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烈馬難降
慈禧：“載洸雖然交出了新軍的兵權，可你們這些帶兵的也知道，這馬騎久了，是會認主人的。別人即便想要騎，被原來的主人吹個口哨，那馬就會把你掀翻在地上，跑去認自個的主人。現在，我想將這匹烈馬交給你，你來替本宮降服這匹烈馬。”
李鴻章聽完，倏地站起身來，跪倒在地上，“臣懇請皇太後收回成命。”
慈禧：“李鴻章，你要好好考慮清楚，赤兔馬可是人人都爭著要，不是誰都能騎的，你難道不想要？”
李鴻章：“臣知道這是一匹好馬，可臣也知道，得了好馬不一定能善終。呂布得赤兔馬，可是也死於下邳；後來關羽得赤兔馬，也敗走麥城。”
慈禧：“你不是口口聲聲說為了本宮肝腦塗地、萬死不辭嗎？怎麽連這點苦都不願意擔當。”
李鴻章：‘非是臣不忠，而是位卑德薄，實在難以承擔這般的重任，恐辜負了皇太後您的期望。’
慈禧：“不就是讓你帶一下兵嘛，有什麽難的。現在這匹烈馬，就隻認一個主人，其他人沒啥資曆跟經驗，馴不動，本宮也就隻能找你了。你就想想辦法，讓這匹馬不再隻認原來那個主人就行，等你差事辦得差不多了，本宮再找人替你分擔職責不就行了。”
李鴻章：“恕臣無能，這差事，臣不能辦。”
慈禧的臉色立即由晴轉陰，露出了些許惱怒，“你是不能辦啊，還是不願意辦？你要是不願意辦你就直說，我換個人來辦。這大清雖說隻能有一片天，但卻能有無數片雲，這些年來，風吹雨打的，都不知道換了多少茬了，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
李鴻章：“非是臣不願意，而是臣不能。臣是皇太後一手提攜起來的，又深得皇太後器重，那自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主子將要蒙受世人非議，而不勸阻，那便是臣的失職。”
慈禧：“李鴻章，你今天說的話，本宮怎麽是一點也聽不明白，你擱這裏是要跟我唱反調吧。”
李鴻章：‘臣這一生謹言慎行，如果不是遇到關乎國家命運、關乎皇太後聖譽的大事，臣是不會如此失態的。臣不能做這件事的原因，就是為了不誤國誤民，也是為了保存皇太後您的聖譽。’
慈禧吐了口氣，平複了下心情後，才緩緩地說道：“那好，你就好好說說吧，這事怎麽就不能辦了？”
李鴻章：“皇太後既然提起了赤兔馬，那麽臣就冒昧，再以馬作喻，韓文公有言，世有伯樂，然後有千裏馬，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若是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盡其材，鳴之而不能通其意，那麽即便是有千裏馬，也是祗辱於奴隸人之手，駢死於槽櫪之間，不以千裏稱也。
新軍之所以能爆發出如此強悍的戰鬥力，就是因為他們有一位懂得駕馭他們的伯樂，那就是醇王爺。皇太後如今想要這匹馬不再認主人，那就不得不大整大改，直至將不識兵，兵不識將，這樣一來，千裏馬還是千裏馬嗎？
要是臣做了這樣的事，不僅會寒了底下將士的心，更無異於自斷我大清臂膀，現在我軍與日寇還未真正停火，就算是停火了，我們的威脅也遠遠沒有消息，列強正在對我大清虎視眈眈，隨時都有爆發衝突的可能，我們遇到的敵人可能會比日本人更加強悍，到時候我們又要拿什麽禦敵？”
慈禧眉頭緊皺：“聽你這麽一說，本宮還真的就拿他們沒轍了？”
李鴻章：“新軍始終是朝廷的新軍，是我大清的新軍，皇太後又有何懼？”
慈禧：“你不要在那裏揣著明白裝糊塗，你知道本宮忌憚什麽。我始終放心不下載洸，你說這麽一支能打仗的部隊留在咱們身邊，還都認他一個人主人，這能不讓人膽寒嗎？”
李鴻章：“臣以為，既然馬是好馬，那咱們就要好好利用起來，如果皇太後不放心馭馬之人，那可以換。但是烈馬往往難以降服，以臣的威望尚不能駕馭，需要找一個德高望重、又是皇太後信任的人暫時擔當此職，隻要能先把軍隊穩下來，底下的人便掀不起什麽風浪。”
慈禧：“可是，有這樣的人嗎？”
李鴻章：‘臣鬥膽舉薦一人。’
慈禧：“說說看。”
李鴻章：“恭親王。”
慈禧聽到這個名字，突然睜大了眼睛，這人跟自己的恩恩怨怨都可以寫成一本書了，最初兩人還是政治上的盟友，在鹹豐駕崩、年幼的同治皇帝登基的時候，兩人便強強聯手，發動了辛酉政變，誅殺顧命八大臣，奪取政權，形成“二宮垂簾，親王議政”的格局，自己的欲望之手也一點點地朝那無上的權力靠近。
十年前，皇帝換成了即將親政的光緒，為了在光緒親政之後自己還能繼續控製朝廷，慈禧發動“甲申易樞”罷免恭親王，開始獨掌大權，直到現在。
對於慈禧而言，恭親王奕?最初是慈禧的盟友，而後又成了政治上的死對頭，現在已經賦閑在家，麵對這樣一個亦敵亦友的人，慈禧的心理是十分複雜糾結的。
慈禧：“本宮不降罪於你，你先坐下說話吧。”
李鴻章：‘謝皇太後。’
猶豫了我許久之後，慈禧說：‘六爺……他能行嗎？’
李鴻章：“恭親王德高望重，治下有方，而且還是皇室宗親，即便是當今皇上跟醇王爺，那也得叫上一聲‘叔’，威望才能、地位輩分，都足以壓製底下那些蠢蠢欲動的將士。當下，除了恭親王之外，沒人能替皇太後分擔此憂慮。”
慈禧：“本宮的意思是……本宮之前那樣對他，他還能為本宮效命嗎？”
李鴻章：“據臣所知，恭親王乃是深明大義之人，個人恩怨與國家大事，孰輕孰重，他分得清楚，眼下雖然暫時抵禦了日寇的入侵，然而更大的挑戰還在後頭。
經此一戰，我大清的國力遭到了極大的損耗，要是後麵還要為了和談付出些許代價，那更是雪上加霜了。
如果列強乘虛而入，後果不堪設想。說大清已到了危急存亡的關頭都不為過，國家受難，恭親王作為皇室宗親，曾經的攝政王，豈能坐視不理？眼下國事繁重，朝廷正是用人之際，若能得恭親王鼎力相助，皇太後身邊也多了一個得力幹將。”
見到慈禧還繼續猶豫著，遲遲不願抉擇，李鴻章知道她還在權衡利弊，於是在這樣的關鍵時刻也一語點破：“如今，醇王爺勢頭正盛，功蓋群臣，一枝獨秀，皇太後正需要有一人能與之相互製約，以達到平衡的目的，除了恭親王，沒人能擔此重任。”