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章 席地對談
梁啟超：“學生覺得，王爺有曠世之才，為人仁義，又樂於為朝廷舉薦賢能，若是他能看見老師這篇策論，定會不遺餘力地為朝廷舉薦。”
康有為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說：“卓如啊，你還是太天真啦。你涉世未深，不知這朝堂險惡，人心叵測，我大清如今積貧積弱，走到亡國的邊緣，可見朝中一眾王公大臣，並無所謂大才，更無唯才是用之心，否則，大清何至於此？
所謂傳聞，不過是道聽途說，虛有其表，其內裏如何，誰人能知曉？那翁同龢號稱清流中堅，國之柱石，可他為了保存自己的地位，何曾正眼看過我們一眼？
我看，那個所謂的賢王，也不過如此，都是嫉賢妒能之輩，要止於此，倒也罷了，就怕他將為師用心血寫就的策論，當作自己的成果，向皇上進言獻策，你這般舉動，是為了他人做嫁衣啊。
朝中就是有那些自私自利、大搞黨爭的眾臣胡作非為，假公濟私，才導致如今這般內憂外患的境地，可見，朝廷無忠臣啊。你
們要記住，我們效忠的人，隻有皇上才是我們能依仗的人，也隻有皇上，才絕不向那些奸臣逆黨的勢力屈服！
將來，要是我們得到皇上賞識，取得了權力，定要肅清這群屍位素餐、自私自利之徒！還我大清一個朗朗乾坤！”
梁啟超被他訓得啞口無言，隻得低下頭乖乖認錯，“學生知錯了，請老師責罰。”
康有為歎了口氣說：“罷了罷了，你是我的得意弟子，也是一眾弟子最有才華的人，知道你也是為了變法大計著想，我也不忍責罰你，老師對你寄予厚望，你千萬不要辜負老師對你的期望啊。”
梁啟超：“學生謹記老師的諄諄教誨，不負老師厚愛。”
康有為：“如今這般困境，我們誰人都靠不住，也隻能靠自己了，這次不成功，下次再尋找麵聖的機會便是。”
（養心殿內）
光緒：“這一次找你來，明麵上是想跟你過問商辦衙門的事情，實際上，朕是想找你訴說最近的一些煩心事，想聽聽你有什麽高見。”
載洸：“臣弟若能為皇上解憂，實屬榮幸。”
光緒愁容滿麵，將雙手置於後腰，低著的頭緩緩地走下台階，又在台階上坐了下去，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地麵，“來，你坐近點來，咱們好好聊會天。”
載洸坐到了光緒下一階的梯麵上。
光緒：“不必拘謹，往朕身旁坐。”
載洸這才跟光緒並肩坐了下去。
光緒交叉著十指，手肘撐在膝蓋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又歎了口氣說：“不知為何，朕這些日子，總是覺得有些許力不從心；
雖然胸懷大誌，意欲變法維新，振興國家，可每每要施展拳腳的時候，卻又不知道從何處入手，放眼望去，朝中大臣竟無一人令人滿意，思來想去，也隻能找你解解愁了。
朕知道，對於變法維新，你有自己獨到的見解，今日，朕想聽聽你的看法。”
載洸：“皇上，依臣隻見，變法首在變人，變人首在整頓吏治，而整頓吏治，就得用人得當。要想變法，皇上得先覓得一群與自己誌同道合之人，委以重任，為皇上的左膀右臂，使自己不再受到束縛之後，手腳才能舒展開來。”
光緒：“誌同道合之人？依你看，朝中除了你，誰人能當此任？”
載洸：“依臣來看，朝中一眾王公大臣，隻會掣肘，無一人能助皇上完成此等變法偉業。”
光緒：“你覺得……翁同龢如何？”
載洸還是第一次聽到光緒直呼其名，短短的一句話，就足以見光緒對其不滿日益加劇了，載洸也就沒什麽好忌憚的，直接了當地說：“翁同龢此人，沽名釣譽，守舊拒新，於變法維新而言，不僅無用，反而會平添阻礙。
皇上若要實現變法維新的大業，必須要繞開此人，再也不能像之前那般信任他了。”
光緒：“可是……他畢竟是朕的老師，這麽多年來，朕一直對其推心置腹，信賴有加，要是因此疏遠於他，罷了他的官職，恐寒了他的心，朕於心不忍。”
載洸最初聽到這話的時候，心裏也有些許驚訝，他未曾說過要罷免了翁同龢的官職，想必光緒心中已經有了這般的想法了。
之所以要跟載洸坦言，興許是為了減輕心中的愧疚，在他的潛意識裏，載洸應該是會讚成他這般舉動的，但是載洸接下來說的話卻出乎他的意料。
載洸：“臣恐覺得，此舉不妥。”
光緒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有何不妥？你不也說了，朕要想實現變法維新的大業嗎，就得繞開此人嗎？”
載洸：“臣是說過要繞開此人，但不是將此人連根拔起。皇上試想一下，翁中堂代表的，是那些翰林禦史、以及天下士子的立場。
這是長期獨尊儒術、閉關鎖國以來形成的阻礙，短期內是不可能徹底鏟除的，就算是你此刻罷免了翁同龢，也不會給減輕這方麵的障礙。
何況，還有宗室貴族、官紳兵勇，這些都是未來變法的阻力，眼下時機未到，這些人的利益還動不得，不然，變法維新就更加艱難了。”
光緒點點頭說：“嗯，你說得很有道理，可是，朕也不能像現在這樣，舉步不前啊。”
載洸：“朝中無可用之人，不代表我大清無可用之人。臣覺得，康有為代表的維新派，雖然身份地位較卑微，但卻有維新之才，皇上何不用之？”
光緒又歎了一口氣說：“這正是朕第二個憂愁之事啊，朕每每提及要重用這些維新派時，朝中重臣都會有人站出來反對。
平日裏，清流人士都跟榮祿、奕劻一行人相互牽製，可現在倒好，為了維護自身的地位跟利益，他們反倒沆瀣一氣，明麵上說支持變法維新，可是暗地裏卻想方設法給朕添堵，阻隔朕引進人才的道路。沒辦法，朕隻能來找你幫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