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6章 滅境
當他重新醒過來之後開始，便已經看到了那麼多的物是人非，曾經熟悉的人，一個個都變得陌生。
他知道自己有朝一日會再次見到夕夢研，卻沒想過這一天會來的這麼快速，而且這麼突然。
他突然發現，自己很怕。
怕的是，夕夢研的心，和她的氣質以及外表一樣，都和過去不同了。
最怕的，則是夕夢研和其他人一樣，都已經忘了他的存在。
所以，班銘最終將到了嘴邊的呼喚咽了下去，靜靜地看著，旋即想起她剛剛所說的話，唇角不由快速閃過一絲笑意。
看起來，夢研似乎是看不慣羅城得志的樣子。
舞台上，羅城身形僵硬，他極為艱難地轉過身去，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後幾公尺外的女子，眼瞳一縮之後，緩緩道：「沒想到，你居然回來了。」
「我雖然沒有畢業，但曾經也是第一軍院的學生，五百年校慶這樣的盛事，我自然有理由回來。」夕夢研聲音淡淡地道。
這句話既是對羅城說的，也是對夕萱說的，同樣，也是對那些忍不住爆發威壓如臨大敵的人說的。
聽到這話，一股股威壓迅速收斂了。
而隨著這些威壓消失，廣場上響起了大片的喘氣聲，但卻幾乎沒有人敢說話，哪怕威壓已經消失，但所有人都已經被眼下這種極為壓抑的氣氛給壓得透不過氣。
所有人都盯著台上那名面具女子，揣測著這人到底是什麼身份，竟能引得這麼強者都同時如臨大敵？
周懷瑾等人盯著台上的面具女子，從夕萱、羅城以及米面具女子的對話中，紛紛有了一個讓他門駭然的揣測。
這個女子，難道會是……妖族聯盟的那一位？
羅城苦澀一笑，道：「如果是你的話，確實比我更有資格站在這個台上……」
血色面具之下，傳出淡淡嘲諷的聲音：「羅城，你還是那麼虛偽，你應該早在二十幾分鐘前就已經知道我要過來了，何必裝得這麼震驚？」
羅城頓時神色微窒，隨即一笑，肩膀微沉，僵硬的身子放鬆下來。
正如夕夢研所說，早在周懷瑾還在做開幕講演的時候，他就已經得到了上面傳達下來的消息，心中已經有過頗為激烈震動，此刻的動容以及無措，絕大部分都是他表演出來的。
最直接的證據便是，距離夕夢研最近的他，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無法自制地爆發威壓。
夕夢研繼續道：「而且，我說你沒有資格站在這個台上的意思，並不是說我有資格站在這個台上。」
這一次，羅城真正有些動容，道：「如果連你都自認沒有資格，那我真的想不出，有誰夠資格站在這個台上？」
聽著這番對話，原本就已經足夠震驚的無數第一軍院學生不由更加驚疑不定，這名女子到底是什麼來歷，竟讓羅城都自愧不如？怎麼從沒聽說過有這麼一位牛叉到不行的學姐？
就在這時，一道微有沙啞的男子聲音突然在廣場上空響起：「不錯，放眼百年，也只有他，夠資格稱為第一軍院最優秀的學生代表。」
空間波動隨即出現。
轟！
一股股威壓，再一次不可抑止地從很多人體內爆發出來。
他們紛紛抬頭，死死盯著從半空中的空間通道中飄出之後緩緩降落下來的那道身形，看到了這名渾身籠罩在黑袍中的男子背後那個暗金色的鬼面，紛紛倒抽涼氣，駭然失色。
而那些剛剛才得以大喘了幾口氣，還沒來得及讓氣息徹底平穩的第一軍院師生紛紛再度倒霉，一個個又呆若木雞般被禁錮住。
「鬼城之主。」羅城微微色變之後，輕吸口氣，看著降落在台上的黑袍人，緩緩說道：「在下羅城，聽聞你遠道而來，是為了代替某個人來參加此次校慶？」
