暉暉其羽（四）
三阿哥婚後幾月，就是除夕。皇後奉命置辦除夕家宴，各宮妃嬪都卯足了勁兒想表現一番。
除夕宴前，阿哥所忽然傳來消息：三阿哥的妾室鍾氏有了身孕。
這簡直就是雙喜臨門。
三阿哥的生母齊妃娘娘也喜不自勝，穿得十分鮮豔，給三阿哥賜下許多補品。皇後也吩咐內務府，三阿哥需要什麽，不可怠慢。
宴會上，皇帝笑得開懷，“朕年近五十了，終於有孫兒了！”
齊妃更是高興，連連喝酒。
皇後笑容不變，甚至還與皇帝喝了幾杯梅花酒。
皇帝多喝了幾杯，對皇後說道：“要是有孕的是他媳婦就好了！”這個“媳婦”指的當然是弘時的嫡福晉董鄂氏。
皇後也笑著，“好事多磨，弘時媳婦是個有福的。隻要三阿哥多努力，會很快就有喜信的。”當她不知道嗎？三阿哥又不喜歡三福晉，除了初一、十五，哪會去嫡妻院子裏？
皇帝還以為皇後與他心意相通，拍了兩下皇後的手，又指著下麵的嬪妃：“你們，都是做要做瑪嬤的，趕緊把朕孫兒的禮備好！誰的禮簡薄，就不許她抱孫兒！”
眾人氣氛更是熱鬧。
曹貴人踱步到齊妃麵前，“嬪妾敬齊妃姐姐一杯酒，姐姐日後可千萬要讓妹妹沾沾皇孫的喜氣！”
於是，一窩妃嬪爭先而上。
皇帝瞧著熱鬧，也不阻止。
新進宮的淳常在年紀最小，性情也更天真，隻見她左看看右看看，逮著離她最近的安答應問道：“什麽意思，我才十四歲，就要做人瑪嬤了嗎？”
附近的嬪妃聽見了一陣笑。
帝後見她稚氣未脫，活脫脫一孩子模樣，便逗她，“是，你要做瑪嬤了，今後不許再貪吃，要有長輩的樣子。你桌子上那碗火腿就撤下吧！”
淳常在連忙抱住最愛的火腿，左瞪右瞪，堅決不肯讓任何人搶走。
眾妃哄堂大笑，氣氛也達到了高/潮。
觥籌交錯間，不少人都有了醉意，甄嬛也感覺屋內越發熱，和流朱一起出去解解酒。
今日三阿哥大婚，宮內喜氣洋洋，宮女太監個個臉上帶著笑。甄嬛忽地有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就像淳常在說的，她們才多大，就是瑪嬤輩的了……
流朱勸道：“小主，外麵冷，又不好走，還是別往遠走了，說不準皇上就要問起了。”
甄嬛搖頭，執意往前走，“今天是齊妃娘娘的主場，沒人會在意我的。”她看到齊妃今日高興，一杯一杯地喝酒，來者不拒；也看到無子的華妃坐在一旁也是一杯接著一杯，臉上止不住的落寞。
芳若姑姑說的對，這宮裏，子嗣最要緊。
齊妃雖不受寵，但她有三阿哥在，她就有盼頭。華妃受寵，但她無子，一旦帝寵不再，她就是……
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
甄嬛暗下決心，她一定要生下孩子，並且要升到嬪位。
隻有嬪位以上才可以撫養孩子，否則她就隻能像曹貴人那樣把孩子交給別人撫養。
不知走了多久，她才發現自己竟走到了倚梅園。點點紅梅在夜色中顯得有些孤寂，卻有著別樣的風情，她忍不住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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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胤礽的記憶中，除夕晚上這個宴會有固定的流程。先由烏庫瑪嬤說先祖創業之艱，再由老爺子舉杯敬酒，然後眾人才可以動筷。
這個世界的除夕宴居然變成眾妃嬪登台獻藝了。
關於男女不分桌這點，胤礽早就懶得吐槽了。
看著中間彈古箏的富察貴人，再看看旁邊聽入迷了的弘晝，胤礽忽然就想起了前幾年這個世界的老爺子還在世的情景。
從康熙五十一年到康熙六十一年，他都沒見過皇父。但是在這個世界，作為弘暉的他，從康熙五十五年開始，就常住宮中，近距離地看著老爺子。
