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五章 可願嫁我
賀章一個激靈。
他突然意識到,崔子更不是崔大郎,他是十來歲便領軍出征,刀口舔血的人。
他想起先前在屋子裡,說的那些狂妄自大的話,心中一寒,竟是生出幾分后怕來。
什麼叫做送上門來作死,他這就是啊!
賀章想著,一把抓住了賀淮南的手腕,拖著她落荒而逃,快步的朝著門外奔去。
崔子更拉著段怡的手,瞧著二人的背影,另外一隻藏在袖子里的手,突然一動,一根閃著光,細細的銀針飛了出去,直接扎進了賀淮南的后腰裡。
賀淮南感覺身後一痛,剛想停下,奈何同他們一起進城的淮南軍近衛們,已經將二人團團護住,擁簇著離去了。
段怡瞧著,好奇的看向了崔子更,「你扎她作甚?」
崔子更抓起段怡的手,看著上頭的細密的血窟窿,「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使毒我也會。進屋去,我給你上藥。」
段怡將手抽了回來,對著天照了照,「就這?你再說兩句話,它都要癒合了。」
一旁的崔惑瞧著,朝著二人擠眉弄眼起來。
段怡瞧著,差點兒停止呼吸,她忍不住出聲道,「您能有點美人兒的自覺么?這就像我吃豬蹄膀,卻發現上頭已經被人咬了一口一樣啊,痛心!」
崔惑聞言,哈哈大笑起來。
他說著,手又忍不住朝著鼻子伸去,一旁的崔夫人踩了踩他的腳背,拉著他快步的離開了。
院子里突然變得靜悄悄的,只有靈機還在那裡,自顧自的玩耍,絲毫不知道這裡方才發生了什麼事情。
「要上藥」,崔子更說道。
段怡無奈,跟著他朝著屋子裡頭走去,「你就不怕放虎歸山,等那賀章出了城,立馬叫淮南軍攻打蘇州城。」
崔子更搖了搖頭,「他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現在已經討不到好了。」
「同樣,我們若是現如今同他們打這一仗,也一定會十分的慘烈。所以,他會明白,我們這是各退一步。」
「等修整好了,我們就去拿下淮南道。」
段怡對此並不意外。
他們都不是感情用事之人,這打仗更不是一時意氣。
每一場戰爭,都是以人命為代價的。
他們從黔中出來之後,一路奔襲,幾乎沒有停歇。打下烏程之後,又趁熱打鐵,來了蘇州。
幾番奔波下來,軍隊已經是疲憊不堪,每個人身上,大大小小都有些傷。
而且這支軍隊,太過於駁雜,有江南西道的蘇家軍,就他們精挑細選的黔中軍,有程穹的烏程軍,有崔子更的嫡系舊部玄應軍,還有周道遠手下的蘇州軍。
這麼一支疲憊的雜牌軍,就算能夠打贏淮南軍,那肯定也是傷亡慘重。
為長遠計,趁一時之氣,不值得。
崔子更說著,拿出了藥箱來。
他將段怡按坐在了椅子上,細細的給她清理起傷口,上起葯來。
那藥粉抹上來的時候,段怡倒吸了一口涼氣,下意識的將手縮了縮。
「那鞭子剌在手上都沒有這麼疼,你這分明就是謀財害命!還是說小崔將軍反悔了,又想做人家的乘龍快婿,幫人家在剌我一回出口氣?」
崔子更深深地看了段怡一眼。
「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段三姑娘說過的親,一個巴掌都數不過來……某可從未念叨。」
崔子更說著,不由得酸溜溜起來。
「那現在是鬼在念叨?」段怡說著,用另外一隻好手,拍了拍崔子更的肩膀。
「說起來,你這次想差了。你若是娶了賀淮南,那簡直是不費一兵一卒,白得淮南道。說起來奇了怪了,明明淮南道也是絕戶,怎麼當初他們都要去劍南……」
段怡說完,兩人皆是一愣。
段怡立即又補充道,「當然,他們去劍南道,主要是因為河山印在那裡。」
崔子更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又道,「因為賀家有子侄。我記得幾年之前,賀章想要過繼他堂兄的兒子賀涵,後來不知怎麼的,就沒有下文了。」
「我會叫人去查探一二的。」
崔子更替段怡上好了葯,又取了乾淨的布,小心翼翼的替她包了起來。
段怡瞧著,嫌棄的看了一眼,「真是大驚小怪的,這麼一點小傷,包得像粽子似的。我剛剛開始學習槍法的時候,滿手血泡,比這嚇人多了。」
「練得累了,倒床就睡。知路就在我床邊點著燈,一邊挑泡一邊哭。那一陣子,錦城還有傳聞,說老段家的墳山上鬧鬼。有個被欺負了的女鬼,夜夜嚎哭……」
崔子更聽著,神色柔和了幾分。
他靜靜地看著段怡的手,說道,「你若是想抽賀淮南,賀章不可能從屋子裡跑出來救得了她。」
「我抽死賀淮南容易,不過她一出事,賀章便會來個魚死網破,到時候這場仗,不打也得打了。你能想到的事情,我同樣也想到了。」
「賀淮南是個沽名釣譽之輩,手上的功夫尚不如知橋的半分。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姑娘,遲早是要栽大跟頭的。說起來,你刺她的是什麼毒?」
能練出一身好功夫的人,多半都是耐得住性子的人。
崔子更聽著段怡老氣橫秋的話,無奈的摸了摸她的腦袋,「自稱姑奶奶久了,還真當自己七老八十了,你不也是一個小姑娘。」
段怡一聽,嘿嘿一笑,她驕傲的抬起了下巴,「那不同,我可是一出生,就當姨(怡)的神人!」
段怡說著,拍開了崔子更那礙眼的手。
「不要老摸我的頭,你是個廚子,誰知道你手上有沒有油。」
崔子更一梗,看著段怡的目光深邃起來。
「你還記得之前我同你說的么?拿下蘇州城之後,有事情想要同你說。」
他目光炯炯,好似要將人灼燒了似的,段怡同崔子更對視了一眼,不由得有些慌亂了起來。
「我也有事情同你說。靈機真的太沒有節操了,有奶就是娘,誰抱它都可以。照這樣下去,怕不是要被人拐走了去。」
崔子更見她顧左右眼其他,無奈的苦笑出聲。
「段怡,不要打岔。我從前同你說過好些次,希望你能夠留在江南東道,能夠同我一併打天下。那時候,我其實就想要問你,段怡,你可願嫁我為妻?」
段怡一愣,隨即果斷的搖了搖頭,「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