「不錯。」鬼城之主淡淡應了一聲，然後看向夕夢研，聲音微和，道：「好久不見了，妖族女帝。」
聽到妖族女帝四字，心中的揣測得到證實，釋放出威壓的眾人都忍不住徹底色變了，而鬼城之主的突然出現以及出現的理由，也是讓他們無法平靜。
同樣掀起了萬丈狂瀾的，還有被威壓禁錮住的第一軍院師生，他們很想掐一掐自己的大腿，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或者問學校高層一句，這是不是事先安排好的校慶特別節目？
鬼城之主？妖族女帝？
天哪，這兩位名動宇內的大人物，皆為世間最巔峰的滅境強者，竟然一起出現在了第一軍院？而且鬼城之主還是代替某人來參加校慶的？要不要這麼誇張！這某人到底是誰，面子未免也太大了一點吧！
「城主也是久見了。」夕夢研聲音平靜，眼中卻有異色閃現，道：「我倒是從未聽說，身為鬼城之主的您，居然會和第一軍院有關係。」
鬼城之主似發出一聲輕嘆，道：「我和第一軍院的淵源，比女帝你想象中的要深得多。」
夕夢研靜靜看著面容籠罩在黑袍之中的鬼城之主，似想看個透徹，她的心中少有地掀起了難以平靜的波瀾。
哪怕是她，對於鬼城之主也知之甚少，目前所有名動宇內的霸主，前身其實都有跡可循，唯有這位鬼城之主，這個人似乎是一夜之間突然冒出來的，誰也不知道他過去的來歷，十分神秘而低調。
所以，現在知道，鬼城之主竟然跟第一軍院有莫大關聯，夕夢研自然無法平靜，腦中迅速閃過當年的某些人的臉孔，卻沒有一張臉孔能夠與眼前之人聯繫起來。
「恕我冒昧，城主所代替前來的人是誰？說不定我認識。」夕夢研輕聲說道。
而在這時，坐在嘉賓席上一直都很鎮定淡然的郭子安緩緩說道：「都將威壓收起來吧，今天來的皆是客人，一驚一乍有失風範。」
他一開口，周懷瑾等人這才紛紛反應過來，略有尷尬地紛紛自身威壓收斂。
眾多第一軍院的師生紛紛大口喘氣起來，仍然沒有人敢說話。
在鬼城之主和妖族女帝面前，誰敢造次就是活得不耐煩了。
「老院長，夢研這次叨擾了。」夕夢研看向郭子安，聲音里多了幾分柔和以及歉意。
畢竟，她的出現，某種程度上擾亂了這次校慶。
「無妨。」郭子安看著戴著血色面具的夕夢研，眼神有些複雜，輕嘆道：「你能夠回來參加校慶，我其實很高興……」
旋即，郭子安看向鬼城之主，說道：「鬼城之主，身為第一軍院的前任院長，我也很好奇，我們學院之中有哪一位學生，值得您這麼不遠萬里前來？」
這個疑惑，是此刻所有人心中的疑問。
而在這所有人當中，班銘獃獃地看著那渾身籠罩在黑袍中的鬼城之主，心中有兩個字呼之欲出。
「這個人的名字叫……」
鬼城之主緩緩開口，聲音並不激昂，但卻有一種格外的鄭重其事，他聲音緩沉地道出了答案：「班銘。」
「鬼叔……」下意識地，班銘微微張嘴，幾不可聞地喃喃低語，連坐在他身邊的張超都沒有聽清他在說什麼。
然而，就是這幾不可聞的兩個字，卻令台上說出「班銘」二字的鬼城之主，黑袍之下，身子有了瞬間的一絲輕顫。
包括夕夢研在內的一些人，敏銳地察覺到了鬼城之主的這下顫動，然而卻都以為他是因為內心的激動而無法自抑，完全沒有想到，會是因為學生席位上一個學生的低語。
沒有人能夠明白，「鬼叔」二字對於鬼城之主而言，有著怎樣不同尋常的意義。
這樣一個稱呼，已經百年沒有聽到過。
和鬼城之主的內心激蕩不同，當夕夢研聽到「班銘」二字的時候，她的身軀也有了微微一絲輕顫。
同樣，在場之人當中，還有極少數人，比如羅城、郭子安、林墨……也是各自有了異樣。
這時，一道溫和而清朗的聲音突兀響起：「想不到，竟會從城主口中聽到班銘這個名字……我所好奇的是，鬼城之主你和班銘之間，到底有什麼牽連呢？」
