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戰熠陽的遺囑（下）
許榮榮沒說話，只是抱緊了戰熠陽。
她明知道自己的丈夫要去闖龍潭虎穴，卻不能攔著他，只能安慰自己，這是軍人的身不由己。
過去許久，許榮榮終於不再流眼淚，臉頰貼在戰熠陽的胸口上抽泣著，戰熠陽沒有辦法，只能把她抱回房間，摟著她一起躺在床上，耐心地詳細跟她解釋了一遍假護照和遺囑的事情，花了兩個多小時，許榮榮終於被他哄睡過去。
可她就算是睡著了，也依然不願意放開她，一隻手緊緊地摟著她，另一隻手抓緊了他的衣服，生怕他會溜走一樣小心翼翼的。
戰熠陽也不換衣服了，蓋好被子，就這樣在黑暗中摟著許榮榮，很晚才睡著。
時間永遠在不停地流逝，很快地，日曆翻過去一頁，又是新的一天。
第二天是許榮榮先睜開眼睛的，她不動也不出聲，只是在借著晨光看戰熠陽。
還有兩天，他就要走，去涉險，而她，幫不了他一分一毫。
戰熠陽也很快醒過來，和許榮榮對視了幾秒鐘，最終他先動了，摟住了她。
「熠陽，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許榮榮問。
「嗯。」
「如果，我是說如果，下輩子我們還能在一起的話，你不要再參軍了好不好？」
「好。」
「還有，這次你一定要一根頭髮也不能少地回來，我們還要一起去束河，你還要陪著我去美國治療。然後，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許榮榮憧憬著未來。「但是如果你受傷了的話，就什麼都沒了。」
「好。只要是你想的，我都答應你。」
許榮榮終於能用平靜的心情去對待戰熠陽要離開的事情，雖然她還是很捨不得，但是她知道，為了她，戰熠陽一定會平平安安地回來。
今天戰熠陽要去部隊，許榮榮跟著他去了。
戰熠陽今天回來，主要是為了給副軍長交代部隊的事情，他穿著作訓服，一軍之長的強大氣場彷彿又回到了他的身上，許榮榮看著士兵遠遠地朝著他敬禮，忽然有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在部隊里，戰熠陽雖然是出名冷酷，很多人怕他，但是他是受士兵尊重的。
戰熠陽處理完事情，帶著許榮榮爬上一個高處，可以看到大半個部隊，他說：「軍旅生涯，我幾乎都在這個地方度過。」
「嗯。」許榮榮看著戰熠陽，「你想說什麼？」
「這是我的部隊，那些青年是我的兵，就算是為了整個集團軍的人，我也會好好的回來。」戰熠陽目光堅定地看著許榮榮，「你相信我，安心等我。能做到嗎？」
許榮榮點點頭。
太陽慢慢地沉下去，戰熠陽帶著許榮榮下山，走到一半許榮榮的腳就痛了，皺皺眉，戰熠陽停下了腳步，忽然笑了笑：「你要是親我一下，我可以考慮背你。」
「……」許榮榮默默地想，他們有多久沒有這樣瞎鬧了？這兩天都被戰熠陽要離開的事情困擾著，氣氛好像都很沉重。
緩解一下沉重的氣氛好了。
許榮榮踮起腳尖，狠狠地親了戰熠陽一下，跳上他的背：「我們家的馬兒真聽話，跑快點！」
「噗——」噴笑聲忽然從密林里傳來。
許榮榮愣住了，戰熠陽目光一沉，「出來！」
一個，兩個，三個……無數個武裝的士兵從草叢裡鑽起來，「軍、軍長，我們不是故意的，我們在進行對抗賽呢。是真的不知道你和嫂子會……呃……」
許榮榮掙扎著要下來，戰熠陽不讓，她只好把臉深深地埋進了他的背里。
完了，戰熠陽的一世英名，就在剛才被她毀了。
戰熠陽寵妻的事情在部隊和機關總部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只是沒人敢當著他的面議論而已。