每一年的除夕，他都和老爺子一起度過。看著他敬天地敬先祖再敬眾人，然後給自己夾一筷子菜——說句不好聽的，當時作為皇孫的他，可比現在作為皇子的他離皇帝更近一些。
但是他也能猜得到原因，畢竟這個世界是以甄嬛為首的宮妃為主要人物的。他們這些皇子王爺什麽的都隻是陪襯。
有時候，他甚至想：這個世界變動這麽大，是不是想讓他換個身份陪著老爺子度過暮年呢？讓他參與曾經空白期的十年？
鹹安宮的十年，他強迫自己不去回想曾經的雲端，肆意放縱。但是他也止不住地想，每年除夕，老爺子有沒有想過他？他在老爺子的心裏到底是誰？是兒子還是廢太子？
如果我也像這裏的胤礽一樣早早地死去，你會不會也隻記得我的好？
……
康熙五十五年，他滿六歲，由烏拉那拉氏帶著，這輩子第一次走進了紫禁城，來到永和宮向德妃烏雅氏磕頭請安。
當時還是雍郡王福晉的烏拉那拉氏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到了宮裏不可任性。烏拉那拉氏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的，畢竟他在家裏抓花過弘時那小子的臉。
誰讓他搶太子爺的點心。
烏拉那拉氏生怕他衝撞宮裏的貴人，前程受阻。還許諾，隻要他在宮裏乖乖的，等回家就給他做他愛吃的櫻桃肉。
胤礽點頭，伸出倆指頭，“要兩盤！”
烏拉那拉氏：“……”
他覺得烏拉那拉氏一定在想，她為什麽會生出一個霸道又能吃的孩子。
烏雅氏並沒有以前世界裏描寫的那般偏心，對他和對十四家的弘明也沒有什麽區別，請過安後就讓嬤嬤帶著去偏殿玩。
但胤礽並不想和一群真小孩玩，他都幾百歲的老妖怪了，再讓他裝天真可愛的小孩子實在裝不起來，於是抱著德妃宮裏那隻波斯貓玩兒。
那隻波斯貓毛茸茸熱乎乎的，胤礽把手伸到它肚子底下，它就“喵”一聲，還喜歡懶洋洋地趴著。胤礽把它抱在懷裏一把一把地擼著，感覺給德妃磕頭請安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了。
從小到大，他就喜歡毛茸茸圓滾滾胖乎乎的東西。當年毓慶宮養了好幾隻貓，被他喂得肥滾滾，伸手一摸就喵喵喵。
太子妃也喜歡養貓，她最喜歡胖嘟嘟的黃色田園貓。他記得太子妃養了一隻叫“胖圓”的貓，被他們夫妻倆喂得肚子都耷拉著。後來，胖圓在噶盧岱的追趕下成功減了肥。
弘晳他額娘李佳氏可能是為了和他步調一致，養了一隻藍眼睛波斯貓。但弘晳不喜歡這種，那孩子更喜歡細犬，說拿出去特別威風。
弘晉壓根就不喜歡任何寵物，寧願養隻烏龜在屋裏待著。
小孩子真是一人一個樣。
他那長子，弘晳的同胞兄長更喜歡養鳥。那孩子體弱，喜歡聽鳥叫，說是聽著開心。
他就坐在地毯上盤著腿一把一把地擼著，一邊回想遙遠的前世。然後，皇帝就出現了。
胤礽注意到，他看自己的眼神很複雜，像是找到什麽失而複得的珍寶，又像是藏著什麽憤怒似的。
胤礽當時有點愣住，他壓根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蒼老到這模樣的老爺子。旁邊的嬤嬤剛要提醒他行禮，卻被阻止了。
皇帝蹲下來，抓著他的肩膀，注視著他的眼睛，問道：“誰教你這樣子的？”
胤礽：“？？？”
懷中的波斯貓“喵”地一聲跳出了他的懷抱，另找了個舒服的地兒團著。
……
胤礽回過神，正好看著弘晝收回自己的筷子，再看看自己的菜品中，胭脂鴨脯已經沒了一半。
沒錯，弘晝一筷子夾走五六片，兩筷子夾走半盤子。
他眯著眼睛看胤礽，“六弟想什麽呢？都愣了！”
胤礽自嘲地笑笑，起身道：“我出去透透氣。”說著，便悄悄走出去。
弘晝看他這樣子有點擔心，轉身也跟上了。
被殿外的冷風一吹，胤礽就清醒了不少，他抓著冰冷的欄杆，強迫自己不要再想。前世今生，其實細算起來，他有多少個前世今生了，然而在這個世界，那些曾經被他刻意遺忘的一切變得清晰無比。
