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步步危情(4)
戰熠陽接住飛奔而來的天寧,抱起來,皺著眉嫌棄了一下他滿身的汗水,卻也忍不住在兒子白嫩嫩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天寧哈哈地笑著,捧住戰熠陽的雙頰,和戰熠陽貼著額頭,接著用地把額頭上的汗水蹭到他的額頭上:「爸爸,我好想你。」聲音軟軟糯糯的,一如六年前那個只有二十二歲的許榮榮。
戰熠陽心頭一軟,「爸爸也想你。」
小傢伙高高興興地在戰熠陽的臉頰上狠狠親了一口:「爸爸,媽媽呢?她還在旅遊嗎?」
戰熠陽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家裡人也許騙了天寧,說他已經把許榮榮救出來了,但是許榮榮去旅遊了。
他「嗯」了聲,「媽媽還要過段時間才會回來,你再等等,好不好?」
天寧乖乖地點了點頭。
這時,司機遞過來一張手帕,「天寧,把汗擦擦,洗過澡我們回去了。」
戰熠陽接過司機的手帕,仔細地給天寧擦了額頭和脖子上的汗水,小傢伙很高興地享受著。
不一會,天寧身上的汗水也幹了,戰熠陽讓司機帶他去洗澡,自己去找了歐叔。
歐叔因身體問題提前退役,近年來恢復得不錯,戰熠陽小時候學習武術的時候也被他指點過,他很尊敬這個為國家奉獻了十幾年的中年男人,走到他身邊,叫了一聲:
「歐叔。」
「熠陽!」歐叔笑著拍了拍戰熠陽的肩膀,「知道你來接天寧了,我正想去找你呢。」
「天寧情況怎麼樣?」此時戰熠陽身上倒是沒有平時凌厲駭人的氣場,更像一個虛心不卑不亢的晚輩,「歐叔,你實話實說。」
「放心吧。」歐叔已經被歲月留下痕迹的臉流露出讚賞,「小傢伙出乎所有武術老師的意料。」
「……」戰熠陽深邃的眸底浮出笑意。
歐叔接著說:「老司令送他過來的第一天,小傢伙一看就像個被家人寵著的小少爺,細皮嫩肉的,我暗地裡擔心過學武術這麼苦的事情他能不能熬住,也擔心他就算熬住了,能不能堅持下去。可是他開始學習后我就知道我的擔心是多餘的了。他是很能吃苦的小孩,這麼多天的長跑都堅持下來了,而且沒說過要放棄的話。」
「……」戰熠陽眸底的笑容深了一些,歐叔對天寧的誇讚雖然不華麗,但是從他的口吻中可以聽出來,他的每個字都是實話。
歐叔又重重地拍了戰熠陽的肩兩下:「這就是我們常說的虎父無犬子。小傢伙長大了之後啊,鐵定也是個人物。」
戰熠陽還沒來得及回答歐叔,天寧就從洗浴間里蹦蹦跳跳地跑出來了:「爸爸!」
他很有默契地牽住了天寧的手:「歐叔,我先帶他回去了。」
「歐爺爺再見!」天寧很禮貌地朝著歐叔揮了揮手,高高興興地跟著戰熠陽離開了。
上了車,戰熠陽和天寧坐在後座,車子朝著郊外的戰家開去。
戰熠陽這才問天寧:「累不累?」
天寧下意識地搖搖頭,瞥見戰熠陽眼裡的笑意后,又扁扁嘴巴,點頭趴在了戰熠陽的腿上:「很累。」
戰熠陽試探性地問:「那不學了?」
「不行!」天寧爬起來,認認真真地看著戰熠陽,「我以後要保護媽媽和念恩,要學,還要學得很厲害!」
戰熠陽笑著揉了揉小傢伙濕答答的頭髮,十分欣慰。
到家后,天寧趴到沙發上等晚飯,戰熠陽被戰司令拉到一邊去問情況。
戰司令雖然已經退休了,但消息還是靈通的,國家病毒研究中心在研究一種新型病毒的事情他已經聽說了,也知道病毒的方程式是戰熠陽傳回來的,問:「榮榮是不是出事了?」
戰熠陽沉吟了一下,沒有選擇隱瞞,把事情告訴了戰司令。
聽完,戰司令沉默良久,最終嘆了口氣:「前幾天,天寧一直在問榮榮的情況,我騙他說你已經把榮榮救出來了,但是榮榮又去旅遊了。你別在他面前說漏嘴。」六歲的小傢伙,已經懂得很多了,他不想讓天寧跟大人一樣擔心許榮榮。
戰熠陽點了點頭。
「什麼時候回里昂?」戰司令又問。
「明天。」戰熠陽說,「我們查出了頭目,有了新線索,我時間不多。」
戰司令也明白,點點頭:「好了,你去陪天寧吧。」
戰熠陽返回客廳,就看見天寧還是趴在沙發上,有氣無力的樣子,梁淑嫻喊他去餐廳吃飯,他也只是「嗯」了一聲。
他走過去,把天寧從沙發上抱起來,小傢伙順勢趴到了他身上,聲音中帶著撒嬌的意味:「爸爸,你抱我去吃飯。」
「好。」戰熠陽單手抱著天寧到了餐廳,放下他時,小傢伙突然抱著他的脖子說了句,「爸爸,我想給媽媽打電話。」
戰熠陽愣了愣,旋即若無其事地揉了揉兒子的頭髮:「媽媽在很遠的地方,那邊現在是晚上。媽媽在睡覺,我們不打擾她了。」
