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棋逢對手
段怡臉上不動聲色,桌子底下的腳猛的朝著崔子更踹了過去。
崔子更像是早有預料,腳輕輕一閃,躲開了去。段怡的腳一時沒有剎住,猛地揣在了崔子更的凳子腿上。只聽得啪的一聲,那凳子腿直接被她踹斷了去。
崔子更眼皮子跳了跳,斯條慢理的站起身來,換了一個座兒。
他一起身,先前身下的凳子應聲而倒,摔了個四分五裂。
崔子更看著那「死無全屍」的凳子,眼皮子跳了跳,這若是踹到了他的腿上,還不的骨折了去。
有的人,她是真的一言不合就打死你。
他清了清嗓子,「我過來,你好似並不意外。」
段怡旁若無人的撣了撣腿上的灰塵,「有什麼意外的?夜路走多了,總要碰到幾隻孤魂野鬼。」
崔子更張了張嘴,到底沒有繼續嘴欠下去,他怕自己個沒忍住,再多說上一句,段怡下一腳能踹斷桌子腿。
「蘇筠給你的東西,你拿到了吧?咱們頗有淵源,又師出同宗,目前而言,不僅不是敵手,反倒是站在同一條船上的人。上一回在顧使公府,我想咱們已經清楚了這一事實。」
「明人不說暗話,段三姑娘也不是扭捏之人。我深夜闖入你閨房,委實是欠妥當了,只不過段三姑娘乃是女中豪傑,你我同是帶兵之人,我一時之間沒有思慮到那些世俗規矩。」
段怡皺了皺眉頭,帶兵之人?看來崔子更果然不是吃乾飯的,十有八九已經知曉,她領著賈參軍還有蘇筠在布袋口突襲之事了。
她不動聲色,繼續聽著。
有些事情,誰率先出招,誰就輸了。
崔子更頓了頓,直接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羊皮卷碎片來。
「楚歌同蘇筠那張,我們兩人都有,算是重疊了,撇開不提。除此之外,我手中還有一張,是我阿娘留給我的。你手中也有一張,是楚光邑死時留給你的。」
他說著,眸光一動,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見段怡神色未變,亦是沒有任何的辯解推脫之意,忍不住高看了她幾分。
「當時我也在場,你知道的。咱們加在一起,便一共有四張。你對劍南熟悉,還需要靠你指路,若是合作,算我佔了你便宜。」
「是以,我可以拿消息來交換。羊皮卷一共有……」
崔子更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段怡打斷了,「當年先帝將藏寶圖分成七份,交給了七個值得信任的人。你阿娘是其中之一,是以你對於楚歌也好,河山印也罷,都十分的了解。」
「你既然可以一眼瞧出楚歌的簪子里有碎片,那麼在你見到幼年的蘇筠時,也一定知曉他胸前的玉佩很特殊。只不過那時候他在王府之中,有父親庇佑,難以下手。」
「他輾轉來了劍南,為我所救,現在已經不是小王爺,不過是個無名小卒。你知曉他無比信賴於我,所以故意將那日我同祈先生羨慕關老爺子家大業大之事,告訴了蘇筠。」
蘇筠那個傻小子,像是雛鳥出殼見到的第一個人便認主一般,對她萬分捨得,莫說只是一塊玉佩了,便是要他小子去城樓上學胡姬跳舞賣藝養活她,他也毫不猶豫的會去。
「蘇筠果然如你所想,拿出了這塊碎片。於是咱們兩個人,加在一起,同我祖父一樣,都有四塊羊皮碎片,雙方有了一爭之力。」
段怡說到這裡,挑了挑眉,翹起了二郎腿,「你的消息我已經知曉,如此你拿什麼來換?」
崔子更被段怡打了個措手不及,他錯愕了片刻,隨即微微勾了勾嘴角,看向段怡的目光,認真了許多。
「最後一塊碎片的消息,段三姑娘覺得某可有誠意?」
他說著,從袖袋裡掏出了七枚銅錢,在桌面上一字排開。
將其中一枚放到了一邊去,指了指六枚中間的兩枚,「這兩枚,是楚歌同楚光邑的那兩塊,因為有拓本的關係,你祖父手中有,我們也有,是重複的。」
「他手中還有另外兩塊我們沒有見過的;而我們手中有蘇筠同我阿娘留下的那兩塊,加在一起,總共是六塊。一整張寶圖,就只有最後一塊沒有現世了。」
崔子更說著,拿起了落單的那一枚銅錢,在桌上一轉。
那銅錢立馬成了一個旋轉小陀螺,在桌面上飛快的轉了起來,它轉著轉著,落到了桌子邊緣,啪的一下滾落到了地上,骨碌碌的滾到箱籠縫隙里去了。
「這最後一塊,先帝給了王堅。祈先生應該同你說過這個人了吧,他是先帝心腹,亦是鄭王心腹。鄭王身故之後,王堅便消失不見了。」
「是以才有傳聞,說王堅是帶著河山印同密旨還有重寶出逃的。我有確切的消息,王堅已經亡故了,那張羊皮碎片,幾乎是不可能現世了。」
「所以」,崔子更將那六枚銅錢,從中一分為二,「段三姑娘可要同崔某一起,賭上這一把?」
段怡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掏出了自己手中的碎片。
她乃是果決之人,不喜歡黏黏糊糊拖拖拉拉的,先前便同蘇筠說過了,等著碎片送上門來,他們再做行動。
她要等的碎片,便是崔子更手中的籌碼。
她相信就他對河山印的了解,對楚歌的了解,他手中不可能空空如也,只有從兩個無辜小孩手中得來的碎片。
崔子更一定會上門來求聯合的,只是她沒有想到,他這麼著急。
崔子更亦是點了點頭,將自己的碎片也在桌上擺開來看,有了四片之後,這圖明顯變得脈絡清晰了許多。
段怡瞧著,同崔子更一道兒,將四片碎片撥來撥去,確定了它們大概的位置,然後托著腮自己的思考起來。
「這地方我瞧著很眼熟,的的確確是在錦城附近……」
她有一張私藏的輿圖,乃是她在錦城府衙里的輿圖基礎上,自己添畫的。地方的地圖有些老舊,這些年來,由於她同關老爺子到處搭橋修路,錦城的通路已經發生了許多變化。
於是她便自己個重新畫了一張,做出了標記。
崔子更現在是他們的戰友,難保不會隨時調轉槍頭,那東西她是萬萬不會拿出來給他看的。
她說著,站起身來,從一旁拿了筆,又拿了兩方沒有繡花的白凈絲帕,將她同崔子更的四張圖,按照估計的位置,照葫蘆畫瓢,一式兩份的畫了出來。
崔子更靜靜地看著她忙忙碌碌的身影,有些出神起來。
他在心中比劃了一二,初見之時,段怡髒兮兮的,還是一個才那麼一點兒高的孩子。
那時候他便知曉,她是不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