那是無憂無慮的童年，灼灼風華的少年，意氣風發的青年。
點點滴滴都是皇父給予。
在這世與老爺子的相伴中一點一滴都冒了出來。
弘晝匆匆趕來，“六弟，你冷靜冷靜再進去吧！別讓皇阿瑪看見。”
胤礽搪塞道：“隻是殿內人多，有點悶而已。五哥你不必擔心。”
弘晝神色複雜，靠近他說道：“六弟你知道感恩是好事，但你這般，皇祖在天之靈也會不高興的。而且……”他看了看左右，小聲地說道：“現在的皇上是皇阿瑪，你別被三哥和四哥發現了！”
弘晝的話讓胤礽有些驚訝，但更多的是“原來如此”。
聽說，和親王弘晝肆意妄為，搶劫庫銀，還愛出活喪，坐在棺材裏吃貢品——如今看來，他是裝瘋賣傻，使勁兒往自己身上潑髒水，隻圖個安穩。
胤礽幾度張口，卻都說不出什麽。
弘晝見他這樣子，拍拍他的背，“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所有的孫輩中，皇祖最放心不下你，你也大了，別讓他擔心才是。”接著又歎了一聲，“皇祖沒白養你一場。”
大道理如何不懂？
隻是有些事情想起來，難免心頭鈍痛。
弘晝也不再勸，站在他身旁，抬頭看了看天，感歎道：“紫禁城的天也是這樣四四方方的啊……”
說話間，有雪花落在他睫毛上，弘晝眨眨眼睛，“六弟，下雪了啊！”
“瑞雪兆豐年，是個好兆頭。”胤礽輕輕說道。
弘晝興奮地說：“看樣子這場雪不會小，明天叫上二十一叔打雪仗啊！”
胤礽：“……”
正要答應的時候，旁邊傳來一句溫柔的話，“天寒地凍，兩位阿哥怎在此處啊？”
胤礽轉頭一看，正是一著貴人品級服飾的宮妃，觀其衣飾，件件不是凡品。是貴人品級，還很得寵，身後侍女還持一枝梅花。
這人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但胤礽扔裝不知道，“不知這位是……”
弘晝也跑了過來，“是哪位啊？”
這宮妃身後的侍女脆生生道：“我家小主是承乾宮莞貴人。”
哦～是大名鼎鼎的莞貴人啊！
胤礽和弘晝肅立站好，躬身道：“莞貴人好。”
甄嬛臉上的笑都僵了，“莞貴人好”這句話放在平常沒什麽毛病，但關鍵是剛剛甄嬛見到了四阿哥。四阿哥說的可是“莞娘娘好，兒臣給莞娘娘請安。”
一句“莞娘娘”叫得甄嬛心花怒放，哪怕她知道以自己貴人的品級不能稱“娘娘”，也很興奮。更別提四阿哥恭恭敬敬，又是“兒臣”又是“請安”的。沉浸在寵妃勢頭裏的甄嬛飄飄然，然後就被五阿哥和六阿哥給打醒了。
四阿哥對她恭敬，是因為沒有生母，而五阿哥的生母是裕嬪，裕嬪娘娘雖低調，但也是正經的嬪位。六阿哥還是皇後所出，被先帝養在宮中，養出一身的尊貴氣質。
被這兩位阿哥用冷淡疏離的眼神一看，甄嬛覺得，剛剛的一切歡喜都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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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更文了更文了
【2】忘了在哪裏看過，胤礽養過不少寵物，但貓是我杜撰的，好像有什麽元狐。貌似胤礽喜歡的都是威猛稀奇型的。
【3】考試之前就這一更了。說實話，自己都沒信心……但是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過了呢。如果過了，我就日更。
flag已立下，感謝在2021-10-05 14:42:16~2021-10-06 21:09: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莫格街的黑貓 5瓶；指尖微涼、胡蘿卜醬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