實際上，部隊中甚至有軍官這樣教訓自己的兵：訓練要向戰少將看齊！作戰要向戰少將看齊！疼老婆更要向戰少將看齊！
所以，部隊里的每個士兵都知道，戰少將雖然對他們很冷酷，但是他很寵自己的小妻子。只是他們無法想象，那麼冷酷的一個人，寵起來一個人來會是什麼樣子的。
今天，他們總算是有幸親眼見了一回。
短短一夜的時間，戰少將如何寵妻、少將夫人爬到了戰少將身上的事情，已經在整個部隊廣泛流傳，又有人用光速傳回了司令部，於是……身為少將夫人的許榮榮，紅了。
早上離開部隊的時候，許榮榮明顯感覺有人在異樣的用眼光打量自己，她知道，肯定是因為昨天的事情。
戰熠陽倒是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表情，反正老婆是他的，他不寵誰來寵？就算退一萬步講：寵老婆是沒有錯的！
許榮榮低著頭，拉了拉戰熠陽的袖子：「昨天那件事是不是讓你很掉粉啊？」
「掉粉？」戰熠陽不解。
「就是掉粉絲的意思啊，你在士兵心目中的形象會不會……嗯，就是和以前不太一樣了？」許榮榮不敢說「妻管嚴」三個字。
「那個不重要。」戰熠陽打開車門，示意許榮榮上車，自己也緊跟著上去，關上車門才看著許榮榮繼續說，「在你心目中我是什麼形象才重要。」
許榮榮歪歪頭：「你真的想聽？」
戰熠陽點頭。
「好吧，剛認識的時候覺得你有點冷酷，後來覺得你其實不是那麼冷酷，而且有點幼稚！」許榮榮越說嘴角的笑意越明顯，「現在的話……」她忽然沒再說下去。
戰熠陽的好奇心完全被自家的小白兔勾了起來，他伸手把她摟過來，「現在怎麼樣？」
許榮榮沉吟了一下，「現在……不告訴你！等到秋天你回來了我再告訴你。」
戰熠陽挑挑眉梢，「你最好是利用這幾個月的時間想一個能討好我的答案。」
許榮榮揚起唇角笑了笑，靠到戰熠陽懷裡：「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來！」
「我會的。」這幾天，戰熠陽都在重複這個保證。
許榮榮得到了一點點安慰，她知道，戰熠陽是個守信的人，答應了她，他就一定會做到的。
可是一想到戰熠陽明天就要離開了，她心裏面的不舍就越來越濃，只能把戰熠陽抱得緊緊的。
回到家，正好收到結婚那天拍的照片。
照片不是很多，四十多張，做成了兩本製作精美的相冊。還有一張光碟，光碟記錄了婚禮的全過程。
許榮榮拉著戰熠陽坐在沙發上一張一張地翻看，時不時被戰熠陽騷擾，光碟也看了兩遍，彷彿在重現那天的婚禮，天也漸漸地黑下去。
終於看罷了，收起東西的時候，許榮榮想了想，遺憾地嘆氣：「我們沒來得及拍婚紗照。」
「等我回來了，帶你去補上。」戰熠陽說。
許榮榮笑著點頭：「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你要是不信守承諾，以後我就讓你天天都睡沙發。」
「你的意思是，你比較喜歡在沙發上？」
許榮榮還沒反應過來戰熠陽的意思，就被他壓在了沙發上。
戰熠陽的唇角噙著一抹別有深意的淺笑：「其實偶爾在沙發上，也不錯。」
許榮榮的臉慢慢地紅了……
一室的繾綣，慢慢展開……
……
……
第二天兩人醒過來的時候，戰熠陽的背上被許榮榮的小爪子撓出了一副地圖，許榮榮的身上也留下了一顆又一顆戰熠陽種下來的草莓。
許榮榮看了看時間，八點。
戰熠陽十一點就要出發，雖然說她很捨不得，只想就這樣窩在他的懷抱里一輩子，可是她不能那麼做。
戰熠陽也捨不得離開那麼長時間，摟著許榮榮不願意鬆手，「我不在的時候不要亂跑，有事給紀凡逸打電話，不用跟他客氣。知道嗎？」