「好吧。」小天寧懊喪地低頭,看了眼窗外,「咦?」了聲,「天還沒黑呢,媽媽那兒為什麼是晚上了?」
戰熠陽只能費口水跟天寧解釋「時差」這回事,小傢伙聽得半懂不懂的,但注意力也成功地被轉移了,沒再問起許榮榮。
飯後,戰熠陽牽著天寧去外面走了走,小傢伙興緻勃勃地和他說在武術班和學校的事情,他認真地聽,偶爾回應,這個夜晚就變得精密美好。
很快就到了天寧的睡覺時間了,戰熠陽又抱著兒子回去。
回到家,天寧賴在戰熠陽身上:「爸爸,我要跟你一起睡。」
小傢伙以前喜歡纏著許榮榮和戰熠陽一起睡,但是這一年多的時間以來都是一個人睡的,他也早就習慣了,現在這樣耍賴,也只是因為真的很想戰熠陽和許榮榮了。
戰熠陽當然不會拒絕兒子,抱著小傢伙回了房間,讓他趴到chuang上,拿過梁淑嫻早就準備好的藥酒,塗到他瘦瘦長長的腿上,幫他放鬆,免得他明天起來喊腳疼。
藥酒帶著一股獨特的味道,涼涼的在肌膚上沁開,天寧很享受地趴著,同時也捂著鼻子,他還聞不慣藥酒的味道。
戰熠陽給小傢伙放鬆了雙腳,收好藥酒才發現天寧捏著鼻子,問他:「怎麼了?」
小傢伙委委屈屈地說:「臭。」
「臭?哪有?」戰熠陽坐到兒子身旁,「你鬆開鼻子,現在已經不臭了。」
六歲的天寧像二十二歲的許榮榮一樣單純,且信任戰熠陽,當即就真的鬆開了鼻子,戰熠陽迅速用自己的手捂在他鼻子上,頓時,濃烈的藥酒味侵入他的鼻腔……
「哇——」
安靜的房間內,響起可憐的小傢伙一聲慘叫。
五分鐘后,戰熠陽從浴室出來,手上還滴著水珠。
而天寧,他抱著被子坐在chuang上,一本正經的、極其嚴肅的看著戰熠陽。
戰熠陽抬起手,張開十指:「我洗過了。」
天寧的神情依然很嚴肅,儼然一個較真的小鬼頭:「你用媽媽買的洗手液了嗎?」
戰熠陽點頭:「用了。」他拿有潔癖的兒子沒辦法。
「哦,那你再聞聞你手上有沒有味道。」
戰熠陽做做樣子,「沒味道了。」
天寧這才卸下了警惕的神情,放過了戰熠陽:「那你可以回來睡覺了。」
戰熠陽鬆了口氣,躺到chuang上,天寧翻了翻身,直接翻過來趴到了他身上,雙手抓著他的肩膀,像一隻小樹賴依賴著他的大樹。
他關了燈,揉了揉小傢伙烏黑柔軟的頭髮:「晚安。」
天寧在戰熠陽的胸口處蹭了蹭:「爸爸晚安。」
不一會,天寧的呼吸聲就變得均勻起來,在黑暗中緩緩地起伏著。
這段時間以來,戰熠陽的睡眠一直不怎麼好,但是今天晚上,聽著兒子的呼吸聲,他睡了一個很滿足的覺。
八個小時后,光明驅散黑暗,世界迎來新的一天。
天寧因為惦記著上學的事情,起得很早,順便把戰熠陽也拉了起來,頂著亂糟糟的頭髮用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戰熠陽:「爸爸,我要洗澡。」他始終記得腿上的藥酒,一定要洗乾淨才肯換校服。
戰熠陽把兒子扛進了浴室,調好水溫后打開花灑,站在一旁看著小傢伙自己忙上忙下的打沐浴露,搓泡沫洗腳,有種莫名的喜感。
等到天寧收拾好自己,已經是半個小時候的事情了,他背上書包,蹦蹦跳跳地下樓。
早餐后,戰熠陽送天寧去學校。
時間還早,路況不是那麼堵,白色的路虎疾馳在馬路上,天寧坐在副駕座上拿著許榮榮的平板電腦看動漫,戰熠陽和他說話,他一概只答一聲「嗯」,最後戰熠陽由著他去了。
快要到學校的時候,天寧突然想起來什麼,倏地放下平板電腦看向戰熠陽:「爸爸!」
「嗯?」戰熠陽看了兒子一眼,又專心開車。
「你會來接我放學嗎?」天寧亮晶晶的眸子里隱隱含著些期待。
戰熠陽看著小傢伙片刻,最終低低地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
「爸爸把送你送到學校,就要走了。」
小傢伙的目光暗了暗,但是很快地,他就又笑了:「沒關係!爸爸,我等你下次回來。」
戰熠陽心頭一軟:「乖。」
到了學校,戰熠陽把天寧抱下車:「好了,你自己進去。」
「爸爸再見。」天寧朝著戰熠陽擺了擺手,一步三回頭地走進了學校。
戰熠陽直到看不到兒子的身影了,交代穿著便裝的特戰隊員照顧好他,這才去機場。
返回里昂的機票早就有人幫忙買好了,戰熠陽到機場的時候拿了機票,距離登機時間還有三十分鐘,他過了安檢,找到登機口,時間剛剛好。
這個時候,他還不知道,這次回到里昂后等著他的,是一場巨變。
很多年後,這往後發生的一切,依然是他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