，見宋寧沒睡，關心兩句邁步進了病房。
顧承洲還在沉睡，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到他身上，兩眼的光想在他的身上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色。
周醫生查看了一下各種儀器的數據，輕手輕腳的退出去，疲憊坐到宋寧身邊。「心跳平穩，就是腦電波的波動有點大，你要不要去休息下。」
「不用了，我等他醒了，施完針就回去。」宋寧放下電腦，掩嘴打了個哈欠。「要不您再去睡一會。」
周醫生擺擺手，苦笑道：「不睡了，等下確認可以轉院，我再睡。」
宋寧正欲再勸，顧承洲的聲音忽然從房裡傳了出來：「周醫生，你在嗎。」
周醫生回了聲「在」搖頭起身，快步進了病房。
宋寧遲疑一秒，也跟著起身進去。
顧承洲精神不大好，他先是看到了周醫生，緊跟著聽到腳步聲響起，下意識睜大眼睛往他身後望去。
看到宋寧的那一刻，原本黯淡的眸子，迅速聚起灼人的亮光。「寧寧……」
宋寧淡淡上前，公式化的語氣。「顧先生，請問您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顧承洲聞言，臉上的表情僵滯一秒，將目光移到周醫生身上。「周醫生，我有幾句話想和寧寧單獨講。」
周醫生微微頷首，識趣的退了出去，順便把房門也給關上。
病房裡轉瞬變得寂靜，宋寧表情平平，轉身把椅子搬過來，放在距離病床兩步開外的地方，一屁股坐下。
顧承洲張了張嘴，俊臉泛起不自然的顏色，訥訥出聲。「我想方便……」
宋寧抬眸看他，額頭瞬間掛上三條黑線。「我去叫護工。」
「不行！」顧承洲下意識拔高音調。「別的女人不能看。」
宋寧冷著臉端詳他片刻，氣得噎他。「那好吧，我馬上通知你妻子過來，顧先生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有！」顧承洲讓她氣得面紅耳赤。「我的妻子是你！」
「你到底要不要尿。」宋寧也生氣。「說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