「嗯。」
「聯繫不到我也不要慌，那是正常情況，你可以回家去問爺爺。」
想到這幾個月都有可能連戰熠陽的聲音都聽不到，許榮榮心裡就一陣翻江倒海的難過，卻還是忍著「嗯」了一聲。
戰熠陽撫了撫許榮榮的長發，「照顧好自己，乖乖在家等我回來。嗯？」
「好。」許榮榮的聲音里已經帶了哭腔，怕自己哭出來，她忙掙開戰熠陽爬起來，「我去幫你收拾行李。」
她記得戰熠陽說過他要去的地方現在的天氣跟國內的秋天差不多，從衣櫃里挑出長袖、稍厚一點的褲子、薄外套，摺疊好，放在行李箱的一角，又把他的日常用品集裝在一起放在一角，最後是襪子之類的東西，收拾得妥妥帖帖，保證打開行李箱就能找到。
戰熠陽要去為這個國家戰鬥，而這是她這個當妻子的唯一能做的事情。
拉上行李箱的拉鏈時，許榮榮的眼淚終於低落下來，戰熠陽大概也猜到許榮榮流眼淚了，嘆了口氣，走到她旁邊蹲下，把她攬過來。
許榮榮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對著戰熠陽笑了笑，「我沒事。早餐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做。」
戰熠陽心疼地撫了撫許榮榮的臉頰：「都可以。」
早餐做好吃完，戰熠陽就該走了。
有的時候，分離來得比什麼都突然。
許榮榮把戰熠陽送下樓，戰司令和老參謀還有梁淑嫻，都在樓下。
大樓的門前停著一輛軍車，那大概就是要送走戰熠陽的。
勤務兵過來把戰熠陽的行李拿上車，戰爺爺走過來，反覆跟戰熠陽說那句：「任務完不成沒關係，重要的是人平安回來。國家不能失去你，我們一家人更不能失去你，知道嗎？」
戰熠陽點點頭。
戰爺爺笑了笑：「好了，到了之後安心執行任務，榮榮我們會把她照顧得像你在的時候一樣。時間不多了，時間就留給你們小兩口了。」
許榮榮第一次當著這麼多長輩的面主動投入了戰熠陽的懷抱，抱著他。
戰熠陽也伸手環住了許榮榮的腰，把她抱得更緊。
該說的話這十天以來已經說得差不多了，一時間兩人都沒有開口，時光彷彿都靜止了。
許榮榮閉上了眼睛。
她要用心地記住戰熠陽的溫度，接下來沒他的日子裡，她可能都要靠關於他的記憶度日。
勤務兵走過來，小聲地提示：「戰少將，我們該走了。」
許榮榮緊緊地抱了戰熠陽幾秒鐘，然後慢慢地鬆開他，看著他。
戰熠陽低頭親了親許榮榮，「在家等我。」
許榮榮的用力地點了點頭。
戰熠陽的目光膠著在許榮榮的臉上了一樣，緊緊看著她，手上慢慢地把她鬆開，然後轉身，上車。
「熠陽……」許榮榮追到車門前，嘴巴張了張，卻發現想說的話都是反覆叮囑過的，只好說，「照顧好自己，我等你回來。」
戰熠陽點了點頭：「等我。」
許榮榮聽見了車子發動的聲音，難過和不舍忽然在心裏面兇猛地翻湧，緊緊看著戰熠陽，手下意識地抓著車，好像要這樣把戰熠陽留下來一樣。
戰熠陽伸出手來撫了撫許榮榮的臉頰：「別哭。」
許榮榮還來不及點頭，車就動了，漸行漸遠，戰熠陽慢慢地退出了她的視線。
終於，許榮榮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簌簌而下。
戰熠從後視鏡里陽看見許榮榮哭了，心臟一抽一抽地痛，卻不能下車去把她抱住。
車子越開越遠，許榮榮的身影越來越模糊，戰熠陽目光眷戀地看著，只能默默地在心裏面對許榮榮說：等我。
秋天葉落時，就是他的歸期。
可是誰都沒想到，此一別，戰熠陽和許榮榮差點永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