舞台之上，從突然出現的空間通道之中，一身紫衣面容俊美的男子踏步而出，他看上去不染纖塵，氣質溫潤如水。
「無塵星域之主！無塵！」頓時有人忍不住低呼出聲。
相比其他幾位域主級強者，無塵星域之主無塵更加廣為人知，其俊美形象也在網路上早有流傳，是以他一出現，立刻就被人認了出來。
四處響起驚嘩之聲，誰都沒有想到，繼妖族女帝和鬼城之主后，有「無塵帝」之稱的無塵星域之主也出現了。
三位滅境強者齊聚一堂，可謂空前盛事。
可想而知，今日之事必定引起巨大轟動，讓第一軍院也會名動宇內。
「寧塵！」學生席位中，班銘的十指微微握緊，心中難以平靜。
早從舒浩的記憶中，班銘就已經知道了無塵的模樣，只是和過去的寧塵相比，無論容貌氣質還是有著一些區別，所以內心並不確定。
直到這一刻，真正看到無塵，班銘便陡然確定了，此人必定是寧塵無疑！
當年在封神小世界中，寧塵從庄翰的陽神之中分裂出來，最後不知所蹤，很可能是佔據了庄翰的身體。
沒想到，百年過去，寧塵沒有被歷史所掩埋，反而是成就為了名動宇內的無上霸主。
毫無疑問，寧塵也是在神話之門降臨之後，得到了屬於自己的造化。
「好久不見了，夢研。」寧塵出現之後，對夕夢研微微一笑。
夕夢研目光平淡，聲音卻有些泛冷：「夢研這兩個字，不是你有資格叫的。」
「多年不見，你還是如此。」寧塵輕聲一嘆，道：「你應該知道，從百年前開始，我們就是命中注定的一對，只可惜，我明白這件事明白得太晚，讓我們彼此錯過了很多時間……」
夕夢研只是冷冷看著他，沒有任何回應。
「班銘……」寧塵輕輕地念了一聲，呵呵一笑，眼中有了淡淡冷意，道：「一個已經死去百年的人，值得你一直這樣放不下嗎？」
「他沒有死。」冷冷的聲音響起。
說出這句話的不是夕夢研，而是鬼城之主。
「哦？」寧塵目光一閃，看向鬼城之主，道：「看來鬼城之主你和班銘之間果然關係匪淺，既然你言之鑿鑿，可否告知我一聲他現在在哪裡？說起來，我和他也是老朋友了，很期待與老友敘敘舊。」
「我可從未聽他說過和你是朋友。」鬼城之主聲音很淡：「我倒是聽他提起過，你當年曾經向他求醫治傷的趣事……」
「嗯？」一直表現得溫文儒雅的寧塵，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臉色頓時就變了。
別人或許聽不懂鬼城之主的話，但寧塵自然知道自己的那段「黑歷史」。
當初，舒清帶著班銘殺上寧閥，掩飾了自己面目的班銘用「死環」重創了寧塵的下體，之後寧塵用盡各種辦法都沒辦法將其治癒，最後陰差陽錯求到了他的頭上，結果還沒等到班銘幫其根治，就被庄翰煉成了人葯，繼而導致庄翰也患上了同樣的「頑疾」。
寧塵原本以為，除了自己和班銘，最多加上一個庄翰，就再也沒有第四個人知道這件事，現在看來，自己果然是錯信了班銘！
一股恐怖氣息，陡然從他身體里散逸開來。
這是何等恐怖的氣息，簡直如神如魔，這剎那間，時間、空間、溫度……一切都凝固了，所有的法則都要崩壞，天地亦將破滅。
第一軍院所在的整個南杭市，乃至更為遙遠的地方，都受到了這股氣息的影響，大氣異常，到處出現如幻燈片般閃爍的海市蜃樓，磁場紊亂，導致輕微地震出現，網路信號更是徹底中斷……種種異象的事情在這一瞬間同時發生了。
「這就是滅境強者嗎……」
學生席位中，和面露驚恐的其他人不同，班銘微蹙眉頭，眼中若有所悟。
這一刻，他明白了何謂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