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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五章 瘋子美人

  那手在虛空中一晃,卻是沒有搭在付五娘手上。


  付五娘見狀,忙上前一步,替那田七郎撩開了馬車帘子。


  段怡站在城樓之上,隱約只覺得一陣幽幽的木香好似若有若無的吹了過來。


  那馬車之上,緩緩地走下一個人來。


  寬衫廣袖,環佩叮咚,雪白的輕紗一塵不染,他的頭髮披散在腦後,用白色的髮帶鬆鬆垮垮的系著,在他的耳垂上,卻是釘著一顆紅得滴血的寶石耳釘。


  不光是如此,最為扎眼的是,他手中那把血紅色摺扇,看著就帶著幾分不祥的預感。


  這是一個極好看的人,同先前被她捅死的那個她已經忘記名字的美人小將,一樣是雌雄莫辯的美人類型。


  段怡瞧著,痛心疾首,「你應該改名換姓。」


  好好一個美人兒,叫什麼田楚英。


  這就像話本子里同女主角你儂我儂的男主角,叫李三狗一樣。


  田七郎好脾氣的笑了笑,「應該跟著姑娘姓段么?」


  段怡搖了搖頭,「不,應該姓去,名死。」


  一旁的祈郎中實在是沒有忍住,噗的一下笑了出聲,「哈哈,這個名字好!」


  他瞧著,鬆了一口氣,這田七郎生得好看,眼瞅著段怡就要被美色迷魂了頭,好在她的腦子夠曲折,兜兜轉轉又繞了回來。


  那田七郎半分不惱,卻是有些懷念的嘆了一口氣。


  「段三雖然記不得我了,卻還是一個照面,便能說中了我的心思。」


  那田七郎幽幽地說著,啪的一下打開了扇子。


  在一旁火把的照耀下,段怡這才看出來,那扇子之上斑駁點點。血紅的顏色,並非是什麼顏料畫上去的,而是一滴滴飛濺的血。


  那血有深有淺,一看就不是一回能夠沾染上的。


  段怡面色一沉,「姑奶奶踩死的螻蟻太多,總不能打過照面的小螞蟻,都記得。」


  那付五娘聽著這話,驚悚地偷看了一眼田七郎,見他還沒有發怒,小心翼翼地挪了挪步子,離他更遠了幾分。


  「也難怪你不記得了。我那時候灰頭土臉的,不過是劍南軍中的一個不起眼的小兵。我的肚子上破了一個大窟窿,血流了一地。」


  「我以為自己要死了,可老牛非要扛我回去。老牛被敵軍刺穿了,鮮血噴了我一臉。緊接著他倒了下來。將我蓋在了下面。」


  田七郎一臉懷念的說著,「天上突然下起了雨,到處都是泥濘,凍得人牙關磕得響,我以為我終於要死了。可你來了。」


  段怡一愣,這段記憶於她而言,已經十分遙遠了。


  每次大戰過後,她都會去扛傷員,被她撈出來的,撿回來的人,不計其數。


  可田七郎說的那一回,卻於她而言,有格外不同的意義。


  老牛是她頭一個戰友,她進入劍南軍的時候,便是跟在他的身後的。她那時候年紀小,習武的時間也不長,算不得什麼厲害人物。


  哪裡有人天生就是戰神?


  她那時候跟著老牛摸爬滾打,受傷那是家常便飯的事情。她去的時候,老牛身邊有一個名叫七田的小兵蛋子。他成日里灰頭土臉的,看著就是一副衰樣,好似對什麼都不感興趣。


  她頭一回見到七田,他便是這麼一副死樣子,於是她好心的給他指了一條明路。


  「若是上吊,記得檢查繩子,我師父便是沒檢查,結果沒吊死。」


  死去的回憶,突然像潮水一般用來,將段怡嗆了個七葷八素。


  七田沒有接話,只是像個幽靈一樣,靜靜地看她。


  再後來,便是老牛受傷的那一回了。


  那日的天像是破了個窟窿洞一樣,她領著人到處翻找,在一堆屍體中,撿起了受傷的老牛,她將老牛扛在了肩膀上,卻是看到了七田輕顫的睫毛。


  「腸子流出來了,我給你塞回去,一會兒來扛你。」


  她送老牛去祈郎中那再回來的時候,七田已經不見了。


  她在附近尋了尋,都沒有尋到,便只當是他被劍南軍其他的將士就救走了,便又去救旁人了。


  再後來,她還從老牛那裡,問過七田。


  老牛說他對七田也不熟,只知道他不是劍南人士,家中遭了變故,一心只想求死。


  只要打仗,軍中就會有人死去,有人失蹤,有人離開。


  她同七田並不熟絡,自是不會刨根問底,很快便將這事兒拋在腦後了。


  田七郎見段怡神色有變,顯然已經想起了前程舊事,笑道,「聽聞段三你的夢想是做寡婦,而我的夢想去死,即是如此,咱們簡直就是天作之合。」


  「只要你能殺了我,我那十州之地,還有田家所有的錢財,便都是你的了。」


  段怡一愣,靠!這天下竟是還有比她瘋批的人,還是一個美人!

  她想著,搖了搖頭。


  不管田七郎說得有多麼天花亂墜,她的腦子裡始終都記得,這是一個濫殺無辜之人。


  「我若是殺了你,本來這些就是我的。你倒是臉大,說得好像是你送給我。」


  段怡說著,輕輕一躍,從城樓上頭飛了下去,她先是將那五顆黃豆朝著田七郎的面門彈去,然後長槍直挺,俯衝下去。


  田七郎瞬間激動了起來,他將摺扇朝著身後的付五娘懷中一扔,直直的迎了上去。


  段怡瞧著一驚,竟是還真有這樣不怕死的人。


  她想著,手下卻是半分沒有放緩,待那長槍到了面前跟前時,田七郎動了,那腰間的長劍一出,直直的架住了段怡的長槍。


  段怡心中發沉,田七郎拔劍的速度,是她見過最快的人。


  就這樣一個人,當初在劍南軍中,卻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兵,絲毫沒有出色的跡象。


  功夫可不是一日就能練成的,田七郎那時候根本就是在隱藏實力。


  那麼他當年去劍南做什麼?

  田七郎像是看穿了段怡的想法,輕輕一笑,「果然比起說,段三你其實還是更喜歡直接開打。不過今日前來,是給你送第一撥聘禮,認個門的。」


  他說著,笑容陡然一變,神色變得陰鬱了起來,「畢竟我本來要死了,是你非要我活了下來。我不找你找誰呢?」


  他說著,快若閃電的朝後退去,一個翻身,上了一匹馬。


  而一旁的付五娘更是紅影一閃,亦是翻身上了馬,她將那血滴子朝著空中一扔。


  可意料之中的那般兇殘兵器,卻是沒有出現,那斗笠轉著轉著,像是一把盛開的傘,城樓上的一支長箭射來。


  箭頭撞到斗笠上,嘭的一下,被旋轉著甩飛了出去。


  「我在襄陽等你。」


  待跑出了射程範圍,付五娘方才收了那斗笠,同田七郎一併,飛奔而去。


  段怡收回了視線,再朝前一看,卻是瞳孔一震,先前站在那裡的抬聘禮的人,一個個的倒在了地上,嘴角帶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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