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忘川
我忍不住想哭：“我來之前，明明還活著，我應該是活的……”
可卻掉不下淚來。
是啊。
死人又怎麽可能有淚呢？
看來，我是真的死了。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我怎麽無緣無故就死了？
蓑笠翁歎了一口氣，他看起來是個直男，所以他也不會安慰我：“你那引魂燈，是誰給你的？”
“方晴兒……不，陰十二。”
話音一落，船就猛地抖三抖，差點把我抖落進這危險的忘川河中！
什麽鬼！
我差點被嚇活了！
受驚過後，我惱怒地看向蓑笠翁，隻見他也嚇得差點掉進河裏，得虧手裏有支撐杆，堪堪撐住了他的身體，不然真的掉進河裏了！
他努力掙紮了許久，這才勉強地把差點掉進河裏的身體拉正回來。
他扶了扶帽子，問我：“你……你再說一遍，是誰給你的引魂燈？”
“陰十二。”
“咳咳……在下什麽都不敢問，什麽都不敢說了……姑娘，你坐好，渡完這一趟亡魂，你想去哪，在下都送你去。”蓑笠翁臉上擠出了一個苦逼的笑容。
什麽都不敢問，什麽都不敢說，難道說，在沒聽到陰十二大名之前，這人其實有一大波問題想問的吧？
陰十二究竟是什麽來頭，竟然讓引渡人光是聽名字就屁都不敢放了？
我想了想，說：“我想回M城芙蓉大道，你能送我到嗎？”
“能。那是你家？”
“是。”
蓑笠翁歎了一口氣：“可你已是亡魂，再回去，又有什麽用呢？”
我一愣，竟然答不上話來。
按理說，我已經是個鬼了，鬼不應該覺得冷才對，可此時我卻覺得忘川河上刮的風無比陰冷……
是啊。
我腳都沒了。
是個不折不扣的阿飄了。
我回人間去，爸媽都看不到我了，我回去還能怎麽辦呢？
對了。
陰十二。
他可能有辦法讓我複活！
是他的引魂燈讓我闖入鬼門關，莫名其妙就變成了阿飄，他總得對我負責，讓我複活過來吧？
於是我改口對蓑笠翁說：“送我去找陰十二！”
蓑笠翁尷尬一笑：“哈哈……那位大人行蹤不定，日日夜夜都奔波於陰陽兩界，根本就沒有停下的時候！你讓我上哪兒去找他？”
“……”
那我怎麽辦？
我的心，慌得一比。
許久，
慌亂的我才開口：“那……就沒有一個地方可以讓我找到他的嗎？”
蓑笠翁說：“黑白無常皆歸那位大人管轄，送你去無常局，或許能找到他。”
黑白無常的頭頭？
牛。
真的牛！
我點頭：“那送我去……”
話還沒說完，蓑笠翁就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說：“也不行。那位大人是陰間鐵律的代言人，若是讓人知道他知法犯法，那陰間律法的威嚴性將蕩然無存！不行，我不能送你去無常局。”
我疑惑地問：“知法犯法？是什麽意思？”
蓑笠翁說：“引魂燈歸我們引渡人所有。”
說著，他指指船頭木杆上的煤油燈，看來那也是一盞引魂燈了。
“我們引渡人一人一盞，燈在人在，燈滅人亡。有了引魂燈，我們才能將亡靈接引到陰間安息之地，換言之，這引魂燈有連接陰陽兩界的功用，絕對不能落入他人手中。可那位大人，竟然偷偷將引魂燈給了一個活人！”
我忍不住說：“他是給了別人，別人才給了我。”
蓑笠翁說：“都一樣，都一樣，引魂燈隻能給引渡人！”
我說：“他給的那個人也是鬼，也許……也許他給了她引渡人的身份呢？”
“那就不一樣了。”蓑笠翁苦笑說，“但就算你說那個鬼也是個引渡人，引渡人將引魂燈交給活人，也是重罪！姑娘，你好好想想——你，還要去無常局嗎？”
反正意思就是，我拿引魂燈亂闖陰間的事一旦敗露，陰十二和方晴兒，其中總得有一人要承擔這個重罪！
我歎了一口氣，說：“不去了。”
“那去哪？”蓑笠翁苦逼地笑道：“你總不能一直待在我船上吧？”
他這個笑，讓我明白了，原來我待在他船上也是燙手山芋！
我也很尷尬。
落到這種境地，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蓑笠翁歎氣：“你好好想一想自己的歸處吧，我先送這些可憐人去往安息之地再說了。”
說完，他就不再和我說話，專注地撐杆。
我忍不住重重歎了一口氣，絕望地倒在甲板上，腦子一片空白。
人生地不熟的，還一無所知，我還能做什麽規劃？
*
也不知道漂流了多久，突然間，冥冥中，我仿佛聽到了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那聲音很熟悉，但我聽不出到底是誰在叫我。
我坐起來，迷茫地朝四周看去，周圍是無盡的黑暗，隻有河麵上的瑩瑩鬼火能照亮一點點路。
天上下起了血雨。
難怪蓑笠翁要穿蓑笠了，看來這忘川河上經常下去。
作為一個鬼，我也無所謂什麽冷冷的血雨在臉上拍了，我問：“你聽到了嗎？”
蓑笠翁：“什麽？”
我說：“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叫我。”
蓑笠翁神色如常，似乎知道了什麽：“是你爸爸，還是你媽媽，還是你的兄弟姐妹在叫你？”
他不說還好，一說我就突然覺得那叫我的聲音越來越像我父母。
我奇怪地問：“你不是沒聽到聲音嗎？怎麽會知道我聽到的是我父母的叫聲呢？”
蓑笠翁微微一笑：“這是‘叫魂’，隻有最親近之人才能把你叫回去。看來你真的還活著，隻是魂跑丟了，現在有人要把你召回去了呢。”
我到現在依然迷糊：“可我記得我是活著進鬼門關的，為什麽突然就變成鬼了？而且我也不在家人身邊，他們又不知道我最近這幾天都遇到了什麽事，他們又怎麽會給我叫魂呢？”
蓑笠翁歎了一口氣，說：“像你這樣的人……不，像你這樣的生魂跑丟，往往都是迷茫的、不知時間的的，你覺得你從人間來到忘川河，可能隻有的短短幾分鍾時間，但可能實際上已經過了七八日。這誰又能說得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