暉暉其羽（二）
芳若姑姑走進甄遠道府內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落落大方的莞常在甄嬛與略顯拘謹的答應安陵容。
芳若做了一個福禮，笑著請安，“奴才芳若給莞常在請安，給安答應請安。兩位貴人好。”
甄嬛連忙扶起芳若，芳若起身的瞬間，看到想上前卻又停下，手抬起又無奈放下的安陵容。
麵上不顯，但芳若心中已有定論：這大家族出來的姑娘和小門小戶出來的姑娘，一眼就能看出不同。
連旁邊傳旨的公公也由衷地讚道：“好伶俐的小主啊！”又對甄遠道鞠躬道：“甄大人好教養。”
芳若心想：安答應事事比莞常在慢一拍，不是她人情世故差，是她壓根就沒見過這場麵，更不知道該如何做。
也不知道這安答應如何入選的。
可能皇上吃慣了山珍海味，想換換口味？
芳若按捺下心中的想法，開始盡職盡責地給兩位即將入宮的小主講規矩，“兩位小主別怪奴才多嘴，但宮中的規矩多，小主們以後的日子都在宮中度過的，如果不清楚宮規，對兩位小主實在不好。”
甄嬛依舊溫柔體貼地回道：“一切有勞姑姑了。”
安陵容亦笑著點頭。
芳若收了笑，嚴肅道：“奴才要說的第一點，就是宮中的女子，包括宮妃宮女在內，都是皇上的女人，要一心一意侍奉皇上，不得有絲毫二心！”
芳若的鄭重使得甄嬛和安陵容都為之一振。
然而芳若卻不願再談及此事，接著說下一點，“兩位小主別怪奴才，小主們入宮是為妾妃的，在宮內，無論有多受寵，一定要恪守妾妃之德，尊重皇後娘娘。萬不可恃寵生嬌。”
停了停，芳若才說道：“以前，大清規矩，新帝繼位，嫡母為母後皇太後，生母為聖母皇太後。且母後皇太後在聖母皇太後之上。順治爺時，孝端文皇後與孝莊文皇後就是如此。”
“但先帝，也就是康熙爺晚年下了一道聖旨：廢聖母皇太後之名。新帝繼位，嫡母為皇太後，而生母隻得為太妃。咱們皇上的生母德妃娘娘在皇上繼位前就已經去世，但即便她還在世，也隻得為德太妃。同樣的，原配要重於繼室，原配之子要重於繼室之子，這就是等級尊卑，不容逾越。”
芳若的話迎頭給兩位新入宮的妃嬪潑了冷水。
芳若又適時地講起了宮裏的其他規矩，如宮裏的主子隻有皇上和皇後，其餘的隻能稱為“小主”。就像華妃娘娘，再得寵，也隻得稱一句“華小主”，尊敬了說，稱一句“華妃娘娘”。
這無疑又戳了兩人一刀。
說完了這些，芳若再次福身，“小主們莫怪奴婢，實在是規矩如此，奴婢不得不為。”
“規矩？”安陵容好奇地問道。她的聲音婉轉動聽，就像那黃鸝鳥的叫聲一般。
芳若心裏讚歎：這樣的嗓子可千萬不能浪費，一邊點頭，“先帝定下規矩，要求內務府務必要派嬤嬤教導新入宮的妃嬪規矩，省得日後衝撞貴人。”
甄嬛的心裏不由得對早已賓天的先帝有了一絲怨懟，到底出了什麽事，先帝要立這樣的規矩磋磨秀女？
還讓內務府特別教導。
但她也不敢問。
讓內務府派來的嬤嬤都諱莫如深，想來是牽扯上什麽宮闈大事了。
忽然間，她就想起了先帝晚年的血雨腥風，趕緊搖搖頭，堅決不能再想下去。
她再看看還是無知無覺的安陵容，鬆了口氣：這般心性，將來即便反目也構不成她的對手。
甄嬛本來對入宮還是充滿期待的，但今日聽完芳若的話，她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敗。
這般入宮去，倒不如當日落選，做人嫡妻去。
好歹也是正頭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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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妃嬪入宮那日，胤礽恰好在景仁宮和皇後說話，也聽到前來稟報的江福海說的所有新人的住處。
其他人都沒有變，唯獨甄嬛住在了承乾宮。
其實按常理來說，甄嬛的住處也沒有變。
胤礽挑眉，這承乾宮可是個好地方，孝獻章皇後住過，孝懿仁皇後也住過。
皇後聽完後，又吩咐江福海給新入宮的妃嬪賞些禮品。這才轉頭來看一直吃吃吃的胤礽，看他胃口好到橫掃了三盤點心，忍不住笑道：“都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你也到了年紀了。少吃些，一會兒就到用膳的時間了！”
