暉暉其羽（十五）
這場鬧劇最終以皇帝安撫敦親王、貶斥莞嬪結束。
盡管所有人都看得出來，是皇帝忌憚敦親王，莞嬪為討皇帝歡心，才出了這麽個主意。但明麵上大家都得說，莞嬪恃寵生驕，離間皇帝與敦親王。
誰讓敦親王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硬生生鬧得所有人知道，還哭先帝，就要一頭撞死在奉先殿門前，皇帝也沒有辦法。
敦親王要是真的一頭撞死在奉先殿，或者隻是在奉先殿前見了血，那皇帝這殘害兄弟的帽子是摘不掉了。
已經圈了三個兄弟，要是再逼死一個兄弟，那皇帝的名聲可就洗不幹淨了。
這個時候，皇帝隻能先安撫敦親王，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莞嬪身上。
他硬逼著自己走出養心殿，對一身喪服上門號喪的敦親王說道：“老十，你這是做什麽？皇阿瑪賓天已久，你打擾他老人家的安寧做什麽？受什麽委屈了就和皇兄說，皇兄還能讓你受欺負了不成？”
敦親王發揮自己臭不要臉的精神，繼續狼哭鬼嚎，“皇阿瑪去了，沒人庇護我了……兄長的小妾欺負我啊！”
皇帝要臉，他不要臉！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敦親王哭嚎，弘暄於是頂上，“皇上，奴才等向來忠心耿耿，可是莞嬪竟說我父子仗著功勳不把皇上放在眼裏，奴才萬不敢有此想法。莞嬪又說，讓奴才把幼妹送進宮裏為質，才算忠心……皇上，您還是讓奴才一家去盛京給太/祖守陵吧！”
皇帝：“……”這都哪跟哪！
你在外麵可不是這麽說的！
皇帝的確是忌憚敦親王，可他能說嗎？皇帝是要名聲的，不然，被史官記一筆可不就有損身後名了嗎？！
他隻得忍著心頭怒氣，拍拍敦親王的背，“這是什麽混賬話？你和朕是兄弟，骨肉至親！朕怎會忌憚兄弟？”
敦親王：“莞嬪說的啊！她還說我家福晉善妒，還說我家格格養在皇後娘娘膝下是福氣，她怎麽不把自己的閨女送到皇後娘娘那去！”
皇帝：“……”他在心裏埋怨出主意的莞嬪，同時又後悔沒聽皇後的話。
“胡說！朕怎麽會聽後宮一介婦人的話！你也是，都這麽大了，不聽朕的，不聽你皇嫂的，聽一個妃嬪的胡沁做什麽！”
敦親王：“她還管我家福晉叫十弟妹……”
皇帝：“她一個小小嬪位，怎可如此大膽！能叫你福晉十弟妹隻有你皇嫂，朕的皇後！莞嬪不知規矩，你不要信她的！”
敦親王：“她還說皇上要把我家小格格封公主養在宮中，日後代替她閨女撫蒙……”
皇帝：“沒有的事！朕最喜你家格格，日後定會把她留在京裏，你福晉隻此一女，朕怎麽會讓她們母女分離？”
張廷玉也連忙出來打圓場，“王爺魯莽了，莞嬪娘娘到底是後宮婦人，她說的話怎能代表皇上？王爺與皇上是天家骨肉，莫要為他人的話生嫌隙！”
皇帝哈哈笑道：“老十啊，看你哭成這樣子，哪還像個王爺？走，隨朕去梳洗一番，今晚咱們兄弟不醉不歸！”
敦親王了了一樁心事，“皇阿瑪，皇兄對我真好啊……”
皇帝笑都笑不出來了：你TMD沒完了是吧？
張廷玉扶額：王爺誒，見好就收吧！
一場鬧劇落下帷幕。
敦親王得了金口玉言，他家閨女不會入宮做公主，將來還能嫁在京裏，別提多高興了。又喝到了禦酒，所以很給麵子的和皇帝展示兄友弟恭。
倒是皇帝，被敦親王將了一軍，心情十分不好，但還得強顏歡笑，做出一副好哥哥的模樣。心裏對胡亂出主意的莞嬪埋怨到極點。
到底是個替代品，比不上他的菀菀。
菀菀當年那麽得寵，都謹守本分，對他外麵的事情都不會插嘴。甄氏又是哪個排麵上的，敢對政事指手畫腳！
該給個教訓，不然她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期間，皇後也出現了，以嫂子的身份柔聲安慰敦親王，充分展示了正室的氣度。
皇帝隨即對皇後說道：“莞嬪實在是無禮，看來是朕以前對她寵溺太過，以致她失了分寸！著褫奪封號（一點也不像菀菀），貶為答應，移居……碎玉軒！讓她反省去吧！”
皇後領旨。
敦親王總算出了一口惡氣，帶著帝後的賞賜滿載而歸，回家摟著福晉睡覺了。
第二天還可以賴床。
皇帝就沒這麽好運氣了，他得起來上朝，還迎接了朝臣的狂轟濫炸。昨天敦親王鬧得太過，京城裏議論紛紛，都知道是皇帝想要製衡敦親王卻被敦親王反製衡，眾人不好指責皇帝，隻得炮轟莞嬪。
在眾人看來，莞嬪絕對是個興風作浪的女子。
聽說，她享有椒房之寵，卻不惜福，指使手下小太監扮鬼恐嚇嬪妃。
聽說，她管教下人不嚴，將浮光錦這等名貴織物賞給宮女。
聽說，她與假孕欺騙皇帝的沈答應交好。
等等等等，不勝枚舉。
如今，她又插手政務，牝雞司晨，參她！離間天家兄弟，參她！
眾人像打了雞血一樣。
還有不少人在參甄遠道，人們認為他養出那樣的女兒，說明他本身也不是個好的，還想行唐玄宗時楊國忠之事？
參他沒商量。