胤礽不好意思地笑笑，“皇額娘放心，用膳時分，兒子照樣能吃三碗飯。”接著手不停，又抓了一塊棗泥山藥糕，還是玫瑰花狀的。
很明顯，胤礽把顏控屬性發揮到了極致。
皇後及身邊有頭有臉的宮女太監都笑了。
皇後嘴上說著不讓他再吃，手上卻給他推來一碟子菱形乳糕，“三阿哥得你皇阿瑪賜婚，你有沒有去恭賀他啊？”
自大阿哥夭折後，她多年未育，心中已經做好今生再無親生子的準備了。但未曾想，自外麵的李氏和府內的耿氏先後有孕後，她竟也有了妊娠。當時，她高興壞了，和身邊的剪秋幾乎把正院圍成一個鐵桶。
十月懷胎，終是生下一個健康的孩子。她覺得，就算自家四爺的心永遠都在姐姐身上，她也無所謂。隻要這個孩子健康地長大就好。
在這個孩子麵前，什麽規矩都顧不上了。
胤礽拿過一塊乳糕，聞了聞，果然景仁宮小廚房的手藝就是不錯。他點頭，“去了，兒子和四哥五哥一起去的。還送了禮，是百子千孫的畫，兒子親自畫的。”不用花錢，可不是頂好嗎？
皇後滿意地點頭，“這就對了，一定要表現得兄友弟恭，讓你皇阿瑪對你滿意。你幼年時就被先帝養於宮中，和兄弟們都不熟悉，皇額娘還擔心你和兄弟們處不來。現在看來，是皇額娘多慮了。”
這個孩子自五歲起就住在紫禁城，她這個做額娘的一月也隻能見他一麵。雖然她高興兒子得皇帝青眼，世子之位非他莫屬，甚至還有可能更進一步。但她還是擔心還處於幼年的兒子能否應對宮裏的是是非非。
待她家王爺登基，這個孩子又到了年紀，不得不搬去南三所。
還好他能天天過來請安，倒也稍微解了皇後的思子之情。
胤礽亦點頭，“皇額娘放心，兒子有分寸。”
這時，皇後終於問道：“皇額娘聽說，你最近和五阿哥走得挺近？”
胤礽道：“是啊！五哥沒有那麽重的心思，和他相處起來倒也輕鬆。”
皇後聽出了他的深意，試探著問道：“難道三阿哥和四阿哥的心思就重了？”
胤礽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不為別的，他擔心皇後為了保住他的位置而對三阿哥和四阿哥出手。這樣一來，不但破壞了劇情，也擾亂了他的計劃。
三阿哥那邊，如果他不做什麽，胤礽決定留著他，活兒也是需要人幹的。
至於四阿哥……胤礽決定自己出手收拾這個王八羔子。
他從來都沒有小看皇後。
在原劇，皇後能做下那麽多事不被發現，一是她本人足夠聰明，二是她背後有太後烏雅氏，三是她沒有遇到黑化的甄嬛。
而現在，烏雅氏早就死了，甄嬛也入宮了……入宮就等於離黑化不遠了。
胤礽不得不阻止皇後一茬一茬地打宮妃的胎。
他現在是皇後的親子，皇後事發，勢必會連累到他。
不要說什麽皇帝在乎嫡子，這話外麵不知情的傳傳也就罷了，胤礽心裏卻知道，老四現在看不上他。
“皇額娘，三哥和四哥那邊您不用在意。兒子受聖祖爺教導多年，難道連兩個兄長都打不過嗎？更何況……”胤礽湊到皇後耳邊，“三哥有齊妃娘娘做額娘，兒子很是懷疑他的這裏。”胤礽用食指指指太陽穴。
皇後被他逗笑了，顯然對這個說法也是極為讚同。
“皇額娘還請放心，兒子對毓慶宮勢在必得。皇額娘要做的，就是安安穩穩守住景仁宮。像您，不爭即是爭，您已經是皇後了。隻要您守住，兒子也掌得住，終有一天，兒子要讓您坐上皇太後的寶座。”
毓慶宮是先帝為純慧皇太子修的宮殿，純慧皇太子薨逝，先帝大為悲傷，封了毓慶宮。每年隻在先太子忌日前後派人進去打掃、祭拜，生怕擾了愛子的安寧。
毓慶宮也因此蒙上了濃重的政治意味。
在康熙朝，不知有多少皇子對這座宮殿生出向往之意。
皇後看著還是少年的愛子說出這樣一番話，眼角早已濕潤。再看殿中之人俱是其心腹，才哽咽道：“那，皇額娘就等著有一天，你親自來請皇額娘移入壽康宮。”
她是皇後，即便繼位的不是她親子，她也會是唯一的皇太後。但是，親子繼位和庶子繼位能一樣嗎？
胤礽也想起了這一世的不同，失笑道：“當然是兒子請您！”
當然，他也沒忘提醒皇後：若是有人膽敢冒犯宮規，皇後即可殺殺她的威風。
別的不說，孝莊文皇後立下的牌子還在那兒擺著呢！
這裏麵，特指某個“女中諸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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