皇帝隻得公布了對莞嬪的處置，還說：“待敦親王福晉痊愈，朕便命她向福晉致歉。”反省了自身對甄氏太過寵溺，以致她失了分寸。又將甄遠道貶職，以示自己親賢臣遠小人。
於是，眾人交口稱讚。
甄嬛成了京城有名的紅顏禍水，被遷居碎玉軒思過。
她的女兒三公主也被抱走了——答應是不能親自養孩子的。更何況，三公主長得像純元皇後，皇帝一點兒也不想這個像愛妻的女兒在那麽個女人身邊長大。
都沒有多想，他把三公主送來皇後這，理由是：這孩子長得像你姐姐，就由你來撫養吧！
皇後：“……”
這算什麽理由！
皇後在景仁宮抓狂，聽著嬰兒的哭聲，她隻感覺頭風病要發作。
甄嬛痛哭不已。短短一天的時候，她就由寵妃莞嬪變成了禍水甄答應，連孩子都被抱走了！從承乾宮到碎玉軒，從莞嬪到甄答應，誰能接受？
一天前，她還做著勸服敦親王福晉、被皇上讚歎“女中諸葛”的美夢，一天後，皇上就無情地拋棄她了！
甄嬛一時間心如死灰。
被身邊的崔槿汐勸道：“小主萬不可如此，您還有三公主，為了三公主，也得振作起來啊！”
甄嬛流淚，“她在皇後娘娘身邊，總比在我身邊過得好。”
一瞬間，她有些後悔，為什麽非要逞這個強？連皇後都不敢涉及政務，她為何非要證明自己？
為何事情會成這個樣子？甄嬛想著，她以為可以做成的，敦親王福晉俯首帖耳，她就是名副其實的女中諸葛，到時候，就可以救眉姐姐出來了！
皇上也會對她另眼相看，把她看作謀士，而不是隻把她看作後妃。
到底出了什麽差錯！
然而，事情還沒完。
甄遠道出事了。
甄遠道並不是鐵板一塊，在眾人深挖之下，終於暴露了曾經納罪臣之女為外室，以庶女為嫡女婢的事。
京城嘩然。
甄遠道不是什麽大人物，但他有個最近處於風口浪尖的女兒，連帶著他也受了幾分關注——雖然他並不想要這個關注。
納罪臣之女為外室，這就觸犯大清律法的事。甄遠道實在是精蟲上頭。
第二條就比較耐人尋味了，朝堂上各位都是男人，都比較在乎子嗣。女兒也是自己的親骨肉，縱使是外室所生之女，那不也是骨肉嗎？
你沒法把她寫進族譜，總得想辦法讓她有個正經身份啊！
可像甄遠道這般，把外室女當作嫡女的奴婢，眾人還是頭一回見到。
啊，對了，那個外室女就是曾經穿著浮光錦在宮裏亂竄被皇後打發去慎刑司的宮女。
甄答應知道這件事嗎？她是不是知道，所以才把浮光錦給那個宮女的？
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明知道那是親妹子，還要看著她為奴做婢！
人都是這樣，嚴於律人，寬於律己。
尤其是皇帝，他自己可以圈禁兄弟，忌憚兄弟，也不把先帝的幾個老來子放在眼裏。但是他不希望自己身邊的女人也這樣冷心冷肺。
那個宮女他也有印象，甄氏使喚她和使喚其他宮女沒什麽兩樣，這是不是又說明了甄氏的涼薄？
簡直侮辱了他的菀菀愛妻！
皇帝對曾經把這個女人當成替身的想法深惡痛絕。
甄遠道的事，證據確鑿，甄遠道自己也供認不諱。皇帝很快就作出裁決：全家發配寧古塔。看在三公主的份兒上，就不給披甲人為奴了。
這其中包括浣碧。
甄嬛處在禁足中，對外麵的消息一無所知。於是，華貴妃出手“幫”了她，把消息傳進去了。
甄嬛本就思念女兒，傷懷己身，聞聽全家被流放寧古塔，當即暈了過去。醒來被告知，她懷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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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盤腿坐在景仁宮，沉默片刻，對皇後說道：“先把甄氏的份例提到貴人吧！位分不動，前朝還在盯著。讓芳若去照顧她這一胎。”
皇後一一應下，又問道：“甄答應一直要求麵見皇上……”
“不見！”皇帝斷然道，“見了麵無非就是用她那口才給她家裏求情，朕不想見她！讓她好好養胎，甄家隻是發配寧古塔。如果孩子有什麽不好，那甄家就得給披甲人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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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更文了更文了
【2】純元故衣事件被我弄沒了
【3】甄嬛在甘露寺這三年不會詳細寫的，準確地說，一筆帶過，一些事情會在後文中提到。
這一單元有點長……算上番外，會更長。
感謝在2021-10-26 21:58:02~2021-10-29 12:19:5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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